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韩娱]胜者为王 作者:宽窄包子 文案 多年后再相遇,李胜弦与柳嘉熙相顾无言。 柳嘉熙抱着女儿瞎客气:“快,叫叔叔。” 小萝莉毫不客气地喊道:“爸爸!” 李胜弦&柳嘉熙:“……” 柳嘉熙严肃纠正道:“应该叫叔叔。” 小萝莉双眼一亮冲旁边伸出手:“G.D欧巴!” 李胜弦&柳嘉熙:“……” 眉开眼笑接过小萝莉的酱油路人:“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萝莉傲娇地挺直胸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蔚山柳氏柳月牙!” …… “等等!” 李胜弦激动地握住前女友的手腕:“为什么她跟着你姓柳?!” 内容标签:韩娱 破镜重圆 甜文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嘉熙,李胜弦 ┃ 配角:柳月牙,BB成员 ┃ 其它:   ☆、久别重逢   2016年,GD个人巡演首尔最终场,柳嘉熙抱着女儿去了现场。场馆经理听说柳家大小姐和小小姐都亲自过来了,亲自迎到了停车场,送上VIP看台的票据,以及可以让她们穿行于整个演唱会现场的工作证两张。   “谢谢李伯伯~”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在眉目如画的母亲怀中,乖乖地向送票人道了声谢。   场馆经理只是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又问了几句有没有吃饭,怕不怕这边吵,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之类的寒暄。看着眼前这四五岁的小女孩,和似乎才二十多岁的姑娘都是一脸的笑模样,五官都是一般无二的精致,答起话来都是一般无二的从容有度,李经理一边说着等节庆日再去拜访,一边感慨着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也无犬孙……   这样想着,就看着那两个漂亮得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大一小,一边咬着耳朵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一边就笑声连连地走远了。   “妈妈,今天是G.D欧巴,最后一场SOLO演唱会,你带我去后台看看他好不好?拜托拜托……”   年方四岁的小萝莉,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母亲,同时还伸出了肉呼呼的一双手,手心合在一起前后摆动,和着目光一起发射着,自己恳切十足的请求。   柳嘉熙看着女儿活像只仓鼠,吃完东西后搓手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又好笑,眼中灌满了笑意之后,却还是力图一本正经地说道:   “带你去偷看一眼,就得吃一个礼拜的青菜。”   听到这样的交换条件,小萝莉还略显圆润的脸皱成了一团,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更加波光粼粼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了。   “呜呜呜,妈妈你不可以这样欺负我,我会向外公告状的……”   柳嘉熙抱着孩子就直接转身,开始向来路上返回,走的速度比来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连声音听起来也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好呀~我们现在就回家,听你外公教训我~”   “不要呀妈妈妈妈妈妈!!!”   小萝莉死死地抱住了妈妈的脖子,仿佛这样就可以按下刹车键一样,然后等柳嘉熙终于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时,小萝莉收回双手,一边低着头对手指中,一边委委屈屈地答应道:   “好吧,我就看两眼,不,三眼!”   一些最基础的算术,舅舅们已经教过她了,小萝莉脑袋转得快,三眼的话,是一个月是吧是吧?呜呜呜,为了G.D欧巴,一个月还是能忍的!   后来她妈妈果然逼她吃了一个月青菜,再后来的后来,小萝莉才终于知道,她当时答应的明明只是三周……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后话!   演唱会的后台,一如既往地忙碌。穿得奇奇怪怪的人,化妆化的奇奇怪怪的人,还有看起来很正常但却行色匆匆的人,便构成了华丽舞台下面,并没有那么明亮而华丽的景色。   “那个……你们是谁?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出的。”   远远地,有人看着这一大一小实在陌生,于是便直接开口驱赶,不然后台这边本来就挺忙的了,再来个大人小孩之类的捣乱,那不就更乱了么。   柳嘉熙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去,冲着喊话的人比了比自己胸口挂着的工作证,被抱在怀中的小萝莉也有样学样,把自己脖子上的工作证也举起来晃了两晃。   虽然很是确认,这姑娘和这小孩,都不是YG里面的人,也不是YG里谁的亲属,但能够拿到工作证的话,应该是合作方那边的什么人吧。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不过都是想借着关系,进来看一下后台长什么样,或者找明星合影什么的。   之前喊话的人想着,既然大致确认了身份,便也就不再纠缠,只是挥挥手叫了旁边比较有空的新人助理助理,让他偷偷注意这那一大一小,不要闹出什么□□烦出来。   新人助理刚来工作一周,就被派来了乱成一团的演唱会,他对这没什么经验,再加上前辈们都很忙的样子,也没人有空来教他,同时也不放心在没教过的时候,就使唤他。于是二十三四的大男孩,站在后台的角落里,已经寂寞且忐忑了很久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接到任务,便很是开心地扣了顶帽子,遮遮掩掩地跟到了那一大一小后面。   “叔叔。”   咦?小女孩在喊谁?不过这奶声奶气的声音,真是可爱啧啧~   “叔叔!”   咦?还在喊?   新人助理忍不住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的跟踪对象之一,那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正冲着自己招着手。   额……   敢情刚才都是在叫他?!   小美女有召,新人助理眉开眼笑地凑了过去,浑然忘记自己原先的本职工作。   “有什么事情吗?”   连声音都放柔了许多,硬生生把自己原先腼腆清秀的形象,瞬间扭转成了笑得油腻的怪蜀黍……   小萝莉皱了皱眉,似乎也有点不习惯这太过头的笑容,但妈妈教过无论对谁都必须有礼貌,于是眨了眨眼睛,还是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轻声问道:   “叔叔,请问G.D欧巴的休息室在哪里呀?”   “那里!”   新人助理在自己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指与嘴就已经先付出了行动,然后等小萝莉和大美女都道过谢走远后,他才想起来,啊啊啊啊他刚才干了什么?   前辈之前吩咐的,是不让她们弄出□□烦来就好,去趟休息室而已,应该不算什么□□烦的对吧,对吧对吧?!!!   小萝莉因为被妈妈一直抱着,脑袋便正好趴在柳嘉熙的肩膀上,正对着后面一脸欲哭无泪的怪蜀黍。她撇了撇嘴,对着自家妈妈的耳朵絮叨不停:   “刚才那个叔叔好小气,只是给我们指个路而已,怎么一副好像闯祸了的样子,哎呀真是胆小,男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外公说得好,男子汉要顶天立地的嘛……”   絮叨着絮叨着,突然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停下了脚步,小萝莉扭过身体来,只看到一个穿着休闲式西装外套的男人,正站在妈妈对面,瞪大眼睛很是惊讶的样子。   这个人的长相,实在是太熟悉了,小萝莉双眼一亮,扑腾着小短腿想要下地。   柳嘉熙实在是太了解自家女儿,知道她这是兴奋了,想要直接扑过去抱大腿,于是右手臂拖着女儿的小屁股,左手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双腿。柳嘉熙微侧过身体,一边用暗藏警告的目光看向自家萝莉,一边用着与眼神毫不相关的笑容,说道:   “快,叫叔叔。”   小萝莉被妈妈的手臂压制得不敢再动弹,但接收到妈妈眼中的含义,心头还是忍不住委屈,转头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还在愣神的男人后,她抿了抿唇,干脆直接喊了声:   “爸爸!”   对面的男人:“……”   柳嘉熙猜想,或许是她刚才的目光太过严厉,于是原本压着女儿双腿的左手,改为轻轻地抚摸小萝莉的背后,柳嘉熙依旧保持着与女儿对视的姿势,只是目光不再强硬,反而带上了些恳求。   “应该叫叔叔。”   如果站在两三米外看的话,柳嘉熙依旧笑得婉约。   如果站在两三米外听的话,柳嘉熙依旧声音温和。   可是小萝莉却能明明白白地,从妈妈的眼中看到她的情绪,微微嘟了嘟嘴,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但视线往旁边转了一转,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棒球外套的男人,正快速向着这边走来。   于是什么叔叔什么爸爸的,都被丢到了脑外。   小萝莉直接向着那刚画好了妆的男人伸出手去,平地一声大吼喊道:   “G.D欧巴!”   即便这孩子是柳嘉熙亲生的,但这一刻,她依旧不得不觉得,唔,有些丢脸。   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如此洪亮地在走廊中回响着,已经换上一身舞台装备的权至龙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到了那软软萌萌,同时还很明显地向自己伸出了双手的小萝莉。   萝莉控权至龙表示自己被秒杀了,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想接过孩子,视线顺便往旁边一转,才很是惊讶地看到了孩子的母亲。   “嘉熙?!”   柳嘉熙笑着点点头,任由权至龙把女儿抱过去,同时打招呼道:   “至龙欧巴好,演唱会大发~”   权至龙也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这问候,不过转身看看还愣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再看看面前这笑得明媚的女人,权至龙心中轻叹口气,还是直接把小萝莉抱去了一遍,刮着她的鼻子问道: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呀?”   于是小萝莉自报家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蔚山柳氏柳月牙!”   画风转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权至龙:“……”   一直沉默无言的某男人终于整理好了心绪,几步踱过来轻声问道: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声音干涩而低沉,仿佛还带着被掩藏在时间里的伤痛。   柳嘉熙却是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十足坦荡地回答道:   “如你所见,我过得特别好~”   眼见这边两人间的气氛不是很好,权至龙抱着小萝莉过来,轻声喊了句:   “胜腻啊……”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现在柳嘉熙都抱着女儿了,不该提的话就别再提了吧。   柳嘉熙又是好笑地看了权至龙一眼,然后甩了甩手臂,把女儿拎回了自己怀里。   “说好只看三眼的,现在已经够了,和叔叔们说再见。”   小萝莉又嘟了嘟嘴,明显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但却是什么都没说,乖乖举起小肉爪来挥了挥:   “G.D欧巴再见~唔……胜弦叔叔再见……”   等大家都似模似样地告了别,柳嘉熙抱着女儿转身就走。李胜弦望着那依旧窈窕的背影,眼神变了几变,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轻呼口气赶紧几步追了上去。   “等等!”   他抓住了柳嘉熙的手腕,强迫她转过身来。   “为什么她跟着你姓柳?!”   那个她,当然指的是柳月牙。   柳嘉熙看着李胜弦,一脸冷静淡定,柳月牙也看着李胜弦,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李胜弦咬了咬牙,低头看了看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萝莉,双手往上一伸,直接捂住了小萝莉的耳朵,然后他才转头看向那个脸色依旧变也没变的人,皱着眉问道:   “你是不是离婚了?他对你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时不时掉落小剧场,频率视你们的留言热情而定哦~ 快来快来~和包子一起围观大忙内掉节操~ 小剧场之一——柳月牙寻爹记: 某天,柳小萝莉坐在外公怀里,嘟着嘴问道:“姥爷~我爸爸是谁啊?” 她姥爷眼睛往旁边一瞪,杀气毕现道:“怎么?谁对你说什么了么?” 被瞪着的人们抖抖抖抖抖的:“不是我们!” 柳小萝莉撇撇嘴,转头对着旁边奶声奶气问道:“叔叔~舅舅~我爸爸是谁啊?” 叔叔&舅舅们笑得和蔼可亲:“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全都是!” 柳小萝莉转头就走,后脑勺潇洒如风,颇有其母风范。 最后,柳小萝莉抱着妈咪的大腿,哭着问:“妈妈~我爸爸是谁啊?!!!” 她妈咪给她嘴里塞了块水果,把人抱起来淡定道:“有话好好说,你爸是李胜弦。” 柳萝莉瞪大双眼,含糊不清道:“BIG棒那个李胜弦?” 柳妈咪点点头:“嗯,黑眼圈那个李胜弦。” 柳萝莉死命咽下水果,开心道:“我要去和爸爸相认!我要他带我去游乐园!” 她妈咪帮她擦了擦嘴,继续淡定道:“哦,那你就得叫G.D叔叔了,长大后也不能嫁给他。” 萝莉苦着脸:“为什么?!!!” 妈咪曰:“爸爸和叔叔不能兼得。” 柳萝莉寻思半晌,握拳下定决心:“好吧!我还是选择G.D欧巴!” 妈咪亲亲宝贝的额头道 :“乖女儿~”   ☆、梦回初见   柳嘉熙抱着女儿,绕过舞台后方堆成一团的箱子,左右张望几眼后,倒还算顺利地找到了通往观众区的出口,然后成功地坐到了皇冠海中间。   “呼……”   刚一把女儿放到座位上,柳嘉熙转了转手腕,不自觉地轻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妈妈,是我最近又长胖了吗?”   小萝莉瞄到妈妈揉手臂的动作,便赶紧低下头来看看自己肉乎乎的胳膊,以及似乎并没有什么弧度的腰,突然间扁了扁嘴,泪汪汪地有些忧桑。   “没有。”   柳嘉熙察觉到女儿的低落,一甩手便收了揉胳膊的动作,轻拍着小萝莉的脑袋道:   “你最近长高了一些,这是好事。”   “真的吗?!”   小萝莉直接从座椅上往下一跳,右手平举在头顶上,左右张望着,似乎想找个参照物什么的比量比量的样子。   “嗯。”   柳嘉熙一把将人抓回来做好,继续顺毛道:   “所以以后要吃更多的蔬菜水果,不然什么时候才能长到G.D欧巴那么高。”   小萝莉如遭雷击:“啊?为什么呀?!G.D欧巴很爱吃蔬菜水果吗?”   段数比自家女儿高太多的柳嘉熙:“嗯,大人都喜欢不挑食的好孩子。”   柳月牙默默低头,陷入了沉思与挣扎当中。可这段突如其来的纠结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场馆里忽然间灯光一暗,音乐声一转,今晚的主题,G.D个人演唱会,终于正式开始。   “Get your crayon!Get your crayon!”   “从头肩膀膝盖到脚都是,SWAG!SWAG!”   权至龙每唱一首歌,晃悠着皇冠灯的柳月牙就挑几句自己能跟上的,一脸激动地大声跟唱。期间,柳嘉熙有注意到,李胜弦偷偷站在通往后台的阴影处,往这边张望。这样的发现让她的心情变得复杂,可是下一秒,左边耳朵又灌满了女儿那奶声奶气的“今晚我要狂放一下”,柳嘉熙被这洪亮的萝莉音震得囧囧有神,于是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赶紧转过身来,严肃脸地教育道:   “这首歌不许跟唱!”   小萝莉兴奋得小脸通红:“为什么呀~这首歌好好听!”   柳妈咪继续严肃脸:“你知道狂放是什么意思吗?”   小萝莉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柳妈咪神棍脸:“要知道歌词的意思才可以跟唱哦,这是对创作这首歌的人,最起码的尊重。”   小萝莉似懂非懂:“哦……”   然而几分钟后,满场转得跟花蝴蝶一样的权至龙,终于浪到了VIP看台这边。本来因为柳嘉熙身份特殊,权至龙也没想着专门过来打招呼来着,可是这一大一小实在是太过显眼,目测是脑残粉的小萝莉全程都在椅子上扑腾,时不时地还跟着嚎两声,把周围的粉丝都逗得转过脸去,肩膀一抖一抖地憋笑。   井然有序的皇冠海中,出现了这样画风迥异的存在,权至龙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大一小,然后不得不说,他再一次爱上了那奶声奶气的小萝莉,也不由得一边往那边扑去,一边遐想连篇——   啊啊啊如果他自己有女儿的话,大概也会这样萌,也会这样爱他的对吧对吧对吧!   权妖孽凑到了栏杆边上耍帅,不仅柳月牙的胳膊腿扑腾得更起劲了,就连旁边那一堆粉丝也都坐不住了,纷纷挤到前面去想和男神近距离接触。   “宝贝!”   柳嘉熙一个不留神,就只觉眼前一花,她家女儿跟个泥鳅一样,瞬间就钻到人堆里面去去了。   “柳月牙!”   柳嘉熙半是气愤半是担心,三两步赶到那边,一个个把人拨开,也来不及道歉,只是快速地低头扫描着小魔王到底去了哪里。   “妈妈~”   听这声音,小魔王似乎很是开心?   柳嘉熙抬起头来,只见让自己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小屁孩,已经眉飞色舞地骑到权至龙脖子上去了,而权至龙大概也是被现场气氛给带得太嗨,双手抓着柳月牙的手腕,毫不避讳地对着镜头打招呼,直接通过舞台上方的大屏幕,把他和柳月牙一起手舞足蹈的画面,360度无死角地转播给了全场。   “呀!!!”   柳嘉熙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借着巧劲儿掠过几个人后,扑到栏杆上毫不客气地吼道:   “你给我下来!”   整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这样的喊叫其实也并没有很明显,可是对这个声音十分敏感的柳月牙还是听到了,而且瞬间被声音里的怒气吓得一抖。还托举着小萝莉的权至龙也发觉了异常,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柳嘉熙快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额……   权至龙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玩过头了。可是看看依旧挤在栏杆上的层层叠叠,权至龙也不敢再原路把人放回去,于是只能冲柳嘉熙使了个眼色,然后把小萝莉放下来摸了摸头,再用手指指旁边的工作人员,让人直接被带到后台去了。   等柳嘉熙拎着包冲进后台,却只看到李胜弦半圈着她女儿,两个人正蹲在走廊里说话。柳月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错了,蔫头耷脑地一脸苦相,而李胜弦却像是在安慰着她,不仅笑得一脸温和,还突然间做了个鬼脸,把柳月牙也逗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柳嘉熙原本怒气冲冲的脚步,突然间放缓了。   她曾经预想过千万遍,等她的女儿,和李胜弦相见,会发生什么事,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几十分钟前,那一场寒暄,那一场礼貌疏远,她以为就是一切了,以为那就是她一直在猜想的答案。可是这一刻,她的女儿被李胜弦抱在怀中,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格外刺眼,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让她甚至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过去,该怎么把女儿重新抱回来,让女儿挥着手说叔叔再见。   “妈妈!”   即便放慢了脚步,也还是被柳月牙看到了。小萝莉还记得母亲之前的怒火冲天,这会儿看到人之后,便立马从李胜贤的怀中挣扎了出来,倒腾着小短腿扑过来抱住柳嘉熙的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地认错:   “妈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柳嘉熙收敛了刚才的一番心绪,蹲下身来,保持与女儿平视的姿势,一脸正色地宣判道:   “明知道不能乱跑,还这样吓妈妈,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都得自己给自己洗袜子。”   “可是……”   柳月牙生平最恨三件事,吃蔬菜吃水果以及洗袜子,于是闻言便是一皱眉,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毕竟她也不是故意要吓人,只是正好看到了栏杆边上有个空隙,太过高兴才跑了出去的。   可是想说的话刚起了个头,柳嘉熙皱了皱眉,双眸冷冰冰的样子,已经让小萝莉不敢再开口。   “帮我们和至龙欧巴告个别,月牙很喜欢他,今天谢谢他帮着我女儿圆梦了。”   柳嘉熙站直身体来笑得婉约,可是话说到最后时,李胜弦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咬牙切齿。   “不再看会儿了么,演唱会还没结束呢。”   李胜弦自己都觉得意外,脱口而出的,居然就是挽留。   只是柳嘉熙直接摇了摇头,弯腰把女儿抱入怀中后,只轻轻浅浅地说了句:   “月牙今天也玩够了,我们还是告辞了。”   然后再次转身的背影,离去得毫不拖泥带水。   柳月牙趴在妈妈的肩膀上,隔得越来越远却一直望着李胜弦,一脸可怜兮兮。   “路上小心啊~”   李胜弦突然提高了声音,一边笑得灿烂,一边举起手来,对着离开的两人大幅挥动着。   柳嘉熙的脚步丝毫未停,可是柳月牙却是瞬间笑开了花,也举起小胳膊来,对着李胜弦挥舞。   “胜弦叔叔再见~你今天唱的歌也很好听哦~”   李胜弦是今天的演唱会嘉宾之一,之前已经上场过了,只不过是远远地在舞台另一边折腾,直到下场,都没敢往柳嘉熙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回家的路上,柳嘉熙开着车,异常沉默。柳月牙一个人坐在后座里的儿童座椅中,觉得有些无聊,又因为之前在演唱会上太嗨,这会儿疲倦汹涌而来,刚拐过两个街角就歪着头睡过去了,等车子在家门口停好时,已经睡得口水都快下来了。   把女儿放回她自己的卧室里,柳嘉熙转身就去了客厅,掏出手机来按下1号快捷键。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积攒了整晚的怒气立马倾泻了过去。   “呀!你不是说李胜弦在新加坡回不来吗?!”   电话那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不过等柳嘉熙吼过之后,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解释了半响,无非都是各种找理由推卸责任之类的。   这群人的行事风格,柳嘉熙已经太过了解,所以无论那边絮叨些什么,她其实都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她沉默着,电话那头的人唠叨了几分钟,便也尴尬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月牙不喜欢他吗?”   低沉的男中音里却带着忐忑,小心翼翼地,终于还是问出了最关键性的问题。   “没有,月牙是他们的粉丝,怎么可能不喜欢。”   柳嘉熙揉了揉额角,忽然也觉得满身疲惫。   “那是他不喜欢月牙?!”   电话那头的人提高了声音,似乎只要柳嘉熙说句是的,他就要提着刀赶过来的样子。   “也不是。”   柳嘉熙轻叹口气,任自己整个人都滑进沙发里。   “他和至龙欧巴都挺喜欢月牙的,即便他们,并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松了口气,然后心情明显又好了许多,叽里咕噜地又是一通絮叨,柳嘉熙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整个人都快要睡过去了。   “无论如何,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打断了对方的唠叨不歇,柳嘉熙轻声撂下话来,便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去一边。   甩掉拖鞋,在淡到快要看不见的月光里,静静地蜷进沙发深处。柳嘉熙双手环抱胳膊,闭上双眼,让自己沉入了梦里。   只是没想到又回到了那一年,那时候她十六岁,他也十六岁。   ☆、后援会长   柳嘉熙第一次见到李胜弦的那天,正是暑夏天,2006年。   那时候,YG小破楼下的阴凉处,小珍跟只鸡仔一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一会蹭着她的肩膀说一年不见了真的好想她好想她,一会儿又像个神经病一样,猛戳着柳嘉熙的手臂,像是得了手抖症一样指着一个方向。   “呀呀呀!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要和至龙欧巴他们一起出道的新人!据说去年才进来的,而且人有点狂,至龙欧巴都不是很喜欢他……”   说着说着就撇了撇嘴,仿佛身同感受到了她至龙欧巴要和不喜欢的人一起出道的怨念,一脸不高兴地转过身去,轻哼一声连来人的头发丝都不愿意再看一眼了。   “不是说来了两个新练习生,这是叫姜大声的那个还是李胜弦那个?”   柳嘉熙去中国留学一年,这会儿已经不太分得清YG里的新人了,于是半是好奇半是审视地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个低着头走过来的少年。他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都松松垮垮的,像是出门前随便抓了两件套在身上。耳后和后脑勺下面的黑发都有些长了,而且就跟被狗啃了一样长短不齐的,看着一点都不利索。   全小珍本来还在对着墙生闷气,听到好朋友的提问后,还是忍不住转回身来,满脸嫌弃地回答道:   “这是李胜弦,叫姜大声的那个比这还丑……”   然后似乎是在脑中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画面,全小珍皱了皱眉,又跟着补了句:   “丑一倍还要多!”   两个人躲在YG楼下嘀咕的这会儿功夫,李胜弦已经走近了。柳嘉熙这才看到他耳朵上都插着耳机,难怪一直低着头走得很专注的样子。想着全小珍刚才所说的,姜大声比现在这个丑一倍还要多时的咬牙切齿,柳嘉熙直接大步迈了出去,挡在李胜弦面前,毫不客气地喊了句:   “喂!”   她就是想他抬起头来,看看他长什么样。   看看到底是丑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小珍得知YG居然要把至龙欧巴弄去和新人组队之后,三周两周地往中国那边打电话,抱怨杨社长怎么掉钱眼里了同时又怎么眼瞎,抱怨至龙欧巴有多么地不开心,最近去公司练习室时都不和她们打招呼了。   李胜弦其实并没听到柳嘉熙那一声嚣张的“喂”,但他看到了,自己脚尖前面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出现了一双穿着运动鞋的小脚,那鞋子似乎是名牌,他看着眼熟但却认不太出来。   下意识地觉得慌张,李胜弦快速地退后一步,抬起头来。   这简单的两个动作,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可是等后来的李胜弦回想起这一天时,却惊讶地发现,当时的自己居然记得那样清楚,柳嘉熙光裸在外的纤长小腿,淡蓝色背带牛仔裤,白色T恤,以及一张瞪着他的漂亮脸蛋,全都历历在目。   那天的太阳光很强,柳嘉熙背对着太阳,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李胜弦从来到YG之后,还是第一次被楼下的女孩拦住了。所以看着女孩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看着她秀气的鼻梁,看着她殷红的嘴唇张了好几下却似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然后那双原本就目光炯炯的眼睛中爆发出了怒意之后,他都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柳嘉熙喊了几声,面前的男孩都只是一脸傻样,不回应也不摘下耳机。十几年都没被人这样忽视过的柳姑娘上前一步,一只脚狠狠踩上李胜弦的脚尖,还重重地左右碾压了两下,一只手伸出来扯掉了有些漏音的耳机,然后把脸凑近了些,凶神恶煞地说道:   “李胜弦!我记住你了!”   明明应该是像黄鹂一样好听的声音,却灌上了恶狠狠的语气。   李胜弦有些被吓到,同时又因为脚背太痛,于是不自居地又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来摆了摆,试图解释道:   “对不起,我……”   然而对面的女孩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举起手来,竖起某根手指,把李胜弦所有的歉意和堂皇都关进了嘴里,让他瞬间忘记了刚才还觉得这女孩很漂亮的念头,让他甚至都皱了皱眉,一点都不再解释地转向一旁,绕过柳嘉熙向公司大门走去。   “呀!”   那故作凶恶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了,李胜弦脚步顿了顿,还没想好是要停下来听她要讲什么,还是直接装没听到少惹点事。   轻快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李胜弦握着之前被柳嘉熙拔下来的一只耳机,微侧过身去,便看见那女孩提着一大袋东西向自己跑来,那袋子看起来挺重的,女孩却一鼓作气地跑了过来,然后咬着牙突然用力,把袋子提起来往李胜弦怀里一推,继续恶狠狠地嘱咐道:   “这是给至龙欧巴的,你快点提上去!”   李胜弦被袋子的重量压得往后一仰,然后他便看到那女孩眼中,浮起了明显的讥笑。身形单薄的少年抿了抿唇,抱着塑料袋的双手也紧了紧,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又看了女孩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连句答应也不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大门里面。   “嘉熙,你就这么让他提上去吗?我听说他和至龙欧巴不合哦,他要是往里面加东西怎么办!”   全小珍刚才不想过来掺和,这会儿看李胜弦已经走了,才小跑过来拉着柳嘉熙的手,嘀嘀咕咕地抱怨。   “呵呵,没事~”   柳嘉熙拍了拍双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冲着全小珍挑了挑眉,笑得一脸得瑟地道:   “他不敢!”   她刚才都对李胜弦竖手指了,那男孩居然也什么都没说,跟个受气包一样地就走了。   这么没脾气没骨气的人,敢给她至龙欧巴下绊子?   呵呵,她赌两个月的政治作业,他绝对不敢!   “好吧……”   全小珍陪着柳嘉熙在太阳下站了会儿,就已经忍不住把手抬起来当成扇子扇了。   “李胜弦看到了,饮料也送上去了,还有个姜大声,你要看了再回去吗?”   话里是在征询着柳嘉熙的意见,眼神频频飞向外面大马路的模样,却是妥妥地表明想回家了。   柳嘉熙抬起头来望了望,李胜弦都进去这么久了,也没见至龙欧巴他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那大概就是现在不太方便打招呼了。于是转过身来亲亲热热地挽了全小珍的手臂,空余的另一只手在胸口拍了拍,柳嘉熙一脸豪气地说道:   “走,我请你去吃红豆冰!”   “哇哦~”   全小珍咋呼了一声,然后便直接拖了柳嘉熙的手臂,急不可耐地把人往外拽。   这大热天的,要不是柳嘉熙刚刚回来想过来打个招呼,她就算再爱权至龙,也不会顶着这么毒的太阳来YG楼下蹲着。   等两位花季少女走远了之后,权至龙推开练习室大门走进来,只见盘腿坐在地上的崔胜弦转过头来,右手夹着什么纸张冲他甩了甩,笑得一脸戏谑地道:   “鸡的来滚你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回来了。”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权至龙:“啊?”   他好歹也是个出过道的人了,在YG也待了小六年,楼下总有些守着他的粉丝倒没错,可是正式的后援会实在是还没影啊,除了崔胜弦以前开着玩笑当了一阵子会长,其余的……   嗯?其余的……?   权至龙往前走了两步,坐到崔胜弦旁边拿起纸条来看,熟悉的字体和应援语气引入眼帘,权至龙淡定地点了点头道:   “嘉熙回来了。”   崔胜弦拧开饮料瓶盖,又仰头灌了一口,然后才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跟着重复道:   “嗯,嘉熙回来了。”   YG里面,已经进入BB的出道实录开拍倒计时了,权至龙和崔胜弦等到好几天后才逮到机会,两个人一起去了崔胜弦常去的那家地下PUB。崔胜弦以前经常在这边演出,从进了YG之后过来的时间变少了,最近因为要准备出道更是好久都没过来了。   满场子都是好久不见的熟人,崔胜弦拎了瓶啤酒就到处打招呼去了。权至龙来这个场子的次数没崔胜弦多,和那些人的交情自然也不比崔胜弦深厚,所以干脆在吧台上抽了根凳子坐下,还没灌两口酒就感觉到有人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   “欧巴!!!”   权至龙转过身来,就看见柳嘉熙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就和以前一样,好像随时都盛满了夏天最烈的阳光。   “哦,嘉熙会长。”   权至龙装模作样地弯了弯腰,像是在鞠躬一样。   而柳嘉熙已经直接蹦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左右张望着问道:   “胜弦欧巴和咏裴欧巴都没过来?”   这种乌烟瘴气龙蛇混杂的地方,东咏裴一般来得少,可是崔胜弦要是没来的话真的不应该啊,这可是把他送去YG的大本营来着!   权至龙抬了抬下巴,往某个方向努着嘴道:   “咏裴没来,胜弦哥在那儿呢。”   柳嘉熙顺着那方向转过身去,果然便看到人高马大还非得穿个大T恤的某人,拎着空酒瓶子向这边快速走来。等走近了之后双臂一揽,直接把柳嘉熙闷在了大T恤里。   “后援会会长回来啦~”   崔胜弦一边冲着权至龙挤眉弄眼着开玩笑,一边抬起手来,把柳嘉熙那一头短发毫不客气地揉乱了。   “呀!!!”   柳嘉熙好不容易从那蚊帐一样的T恤中钻出空来,等恢复了人身自由后便双眼一瞪,跳上权至龙另一边的凳子,隔得远远的冲崔胜弦拍桌子道:   “姓崔的,今年保护费交了么?!”   ☆、如此千金   崔胜弦第一次见柳嘉熙的时候,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一左一右地带着两个小弟,十分嚣张地往吧台上一坐,拍着桌子吼得中气十足。   “交保护费!”   那时候,崔胜弦初来乍到,仰慕这间PUB的歌手而来,却对这片地界不太了解。本来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台上的即兴弹唱,却突然被这声响吓了一跳,然后少不更事但也从不怕事的崔小爷拍桌而起,指着柳嘉熙身后的两个小黄毛就骂道:   “吵什么吵!这边听歌呢不知道吗!”   刚刚在吵的明明是那小女孩,可是崔胜弦觉得自己不能和小女生计较,所以直接把怒气全撒到了后面两个吊儿郎当的男孩身上。   而且,他敢站出来骂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看看柳嘉熙那张白白净净吧的脸,和一看就有点贵的穿着,再看看后面那两黄毛小子的瘦胳膊瘦腿,崔胜弦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三小屁孩是真的来收保护费的。   既然不是来干这个的,那刚才那一吼就是纯捣乱了。   小屁孩捣乱就捣乱,还耽误了他听歌,崔胜弦越想越烦,瞪圆了眼睛在两个男孩的身上又剜了好几眼。   崔胜弦这边瞪爽了,柳嘉熙那边怒了。深黄毛和浅黄毛是和她一个学校的校友,前两天刚被她收了来当小弟,今天第一次带小弟两出来混,居然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给压了气焰。柳嘉熙觉得她柳家大小姐的名头都快挂不住了,于是把挡到自己旁边的浅黄毛一推,直接三两步蹿到崔胜弦面前,很是嚣张地往他肚子上呼了一掌,昂着下巴道:   “胖子你谁啊?”   崔胜弦的脸直接黑了个八度,以前倒不是没有人叫过他胖子,但叫他胖子的人最后都被他修理了。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突的跳着,崔胜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瞬间把面前的小姑娘都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下面。   “你再叫一遍?”   弯下腰低下头去,凑近了之后,还故意用了阴沉沉的语气。   崔胜弦想着,如果她敢,如果她敢再叫一遍的话,那他崔胜弦今天还真就破戒了,还真就连女孩也一起修理了!   结果柳嘉熙昂了昂头,轻轻嗤笑了一声后,居然哇哇哇地对他吐了好几下舌头,然后大声喊道:   “胖子!”   声音清脆而洪亮,乌压压的场子里有一半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纷纷回过头来看两个人对峙。   最后,刚刚上厕所去了的酒保抱着柳嘉熙的肩,PUB门口的保镖按着崔胜弦的胳膊,两方后援团都使尽了全力把人往后退,把还在蹬腿的柳嘉熙和还在瞪眼的崔胜弦拖开一些,再开一些。   “这个场子是记在三禾帮下面的,那姑娘是三禾帮当家人的独生女,人称柳家大小姐的,那孩子人倒不坏就是霸道了点,今天过来估计也是闹着玩,找老板要点零花钱而已。”   崔胜弦最近还是来了几趟了,这会儿被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拉到一旁,给他细细讲明了刚才是什么情况。   都快成年的大男人了,刚才居然还和一个小姑娘闹了矛盾,崔胜弦这会儿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丢脸,安安静静地听人讲完后,又好奇地问了句:   “这里的老板和那个小姑娘什么关系?”   旁边另一个眯着眼睛喝酒的人凑了过来,帮着回答道:   “这家的老板就是三禾帮里的人,姓苏,小嘉熙经常都直接喊叔叔的。”   所以崔胜弦知道了,刚才和他吵架甚至差点打架的小女孩叫柳嘉熙,现在他屁股都还没坐热的这个地方,是柳嘉熙家的产业之一,老板是柳嘉熙拍拍桌子喊个收保护费就可以要来零花钱的叔叔。   十几年来基本没怕过谁的崔胜弦,却是偷偷地瞄了瞄还在柜台那边和酒保说话的小女孩,她嘟着嘴瞪着眼,似乎还是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台上唱过一轮的歌手走了下来,崔胜弦一个跨步冲了过去,揪着那人的衣服问道:   “哥!我刚才好像得罪这家PUB背后大BOSS的女儿,之前说好让我进这边乐队的,现在还能作数么?”   刚下了台的人被这连珠炮问得有些恍惚,等视线触及到吧台那边还穿着背带短裤的身影时,才突然间恍然大悟道:   “哦,嘉熙啊……”   然后崔胜弦的肩膀被拍了拍,歌手前辈连吉他都没放,直接把崔胜贤拖过去,到吧台那边重新介绍给柳嘉熙认识。   “嘉熙,这是之后要在这边驻唱的崔胜弦,你认识一下,以后多照顾照顾他。”   歌手前辈揽着崔胜弦的肩,说得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崔胜弦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或许他真的就是需要一个小姑娘照顾才能在这里立足……?   小女孩在听到这郑重的介绍和拜托之后,脸色却是很明显地缓了缓,虽然还是噘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但也还是点了点头,冲着崔胜弦道:   “刚才叫你胖子是我不对,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会罩着你的。”   崔胜弦似乎抓到了某些念头,闻言也缓缓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弯了弯腰,轻声道:   “那就拜托你了!”   果然,被人当做大姐头一样地对待之后,柳嘉熙眼睛一弯直接就笑出了声来。   “好!以后有谁欺负你就告诉我,我让苏叔叔去教训他!”   旁边还握着吉他的歌手前辈跟着点了点头,崔胜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前阵子搭上的这位唱抒情歌很棒的前辈,似乎就是这间场子的老板,柳家大小姐也要叫叔叔的苏某人……   掌握了和某个中二少女的沟通技巧之后,崔胜弦后来在和柳嘉熙相处时,就得心应手多了。三禾帮在首尔耕耘多年,势力盘结于大半个江南,旗下产业和小弟无数,崔胜弦终于谋到了一个RAPPER之位的这一间,只是非常小的一片。   每晚的演出串场之余,关于三禾帮的八卦听得越多,崔胜弦就越是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柳嘉熙时,她是那样骄傲而跋扈的模样。甚至于后来他都觉得,柳嘉熙母亲去世得早,柳帮主又忙着里里外外的没多少空闲,柳嘉熙作为黑帮大佬的独生千金居然只是长歪这么一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番话,某天崔胜弦喝醉后,也不小心在柳嘉熙面前说漏过一次。   结果小姑娘直接往他脚边一蹲,从抖着肩膀抽噎,再到一屁股坐地上嚎啕,一秒钟不停地直接哭到崔胜弦酒都醒了一半。   然后从那时候开始,崔胜弦就知道了,可以和柳嘉熙吵架,也可以和柳嘉熙打架,但不能提柳嘉熙没妈妈,不然她不仅会哭得一群三禾帮的人都想提刀过来砍你,还会至少一个月都不理你,还会往你的矿泉水瓶子里滴墨水,还会往你的外套口袋里放癞□□……   正是因为经历过那样的过去,所以等柳嘉熙趴在吧台上,把她怎么踩了李胜弦一脚,又吼着他给权至龙送饮料的事情全说了一遍过后,崔胜弦耸耸肩,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倒是权至龙皱着眉解释了两句:   “我没有看不惯他,你们别在粉丝里面乱传啊。”   柳嘉熙猛然直起身来,突然又有些义愤填膺道:   “你说我都对他那样了,他都没跟我吵架更别说打起来了。”   很是应景地,她也想起了和崔胜弦初见的时候,所以才握着拳头,更加不忿地说道:   “性格这么软,而且我听小珍说他实力也不怎么样,怎么配和你们一起出道!”   柳嘉熙之前就知道的,权至龙和东咏裴两个人想要以限定组合出道,但因为和崔胜弦也很亲近,所以后来崔胜弦也被权至龙也勾搭进YG后,她都觉得没什么来着。可是没想到她被老爹忽悠去中国呆了一年后,权至龙和崔胜弦居然都是要进什么偶像组合,而且还要加几个畏畏缩缩听小珍说着就觉得没好感的新人……   柳嘉熙一颗粉丝心早就被权至龙圈得死死的,简直快要比权至龙本人还要期待他快点出道,也比他本人还要更仇视可能成为他绊脚石的某些人了,所以才会有她前两天的一番试探。   然而不幸的是,一番试探之后,她还真就觉得事情就是像小珍说的那样——   新来的,真的很弱!   至少配不上她至龙欧巴!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李胜弦和柳嘉熙各自坐在床的一头,李胜弦帮着柳嘉熙回忆着,她第一次见到崔胜弦就喊人胖子,第一次见姜大声就说人丑,因为东咏裴和权至龙关系很不错,别扭了好久才愿意在给权至龙应援时送双份的(那时候竹马一向被绑定在一起出去演出),更别说第一次在小破楼下面堵到李胜弦时,不仅踩了他的脚,而且还冲他比了很不文雅的手势。   李胜弦一桩一桩地说完之后,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道:   “所以嘉熙啊,你看人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   那时候的柳嘉熙一翻白眼,用更直白的话语翻译道:   “你不如直接说我眼瞎。”   眼瞎的柳嘉熙,在她的十六岁时,还活得像个公主,她不用太过顾忌别人的感受,她也不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她因为真的是权至龙的粉,同时又受崔胜弦照顾多年,所以才专门把自己对李胜弦做的那些事都交代了一遍。   因为出道实录就快要开录了,除了崔胜弦外其他的成员们都已经住进了公司宿舍。权至龙回到宿舍之后,和东咏裴聊起柳嘉熙,就顺便把她之前和忙内间发生的小插曲也说了说。和大大咧咧的狮子座权至龙不同,东咏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想了想,还是大半夜地敲了忙内李胜弦的房门,帮着解释了一下柳嘉熙的身份,以及她之前为什么那样做。   “嘉熙脾气有点大,有些霸道自我,但她心其实是好的,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欺负你什么的。”   东咏裴坐在忙内的床头,温温和和地说着。   可是半支在自己床垫上的李胜弦揉了揉眼睛,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唉,算了……”   东咏裴想了想,也觉得柳嘉熙这人,除非真的和她相处过的,不然一般人还真不怎么能理解和认同她的处事风格。   “以后肯定还会经常见面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用言语说不明白的,那就交给时间和举动来说明吧。   李胜弦点了点头,等目送着东咏裴出了门口,才重新窝回了被子里面。   以后,还会经常见面么……   直到睡着之前,都还在默默想着这一点,心中忽上忽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飘着,但就只记得那一晚的梦里,一会儿是她披着光的轮廓,一会儿又是她踩在他脚上的痛楚,一会儿是她亮得像是宝石一样的双眸,一会儿是她把饮料往他身上一推之后,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讽。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胜弦换了条内裤。   ☆、烤肉风波   李胜弦那一晚不像春.梦的春.梦,让他连着好几天都回不过神来。他明白那是身为男子汉都会有生理反应,却依旧为梦里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张脸,而觉得脸红。   明明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明明还做出了他最讨厌女孩子做的粗鄙动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总是萦绕着明亮的阳光下面,她那张漂亮而明媚的脸,她那双水亮而神采奕奕的眼。   总是想,总是想……   便越发觉得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尴尬,好想要快点忘掉。   眼看着出道实录已经开录,而镜头没怎么关注的时候,小小的一只李胜弦总是望着墙壁,有些愣愣的。东咏裴实在担心是不是之前柳嘉熙捉弄他那件事,给这孩子造成了什么阴影,别到时候弄得在镜头面前都状态不好,那样的话,可就真是大事不好了。   东咏裴原本想找权至龙说说这件事,但也知道自家竹马确实不太喜欢这位不够乖巧的忙内。所以还是转头去找了崔胜弦,问他这事情该怎么办,已经被李胜弦带着练了好几天舞蹈的崔胜弦一拍大腿,说这有什么难处理的,回头让嘉熙过来一块儿吃饭,两个人说开了就好了。   于是,李胜弦愣着愣着,渐渐地把脑中那些无谓的画面都抛诸脑后的时候,权至龙宣布当天录制完毕后大家一起出去吃烤肉,李胜弦跟着旁边的姜大声欢呼两声,等到了地方还没怎么把屁股坐热,扣着棒球帽的纤瘦身影出现在了店门口。   崔胜弦直起身来,把手举得高高的,大声招呼了一下。   “嘉熙,这儿呢!”   店门口的人脚步顿了顿,然后直接摘了帽子,甩了甩有些黏在额前的碎发,一边走过来一边抱怨道:   “这么热还吃烤肉!”   走过来后又毫不客气地坐了崔胜弦与东咏裴之间的位置,也不管面前的水杯是谁的,端起来就喝,喝完还左右打量着继续抱怨道:   “吃烤肉也不选个有空调的!”   崔胜弦和东咏裴似乎都习惯了她这样的挑刺,也不接话,反倒是旁边的权至龙瞄了她两眼,开着玩笑道:   “我这边也有空位置,怎么不坐这边来?”   柳嘉熙一边直接夹起烤盘中的五花肉往嘴里扔,一边摇头晃脑地笑道:   “欧巴你是偶像我是粉丝,我得跟你保持距离!”   一句话说得权至龙眉开眼笑,可同样的一句话,也说得就坐在柳嘉熙两旁的崔胜弦和东永裴同时黑了脸,重重咳嗽两声。   长方形桌子的另一边,坐的就是李胜弦姜大声还有这次也在一起录实录的张弦胜三人,这三个人对柳嘉熙都没太多了解,暗暗地观察了一下桌面上的情况后,都不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地烤肉。   “喂!”   有一根筷子,突然间伸到了李胜弦面前的烤盘边缘,敲了敲。   因为不会烤肉所以只埋头吃肉的李胜弦抬起头来,那张本来已经有些淡忘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隔得很近,连她左眼下的一颗小痣都能看见。   “我和你同年,所以就不叫你欧巴了。”   柳嘉熙看到对面的人抬起头来,就收回了筷子,也收回了前倾的上身,重新在原先的位置上坐好,端起水杯来冲着李胜弦敬过去。   “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本来只是想试试你到底行不行,但玩笑好像有点开大了,咏裴欧巴已经说过我了,现在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也不管李胜弦的反应,昂头就把杯子里的水全灌了下去,然后又被旁边的崔胜弦笑话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喝酒呢……”   崔胜弦和柳嘉熙在那边闹成一团,李胜弦右手搁在自己的水杯上,犹豫了好几秒,还是迎着东咏裴温和的笑眼,举起杯子来微抿了两口。   柳嘉熙人虽然一直和崔胜弦闹着,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在李胜弦那边。眼看他居然听到了道歉也没什么表情和动作,隔了好久举起杯子居然又是抿两口就算,因为被东咏裴拜托过所以才先开了口的柳嘉熙撇了撇嘴,也不想再理人了,只是坐回原位闷声吃肉。   哼,早点吃完早点走。   真不想再和那又弱又小气的人坐一张桌子了,到时候万一别人又告状,说她欺负了他,她找谁说理去,呵呵。   烤肉吃到一半,柳嘉熙电话响了,她拿起来故意在崔胜弦面前炫了炫,李胜弦不由自主也跟着看过去,似乎是最新款的粉红色滑盖。   这个女孩似乎很怕热,也没吃多久的烤肉,旁边的电扇也还一直呼啦啦地转着,可是她把手机举到耳旁时,李胜弦却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脸上红彤彤一片,额角挂着汗,晶莹剔透地一点一点往下滑,滑过脸侧,滑过耳垂下方,忽然间悬空了,没入了衣领里面。   李胜弦猛然发觉自己似乎看得太久,赶紧低下了头,继续埋头吃肉……   “我小弟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柳嘉熙挂了电话,冲权至龙崔胜弦和东咏裴都交代了一声,然后抬起腿来就走。   “呀!”   崔胜弦突然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等她停下之后又问:   “还是那两个黄毛么?”   柳嘉熙胡乱地点点头,看崔胜弦似乎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于是再次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人。   那天的烤肉桌上,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那天的烤肉聚餐结束过后,崔胜弦把老板喊过来结账,却得知柳嘉熙走的时候,专门把老板叫去门外,已经把这一桌子的帐都结了。   “啊,我真是……!”   权至龙直接往椅背上一靠,有些无语地抬起手俩,狠狠拨弄自己的一头短发。   崔胜弦和东咏裴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柳嘉熙现在连把老板叫去门外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到,所以又是觉得好笑,又是为柳嘉熙这样照顾他们而觉得忧伤,东咏裴从老板那边要来了结账的□□,一边看一边冲着还在哀嚎的权至龙笑道:   “看来真的……只能以后让你肉偿了。”   以前每次和柳嘉熙一块儿吃饭时,最后结账总是一场大混战。柳嘉熙权至龙东咏裴和崔胜弦家里都不缺钱,但三个男孩毕竟是练习生,平时也不好向家里要太多零花钱,而柳嘉熙集三禾帮上下宠爱于一身,兜里揣着的票子总是比三个男孩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权至龙三人都多多少少地有些大男子主义,让女孩结账什么的,真的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可是也挡不住柳嘉熙神通广大,不是去上个厕所就把钱给了,要不就是直接一提她柳家大小姐的名号,店家笑着笑着连单都直接免了。   介于这是事关男性尊严的大事,权至龙三人也曾郑重其事地和柳嘉熙商讨过这件事,然而柳嘉熙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这是投资!至龙欧巴是要成为大明星的人,我现在请他吃饭,以后才好让他封我当后援会会长!到时候我找至龙欧巴要一箱签名专辑,一张一张地去网上拍卖,谁给的钱最多,我就免费赠送至龙欧巴的果照!”   被柳嘉熙的宏伟计划吓到的权至龙:“为什么你会有我的果照……”   崔胜弦和东咏裴一直也觉得很对不起,但柳嘉熙明晃晃摆出来的态度,就是她只是在投资权至龙,而他们两只是顺带。   于是这样严肃而认真的讨论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再加上后来柳嘉熙就跑中国去了,权至龙三人也没想到今天好不容易挑了一眼就能看到整个大厅的烤肉店,居然还是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柳嘉熙给包.养了……   因为久违地,又着了柳嘉熙的道,权至龙和东咏裴勾肩搭背地往公司宿舍那边回时,就没能及时注意到,身后一直沉默跟着的三个弟弟,忽然间只剩下了一个。   崔胜弦出了烤肉店,就直接找公交车回家去了。   权至龙扑到宿舍沙发里滚了两下,转过头来却只看到皱着眉的东咏裴,和笑得有些尴尬的姜大声,想到第二天还有录制,已经被暂定为未来这个团队队长的权至龙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两个呢?”   咬牙切齿地,问的是姜大声。   而姜大声只是略显慌张地摇了摇头,也不敢再笑了,回答道:   “中间有一段他们两走在最后面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在之前的烤肉桌上,柳嘉熙走了好一阵之后,一直低头烤肉的张弦胜突然对李胜弦发了难:   “呀!你为什么不烤肉?”   平时文静内敛的男生,在话语中带上了些质问,可是那质问却并没有很明显,让一旁只是埋头吃肉的李胜弦转过头来,确认张弦胜问的是自己之后,也只是有些呆愣地回了句:   “我不会烤肉。”   那时候的李胜弦,身为家里的长男,还并没有在外闯荡时作为一个忙内的自觉。   他不明白为什么柳嘉熙走都走了,他却还一直闻到对面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也不知道,他为了掩饰心事而埋头苦吃的样子,看在辛苦烤肉的张弦胜和姜大声眼中,实在是欠揍而刺眼。   “谁天生就会烤肉么!”   对,那时候的张弦胜就是这样说的。   一边说还重重地摔了下烤肉夹子,旁边聊得很欢快的三个哥哥齐齐往这边望了眼,张弦胜扁了扁唇便没再说什么,李胜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引火烧身,所以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吃自己的……   于是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张弦胜落在后面,忽然就瞪了李胜弦好几眼,目光中满是控诉,李胜弦觉得自己大概是八字不好,不然怎么一到首尔之后,大家都争着抢着地要看不惯他呢。   张弦胜不比柳嘉熙,不会让李胜弦在被瞪了之后,一边郁猝着一边还念念不忘着那张脸。   所以,打一架吧,这已经是势不可免。   从自己原先的地盘,换到一个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里,李胜弦觉得自己已经忍到了一个极限,所以他要爆发一场,什么都不管。   他得让人知道,虽然他李胜弦年纪还小,虽然他还只是个练习生,但也不是任谁都能看轻的存在,更不会被人挑衅了还闷着头一言不发。   那天,BB里的两个忙内打了一架。张弦胜到底是个心细又心软的男孩,等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之后,他忽然喊了停,说自己去附近的药店里买些能快速散掉淤血的膏药,让李胜弦在原地等他。   李胜弦蹲在小巷子里,背靠着墙。他的衣服有些凌乱,有些脏,可是他垂着头,不愿意去理会。   原本他以为,打一架的话,至少心情会变得畅快。   可是张弦胜忽然叫了停,然后又跑去买膏药的模样,只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至少他还没有成为艺人的自觉,至少他都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药店。   他觉得自己离想要成为的那个人,还差得很远很远。   所以他蜷着身体,埋着头,专注得都没有听见,那个在远处叫他的声音。   “喂!”   伴随着这声熟悉而又嚣张的叫喊,一双穿着运动鞋的小脚出现在了李胜弦面前,就像他们初见那天。   ☆、回乡之旅   “打架输了还哭,你几岁了。”   柳嘉熙嘲笑的意味太过明显,这让李胜弦猛地抬起了头,反驳道:   “我没哭,也没输!”   结果柳嘉熙只是撇了撇嘴,直接嫌弃道:   “那也没赢啊……”   刚才她在巷子那头看了好几眼,确认了这真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李胜弦,才走过来想帮帮他来着。毕竟崔胜弦和东咏裴看起来都挺喜欢他的,柳嘉熙觉得自己撞都撞上了,总不能装什么都没看见直接就闪。   这条巷子有些长,她走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孩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跑了,李胜弦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蹲到墙根上埋着头一动不动了。   柳嘉熙没认出来,跑掉的那个就是有着一面之缘的张弦胜,还以为李胜弦是真的被人欺负狠了,现在一个人在那儿哭呢。   结果等人抬起头来一看,现在这张还带着淤青的脸上,还有些残余的凶狠和愤怒,睫毛明明卷卷翘翘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似乎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模样,像只刚长了小奶牙的小狼狗,就和她苏叔叔家里养的那只一模一样……   柳嘉熙往李胜弦旁边一蹲,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膏来递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打架呢。”   之前她怎么对李胜弦的,其实自己心里都心知肚明,可是李胜弦逆来顺受全不反抗,反而让她看不起。直到刚才,看他被人欺负着,也还抡着瘦得跟麻杆儿一样的胳膊,一次次冲上去的模样,柳嘉熙忽然间觉得东咏裴或许说得对,他们家忙内并不是没有骨气,只是平常都太懂事,被逼急了的话其实对自己对别人也都挺狠。   柳嘉熙长这么大,身边的基本都是狠人。   再加上聚餐散了之后,东咏裴专门还又打了一通电话,让柳嘉熙不要误会,李胜弦不是那种告状的人,这孩子要么就是真不介意,要么就是明来明往,不可能背后耍小心眼。   东咏裴的解释,外加刚才李胜弦脸上那一抹凶狠,突然间就让柳嘉熙觉得,这个脏兮兮的蹲在小巷子里的人,比以前顺眼许多。   所以,刚给小弟们送过去剩下来的药膏,也就勉勉强强送他一瓶吧。   “谢谢。”   李胜弦觉得柳嘉熙靠得有点近,两个人并肩的距离,让他又闻到了之前那股淡淡的香味。   想要往旁边挪一点,又觉得那样的动作太过明显,纠结了几秒,李胜弦只是默默地拧开药膏的盖子,倒出一些粘稠状的药膏来,往自己的脸上涂抹。   半是液体半是固体的东西,触在肌肤上,有些凉凉的,在夏日晚上的闷热天气中,平白让人生出,没事擦擦药什么的也很不错的念头。   “呀,你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挨打了么?”   柳嘉熙是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自己的手戳着自己脸,居然都找不到该擦药的地方。   李胜弦微微一愣,手指犹豫着又向一旁挪了些。而他这样的动作却只让柳嘉熙更觉无语,那半边脸明明都是好好的,擦什么擦,浪费药膏!   “这里、这里、这里!”   柳嘉熙干脆从李胜弦的手中抢回了药膏,然后把已经又流出些药膏的瓶口,直接对准某人脸上明显开始青肿的地方,一个一个地压过去,狠狠地用着力。   “呲……”   李胜弦猝不及防就被点了半边脸的药膏,被瓶口压过的地方,都是一阵尖锐的疼痛,然后疼痛慢慢散去,又变成了像是刚贴了冰块一样的清凉。   “谢谢……”   李胜弦终于还是默默地往旁边挪动,离柳嘉熙远了一些,然后一边摸索着揉散脸上的药膏,一边道了谢。   “欺负你的人走远了么。”   对于道谢什么的,柳嘉熙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只是左右张望着,确定了没人之后,便想拖着李胜弦起来。   “走,我送你回去。”   “……”   李胜弦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女孩,这个女孩让他有了第一个能看清女主角脸的春.梦,这个女孩也还在大半夜的首尔,说要送他回家。   “不用了,刚才那是张弦胜,刚才我们还一起吃饭那个,待会儿我和他一起回去。”   李胜弦交代完毕,就只见柳嘉熙目瞪口呆地惊讶过后,却是突然间又换了恶狠狠的脸色。   “你们居然还打架?”   同是要一起出道的练习生,都是权至龙他们说要好好照顾的弟弟,居然打架?大半夜地在小巷子里打架?!   柳嘉熙一怒起来,就没办法只是吼吼就好,于是劈手就从李胜弦手中抢回了药瓶子,扬起手来往旁边一扔,咕噜咕噜几声后,药瓶子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哼!”   难得好心一回结果发现自己的好心完全是浪费,柳嘉熙又狠狠瞪了某人一眼,一跺脚转身就跑了,连句再见也不想留。   不知道是不是张弦胜真的很会掐点,等柳嘉熙的身影消失不见,等李胜弦犹豫着,突然有些担心她一个女孩就这样跑走会不会有危险,提着一小袋药品的张弦胜回来了,拍拍望着巷子另一边发呆的李胜弦,只轻声说了句:   “我们回去吧。”   那天晚上,权至龙和东咏裴坐在宿舍的沙发上,让包括姜大声在内的三个弟弟,都跪到地上去举着双手反省。   权至龙也是好久没生过这样重的气了,连连训斥了半个小时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厨房那边找水喝。   李胜弦跪在里厨房最远的地方,中间还有姜大声和张弦胜的身影遮掩着,让权至龙无法第一时间看到他在干嘛。   所以原本低着头显得十分愧疚的忙内,突然间把头抬起一些,轻轻地叫了声正坐在沙发上犯困的东咏裴。   “哥,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嘉熙一个人在路上,她会不会有事?”   原本认认真真反省的人,突然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本来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东咏裴愣了愣,打着哈欠回了句:   “没事,这一片都没什么人敢惹她。”   另一边跪着的姜大声偷偷转过头来瞄李胜弦,刚刚认错的时候就数忙内的态度最为诚恳,这会儿突然冒了这么个问题出来,也算是李胜弦胆大。   等权至龙喝完水回来,已经快要趴在沙发上睡着的东咏裴建议道:   “都这么晚了,大家都回房睡吧。”   权至龙往三个弟弟面前一站,黑着脸满眼杀气地问道:   “都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三个弟弟都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缩着肩膀无精打采的样子,让权至龙终于满意。   “睡吧。”   李胜弦没有想到,等他再见到柳嘉熙的时候,他已经从BB成员的选拔中落选,真正地,成为了要收拾行李滚回老家的人。   “你一个人回家录节目么?”   凑过来问的这个人,就是之前初见柳嘉熙的那天,躲在楼下阴影中的那个女生。   李胜弦知道网上节目出来得会晚一些,现在观众们大概都还不知道他落选的消息,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左右张望着,在灯火明亮的候车厅里找到一个角落处的位置后,便转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嘉熙,你看吧!我就说这个李胜弦一直好没礼貌的,我不是给你看了他之前神话BATTLE的那个视频了么,前两天看出道实录还以为变好了一些呢,结果还是这么傲,连话都不想说两句的样子!”   全小珍跺着脚抱怨着,平常她这样撒娇的话,柳嘉熙无论认不认同,总归是会来哄两句应和两声的。可是今天的柳嘉熙却是没有精神,只是敷衍地嗯了两声后,突然道:   “小珍你先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再陪下去叔叔阿姨要担心了。”   全小珍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想想父母发火的样子确实很可怕,她拿起了放在柳嘉熙旁边位置上的背包,低着头挥手道:   “那我先走了,你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   “嗯。”   柳嘉熙点点头,目送着全小珍走远之后,便重新低下头来,掏出耳机来把耳朵都塞上,闭上眼,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因为是夜间行驶的长途汽车,李胜弦上车之前特意先去了趟厕所。于是等他上车之后,按着票上的座位找过去,居然发现柳嘉熙就坐在他的位置上,头靠着窗,耳朵上挂着耳机,像是已经睡熟了的模样。   这是返回光州的最后一趟车了,因为时间有些晚,所以车子里乘客稀稀拉拉的,座位至少都空出了一小半。李胜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没有叫醒柳嘉熙,也没有转身去别的两格都是空位的地方。   他只是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了上面的行李架上,然后又轻轻地在柳嘉熙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扣好安全带,然后突然间又开始惆怅。   哈,他落选了呢……   直到车子开出站台,直到窗外的灯火阑珊,都变成了郊区里的一片沉暗,柳嘉熙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任脑袋在窗户上磕得哐当直响,都没有醒来。   李胜弦正因为落选的事伤心欲绝,闭着眼听了会儿柳嘉熙撞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后,还是站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几件T恤,叠成小枕头的模样后,一手拖着柳嘉熙的头侧,一手拿着衣服往窗户上垫去。   “你在干什么?”   柳嘉熙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眼神冷冷的,她被李胜弦捧着她的脸凑过来的模样,吓到了。   “我用衣服给你垫一下……”   李胜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张,柳嘉熙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就赶紧往后退拉开了距离,同时把手中的衣服块展示给她看。   以前崔胜弦就说过,柳嘉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她最像一个黑道千金的时候。她心情不好了话就少了,她话一少脑子就转得快了。所以这会儿她只瞄了一眼,就知道李胜弦刚才在干什么了。   “谢谢。”   她直接拿过了李胜弦手中的衣服,自己垫到脑袋和窗户间的空隙,倒过头去闭上眼,没了动静。   一动不动地看了柳嘉熙很久的李胜弦:“……晚安。”   他想他应该是魔怔了,要不为什么明知道柳嘉熙已经睡着了,还要对她说晚安,为什么明知道她听不到,说完之后还是心跳又快了几拍。   然后思绪又回到了原点——   啊,他落选了。   他又要变回只是在光州有很多人认识的dancer了,那柳嘉熙呢,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见面了又怎样,他成不了大明星了。   ☆、再试一试   年少时,因为离未来的那个自己还太远。   所以忍不住猜想,忍不住急躁,忍不住把自己像是丢进了迷雾一样地迷惘。因为那时候的少年,总是那样地不确定、不知道,未来的那个自己,到底会不会是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明明应是最为鲜活的时光,明明应像海天相接处那一抹金黄金黄的骄阳,有力地劈开一切阻挡,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俯瞰并欣喜地发现,世间所有美好的景色。   可是年少总是多雨的。   少年太过柔弱,一不小心就遭了秧,被乌云包裹遮挡。   没有人能够在此时陪着他,也没有人能知道,他的生命里突然失去了光的惊慌。明明光就在他自己身上,可他总误以为光就在远方,就在他怎么都绕不开的云层外某个地方。   他是那样的无助,那样地颓丧,以至于他只能压抑地轻哼几声,引得飞鸟啼鸣的花花世界也一阵雷响,然后漫天的大雨纷飞而下,把他十六岁的某个瞬间,浇得委屈而凄惶。   “怎么哭了……”   或许是睡得太久,女孩突然发出的声音里,有着缠绵的鼻音。   李胜弦浑身一惊,一边吸着鼻子、胡乱地擦去脸上的痕迹,一边把身体转向了走道的方向,用沉默的后脑勺宣告自己此时此刻,并不想被打扰。   身后的人沉默了,然后李胜弦听到了拉链被拉开的声音,然后又是手在背包中翻找的声音。他僵硬着身体,固执地把自己偏向座椅中离柳嘉熙更远的地方,可是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肩头,拉着他转过身来,然后女孩微低着头,一手拎着李胜弦左手的食指指尖,似乎很是嫌弃的样子,另一手却是窝了凉凉的湿巾,在他刚才一股脑抹去了鼻涕眼泪的手臂上,轻轻地擦拭。   “咦……恶心死了……”   擦了两下,便没了耐心。   柳嘉熙把湿巾往李胜弦胳膊上一扔,自己退回了原先的位置,把一只腿翘起来平搁在座位上,这样她就可以侧过身来,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李胜弦,问他:   “你为什么哭了?”   明明是问句,李胜弦却在柳嘉熙的脸上看不到好奇。   她微嘟着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李胜弦的样子,与其说是关心或八卦,不如说是委屈,甚至是某种隐隐的同仇敌忾,或者是恨铁不成钢。   眼见着李胜弦也不回话,只是低下头去仔仔细细擦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把湿巾扔进塑料袋里。柳嘉熙烦躁的情绪加深了,她直接拍了拍李胜弦的肩膀,力气很大,发出了啪的一声。   一分钟前还声音温柔地问着怎么哭了的人,这会儿却是怒瞪双眼,像是喷射着火光。   “问你呢!为什么哭!”   李胜弦不知道女孩为什么执着于这一点,但两人的视线相触,李胜弦居然在柳嘉熙的眼眸中,也看到隐隐的泪光。   那样的发现又让他忽然愣神,浑身的动作都停顿了两秒,然后他快速地转过了脸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淘汰了,这一次也出道不了了。”   脸转到了一边去,所以柳嘉熙看不到李胜弦脸上的落寞,李胜弦也不知道柳嘉熙忽然间皱了眉头。   坦白有的时候更像是一种伤害,要么是坦白者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血淋一片,要么是听到坦白的人手足无措,被戳着心口地不安。   柳嘉熙不依不饶地问了,李胜弦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回答完了之后,两个人却都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李胜弦赶到自己的肩头又被拍了两下,他转过身来,只见柳嘉熙又递过来了一包纸巾。   “你继续哭吧。”   来自于少女的安慰,总是笨拙而僵硬,甚至会让人误会,那话语中带着敌意。   可是李胜弦懂那是安慰,所以他接过纸巾之后,看着柳嘉熙又默默地靠在了他的衣服枕头上,侧到一旁睡了过去,也没有再哭,没有再转过头去。他目光灼灼地把那个女孩,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拿着小刀在石头上印刻,一遍又一遍地,就稳稳地刻在了心里。   “谢谢你……”   这一次低声的倾诉,离柳嘉熙闭上眼的时间也已隔了很久。   可是李胜弦却清晰地看到,女孩的睫毛抖了两抖,像是受了惊的蝴蝶,一瞬间暴露了自己的行迹之后,便僵硬得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收敛了许多。   李胜弦转过身去,肩膀无声地抖了两抖,没让柳嘉熙察觉到他在偷笑。   然后两人都闭着眼,睡得昏沉而又安静。只是偶尔一个大幅度的转弯,没什么地方可以固定头部位置的李胜弦,直接倒在了柳嘉熙的肩膀上,李胜弦醒了,但他没动,他靠着柳嘉熙的肩,但却尽量不把头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就这样一路僵硬着脖子,回到了他的故乡。   “是你们的职员催着我上车,所以我才赶紧上来,连外面的车牌也没来得及看的!”   身形偏瘦的柳嘉熙,在正准备下班回家的司机面前昂着头,像只战意盎然的斗鸡。   “检票员的女儿在首尔生病住院了,可能她没怎么认真检查,就提前下车了吧。”   司机也没想到自己能把一个要去蔚山的姑娘,给直接拉到了光州。检票员没上车的事他是知道的,想着每辆车前面都有指示标牌,也不会有旅客看错,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没想到,还真有不看车牌就上错了车的人……   “嘉熙,汽车站里都有投诉点的,要不你去那边说一说吧。”   李胜弦听了会儿也知道了事情经过,原本按他自己的性格,是不会为这点小事情去为难别人的,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柳嘉熙不是那么愿意吃亏的人,所以他指了指售票处旁边的某间小屋子,想拖着柳嘉熙过去赶紧把事情解决,而不是再和司机这样毫无结果地纠缠下去。   没想到柳嘉熙却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再转头看向司机时,却是突然问了句:   “她女儿病得严重吗?”   司机师傅听得一愣,随后便立即回过神来,回答道:   “挺重的,她昨天过来时眼圈都是红的。”   “哦……”   柳嘉熙低下了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她再抬起头来,却是踮着脚揽上了李胜弦的肩,一副好哥们儿模样地喊道:   “走,带我游光州去~”   被拖着走的李胜弦:“……你不用重新买票去蔚山吗?”   刚才站那儿已经听得够清楚了,柳嘉熙原本的目的地是蔚山来着。   女孩摇了摇头,笑得满不在乎地道:   “我这是离家出走,现在再去蔚山的话,苏叔叔他们大概都已经等在我□□母家了,所以我干脆不去了,就在光州玩两天再去被他们抓吧!”   “……”   李胜弦不知道自己是该先问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还是先雀跃一下旁边这个人要在光州逗留几天。   不仅要逗留,而且还揽着他的肩。   香气像是有自主意识地窜入他的鼻子里面,等到了站台外的公交站牌,柳嘉熙终于把他放开,脸越来越红的李胜弦偷偷望了她一眼,突然问道:   “你要不要去我家住?”   柳嘉熙:“……”   转头默默地望着他,就望着他。   “啊那个,不是……这里不比首尔,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会有危险……”   李胜弦突然发觉,自己扔出了个多么令人误会的邀请,于是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一边又想出了另一套方案。   “啊!我有个学姐!她自己一个人住在我们舞团的练习室那边,我可以请她帮忙照顾你……”   说了之后,迎着柳嘉熙依旧默默无言的目光,李胜弦觉得自己大脑里的神经都缠在了一团,结成了死结。   “我去首尔之前,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舞团成员……”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只是恍惚地觉得,说多一点,再说多一点。   那样,他就可以把之前那一抹脱口而出的私心,悄悄地遮掩。   最后,李胜弦还是把柳嘉熙送去了学姐那边。等柳嘉熙认了学姐,然后又拖着李胜弦出门,偷偷摸摸地要去给学姐买点礼物时,李胜弦忽然指了指旁边一栋矮矮的建筑物,有些怀念又有些骄傲地说道:   “那里就是我们之前的练习室。”   曾经的曾经,逸话是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舞团,才刚初一的李胜弦去朋友学校的庆典上玩,被那一群人夺目到刺眼的表演吸尽了全部心神,凭着满脑袋的向往和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就去找了舞团的团长。   “我想跳舞。”   “跳过舞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跳过。想从现在开始,我有努力练习的信心!”   梦想就是从那样的莽撞中开始发芽,李胜弦在音乐中随意扭动着身体,慢慢找到节奏,慢慢找到律动,慢慢地找到越来越让他心驰神往的东西,慢慢地让他成为逸话里人气最旺的忙内,慢慢地把他送去了首尔,送去了YG……   然而他现在又站回了这里,仿佛首尔只是场梦境,而他一直都只能呆在原地。   “练舞的话,累么?”   柳嘉熙跟着李胜弦,从半开的窗户翻进了练习室里,她打量着并不大但显得空旷的房间,只有半面墙上贴着镜子,边角处还有许多破损,其他的墙面上有着灰白的脚印,似乎有人曾经踩在墙上,蹬着脚使力,划出了漂亮而有力量的身影。   “累啊……”   或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盘,李胜弦活动着手脚,难得地有些兴奋。   “我以前练这个动作时摔了几十遍,胳膊和腿都摔得乌青乌青的,汉娜还以为我被人欺负了,在房间里偷偷抱着我哭呢。”   把那个摔了他几十遍的动作流畅地做出来后,又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啊,汉娜是我妹妹……”   柳嘉熙点点头表示知道,看着李胜弦又像是来了劲一样,对着那块镜子破烂但明亮的镜子不断旋转,偶尔还插些别的花样。曾经混进YG练习室看过权至龙跳舞的她点评道:   “至龙欧巴比你跳得要好。”   只觉得一头凉水迎头泼下的李胜弦:“……我知道。”   兴致被败坏了,便也不想再抬一抬手脚,李胜弦重新再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也只觉得可笑。   是啊,他一个光州的毛头小子,怎么去和13岁就出道的权至龙比呢。   “你什么时候回YG?”   柳嘉熙突兀地问了这样的问题,然后看着李胜弦那又是哀怨又是忧伤的目光,只是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粉红色手机,扁扁嘴道:   “我问过胜弦欧巴了,他说你和张弦胜都还有再回去的机会的,他和至龙欧巴他们都觉得你应该再试一试。”   “再试一次会有不同的结果么……”   李胜弦蹲回了地上,懊恼地搓了搓自己的太阳穴,再也压制不住声音里的愤懑与绝望。   “至龙欧巴说有。”   柳嘉熙看也没看李胜弦的模样,只是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像是复述短信内容一样,不带什么情绪波动地说道。   “胜弦欧巴说你不接他们电话,可他说至龙欧巴很看好你,想让你回去。”   那是个谎言,那明显是个谎言。   权至龙一向更爱的是乖巧听话的张弦胜,即便李胜弦暗地里对权至龙很是崇拜,那也无法改变自己在权至龙心中那冒冒失失的形象。   可是李胜弦居然还是信了,在他带着柳嘉熙畅游光州三五天之后,在柳嘉熙被她的苏叔叔接上了小车返回首尔之后,在他和昔日的舞团成员们一起通宵喝酒,然后被他们一个一个拍着肩膀打气之后,在他居然接到了权至龙的电话,而电话那头的权至龙低声说对不起之前没去送他,同时还鼓舞他一定不要放弃之后。   李胜弦没有放弃,他相信了事情会有所改变。   而一切,真的就发生了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因为写的是少年的阴雨季,连我自己都写得沉郁了,脑子里总是闪现16岁的小奶音胜腻,整个人都快要变得疯魔了…… 看到有读者在呼唤萝莉,嗯,萝莉下一章就出来了。 但包子还是要说明一下,本文接下来也是插叙,腻腻和嘉熙的过去会不时闪回,萝莉也会时不时地出现,这是包子想要尝试的一种讲故事的方法,也是我个人认为,能够把这个故事讲诉得更完整的方式。 唔,因为想写的不只是成熟期的腻腻,所以我不会放弃写过去的部分哒~ 感谢在看的每一位,也感谢评论的每一位,忽然察觉到我又在话唠,好啦…… 就此打住!爱你们!   ☆、离婚了没   柳嘉熙在家里清清静静地待了几天,听白叔说已经找好了幼儿园,便想着抽个时间,把女儿带过去先体验体验。毕竟她家女儿虽然平常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就有一样是怎么都治不好的——   她离不开妈妈。   虽然这一点平常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之前因为再见到李胜贤起了波澜的心,已经重新变得平静。柳嘉熙抱着还有些睁不开眼的女儿去了咖啡店,几天没过来店员居然有些偷懒,清爽的清晨里大门紧闭,压根就还没有人开始准备营业。   无奈之下,她一手抱紧挂在自己肩上,似乎又开始呼呼大睡的女儿,另一只手在挎包中摸索了好半天,才终于神色一亮,赶在彻底手软之前掏出钥匙来,哗啦啦地拎起了卷帘门。   “妈妈……”   柳月牙被卷帘门升起的噪音吵醒,揉了揉眼睛小口微张,像是要打哈欠却又像是不要打,鼻子耸了又耸,突然打了个喷嚏,整个上身都被打喷嚏的动作带得一晃,柳嘉熙本来还在往包里放钥匙,只用另外一只手只箍着柳月牙的腿,小萝莉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出,柳嘉熙手没怎么把稳,差点把人给倒栽葱地扔出去。   “昨晚又蹬被子了。”   柳嘉熙赶紧把人放到椅子上,蹲下来一脸严肃地凑近了脸,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女儿的额头。   还好,不冷不热。   柳月牙没怎么注意她母上的动作,只是一边回想着自己刚才差点栽下去的模样,一边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笑着笑着就不犯困了,双腿一蹬就跳到了地上,小萝莉牵着自家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嚷道:   “妈妈妈妈,我们去买甜甜圈吧~”   街对面有家面包店味道很棒,柳嘉熙带女儿去买过两次之后,柳月牙这个小吃货就爱上了甜甜圈的味道。   大清早的,街上都还没什么人走来走去,柳嘉熙也不怕店里没人,直接抱着女儿去了街对面。面包店的老板刚烤出了第一炉甜品,一边笑呵呵地给柳月牙装甜甜圈,一边和柳嘉熙唠着家常。   “嘉熙好几天都没过来啦。”   “嗯,在给月牙找幼儿园。”   “月牙几岁啦?这么小就要送去幼儿园?”   柳月牙急不可耐地盯着老板装面包圈的动作,闻言便伸出了肉呼呼的五根手指,挺起小胸脯大声说道:   “我四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了!”   “跟叔叔说谢谢,谢谢他给你装了好吃的面包。”   柳嘉熙一边教着女儿道谢,一边按下了她还举在空中的大拇指,轻声道:   “这样才是四。”   提着一整包香甜又暖和的面包,柳嘉熙用空出来的手牵着自家小公主,两个人一边聊着柳月牙昨天看的动画片内容,一边晃晃悠悠地就回到了自家店面。   “塔普叔叔!”   柳嘉熙专注地看着女儿和道路两旁有没有车,柳月牙两颗眼珠子却是左飞右飞地没有停过,往自家的咖啡店面前一飞过去,就看到了某个在电脑上看到过很多次的面孔。柳月牙挣开母亲的手,三两步跨上路边的台阶,在快要撞到崔胜弦的大腿时及时地刹住了脚,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扯了扯崔胜弦的裤腿。   “G.D欧巴没有来吗?”   崔胜弦的嘴角抽了抽,他低头看了看那个还在张望的萝莉,再抬头迎上了已经走近的柳嘉熙的目光。   “果然是你亲生的。”   这样正经而又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调侃着柳嘉熙以前痴迷于权至龙的年少时光,大概也就只有崔胜弦还能做得出来了。   柳嘉熙想到这一点,也是心头突然一叹,视线一转就看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一堆玩具的包装盒,大大小小的堆成个小山。   “月牙啊,这是塔普叔叔、G.D叔叔、咏裴叔叔、大声叔叔还有胜腻叔叔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崔胜弦听柳月牙刚才叫他塔普,便以为小姑娘只知道他们几个的艺名,所以在介绍时也刻意只说了艺名,放缓了语气蹲下来笑得慈祥。可是平素做惯了高冷男神的人,乍一下刻意露出了温柔亲和的样子,柳嘉熙怎么看都怎么觉得——   崔胜弦你真的不要这样笑!好像变态!   虽然没有见到G.D欧巴,但收获了一大堆礼物,咬着甜甜圈的柳月牙表示还算满足,开开心心地就拎着套芭比娃娃去一旁玩起了过家家。   “所以,你现在就在这里开咖啡店……?”   崔胜弦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环境,一百多平米的店面还算宽敞,装潢也很干净利落,大概也是刚装修不到一两年。只是他过来的路上就发现了,这地方有些偏,大街上没多少车也没多少行人,更别说写字楼什么的了。所以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很是直白地又问了句:   “每天的营业额养得活你和我侄女吗?”   柳嘉熙眼角抽了抽,为这无聊的问题觉得无语,所以也没有回答,只是等亲自煮了咖啡端过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找黄毛问的。”   崔胜弦耸耸肩说得淡定,然后突然又瞪圆了眼睛。   “你回首尔也不和我说!你不和忙内至龙他们联系也就算了?连我都不通知?!”   柳嘉熙也耸耸肩,学着崔胜弦刚才淡定的语气道:   “还不是被你找到了。”   不仅被崔胜弦找到了,还被李胜弦找到了。   不仅她柳嘉熙被找到了,就连她的女儿,她此生最珍贵的宝贝柳月牙,都被找到了。   “至龙那天回来就跟我们说了,在演唱会上碰见你和我侄女,我侄女还是他的狂热粉丝……”   崔胜弦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子外壁,把柳嘉熙嘴角挂笑但却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样子,全部收入眼底。心中暗骂一声她现在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张了张嘴却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抛出了炸弹一样的问题。   “月牙的爸爸……是谁?”   权至龙说起柳嘉熙和柳月牙时,忙内李胜弦默默地在旁边添了句“她好像离婚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惊翻了一群哥哥,咏裴扑上去让忙内不要犯傻,权至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崔胜弦却看到李胜弦直直地望过来,一直只望着他。   “我觉得她这几年过得不好,她说她过得好,可我就是觉得,她过得不好。”   或许是眼神,或许就只是一种感觉。   第一次见到时,柳嘉熙抱着女儿,就像是铜墙铁壁,让人完全无法看清。   可是第二次又在后台见到时,隔得远远的,女儿还被抱在他李胜弦的怀里,柳嘉熙那双苍凉的眼把李胜弦吓了一跳,然后他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她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所以他求崔胜弦过来打听,柳嘉熙是不是离婚了。   “他让你来问我有没有离婚,你却过来问我月牙的爸爸是谁?”   柳嘉熙举起手来,把额前的散发拨到耳朵后面。崔胜弦这问题让她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气过了之后又有些心惊,惊完了之后便竖起了防御。崔胜弦还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话,而她笑了笑,只是舒展了身体,软软地靠回椅背上面。   “知道了答案又怎样,李胜弦还要来找我不成?”   “嗯!”   崔胜弦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离婚了的话,忙内会来找你。”   柳嘉熙轻声嗤笑一声,却是起身端了崔胜弦面前的咖啡杯,那杯子已经空了,只剩内壁上还有些残渍。   “那你告诉他,我没离呢,过得好好的。”   柳嘉熙一边洗着杯子,一边冲崔胜弦笑得婉约。   崔胜弦心中轻叹口气,提步起来走到吧台面前,隔着横着的一块木板摸了摸柳嘉熙的头,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和固若金汤的笑脸,便忍不住两只手都抬了上去,还加重手下的力气,把柳嘉熙原本盘好的头发揉得跟被雷劈了一样。   “嘉熙啊,为什么不跟欧巴说实话呢?”   “妈妈!”   伴随着这清脆的一声叫喊,崔胜弦低下头去,只见那个刚才还在落地窗下玩玩具的小姑娘,现在却是站在他的脚边,鼓着腮帮子把眼睛也瞪得圆圆的,用气呼呼的表情望着他。   柳嘉熙一矮身就从吧台里钻了出来,也不管头发已经乱成鸡窝,先蹲到女儿的面前,摸了摸她因为嘟嘴而变得鼓鼓的小肉腮。   “塔普叔叔是在和妈妈闹着玩呢,不是欺负。”   “哦,这样啊。”   小萝莉的神色一缓,也学着自家妈妈的动作,伸出小肉手来,捧住柳嘉熙的脸侧,刚摸了两下,又觉自家母上那一头乱发实在碍眼,于是小手摸上了母亲的头顶,试图压制那翘起的发丝却收效甚微之后,小萝莉略显纠结地说道:   “下次还是换个游戏玩好了,头发都乱了。”   “好,下次换别的游戏。”   柳嘉熙把女儿的小手拿下来,亲了亲她的手心,然后站起身来,也不管崔胜弦还盯着她目瞪口呆,直接抬起手来把盘发都放了下来,用手指当梳子,快速地整理起发型来。   “塔普叔叔。”   柳月牙扯了扯崔胜弦的裤腿,把人带去了一边,又示意他弯下腰来,抱着他的脖子说悄悄话。   “刚才我以为你在欺负我妈妈,对不起啊。”   小小的手掌拢起来搁在嘴旁,小萝莉摆出了认真遮掩声音的模样。那声音糯糯的,还带着些奶声奶气,带着一些些热气,暖暖地拂在了崔胜弦耳朵上面,钻进了他的心里。   “月牙啊……”   崔胜弦一把抱住了软绵的小小身体,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以为自己只是多了个侄女,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侄女简直美得跟天使一样!   “嘉熙啊!”   等柳嘉熙整理好了发型再走过来,崔胜弦死死抱着小萝莉不放手,突然目光炯炯地抬起了头来。   “今晚弟弟们都去我家吃饭,我带月牙也去认个门吧!”   柳嘉熙:“……”   所以她刚才那一通话里话外的拒绝全是白费?   崔胜弦转移阵地,揽着小萝莉的肩轻声哄道:   “今晚G.D叔叔会去塔普叔叔家吃饭哦,月牙要不要去?”   果然柳月牙一秒钟也没犹豫:“去!”   崔胜弦乘胜追击,继续安利道:   “到时候BB的所有叔叔都会在的,他们今天都给月牙送来了玩具,都特别喜欢你,特别想见你。”   一米八的男子汉揽着不到一米的小萝莉,又偷偷瞄了眼旁边沉默无语的柳嘉熙,劝哄道:   “你去和妈妈撒娇,说想去叔叔家玩好不好?”   小萝莉转头就抱大腿,仰起头来眼睛眨巴眨巴,用小奶音求道:   “妈妈,我想去塔普叔叔家玩……”   柳嘉熙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着头问道:   “特别想去?”   小萝莉狂点头:“特别想!”   “那就去吧……”   柳嘉熙揉了揉额头,冲自家女儿笑了笑,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崔胜弦叮嘱道:   “她晚上不能在外面过夜,你早点把人送回来。”   “耶!”   狂喜的萝莉笑成了一朵花,得瑟地在柳嘉熙脚边跳了几下后,突然又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裙角,冲着母上大人喊道:   “妈妈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先回去换那条公主裙!”   “好~”   柳妈咪抱着自家女儿转身走人,出门前还忍不住回头叮嘱了一声。   “胜弦欧巴你帮我看会儿店啊。”   崔胜弦愣愣地答应了声好,直到大小两位美人再次回来,直到柳嘉熙把重新换了嫩黄色公主裙的柳月牙交到他手上,崔胜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怎么突然间就同意了呢?   ☆、有话要说   崔胜弦抱着这一枚粉黄粉黄的小萝莉回到自己家时,某只从知道崔胜弦今天要去干嘛便有些坐立不安的人,已经坐在崔家的客厅里等着了。   崔胜弦挑了挑眉,也不觉得意外,不过等把柳月牙从怀里放下来时,他突然间皱着眉变得纠结了。   嗯,家里没有小孩能买的拖鞋……   “楼下就有超市,忙内快去快回。”   崔胜弦表示他把萝莉一路抱上来,虽然很是幸福,但也很累。   所以跑腿什么的,还是让年轻人去吧。   “胜弦叔叔快去快回~~~”   柳月牙被脱了鞋放在沙发上,这会儿看着李胜弦耷拉着脑袋准备出门,只觉得好玩又兴奋,学着崔胜弦的嘱咐嚷嚷了一声后,又拽着拳头在沙发上蹦个不停。   “内~”   李胜弦回头冲小萝莉笑了笑,四五岁的小孩捣腾着小胳膊小腿的样子,让他刚才看到她时,心中的那一瞬间涌起的复杂,也平歇了许多。   她是嘉熙的女儿啊,虽然与他无关,但那是嘉熙的孩子啊。   她很可爱,同时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   李胜弦想着柳月牙每次望着他时,那双和柳嘉熙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里,总是盛了满满的欢喜和好奇,那样的表情太容易让人心软,让他不知不觉地,就生出了柳月牙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念头。   崔胜弦说,柳月牙才四岁。   这样算来的话,其实也才是周岁三岁左右的孩子吧,还该是用好奇的目光探索世界,对一切都懵懵懂懂半知不解的年纪,可她却那样确定地喜欢着BB,那样开心地叫着他叔叔。   这一切,一定都是因为有大人的引导吧。   李胜弦不信柳月牙对于权至龙的喜欢,和柳月牙的妈咪柳嘉熙同学毫无关系。   所以这样推论下来的话,现在看来,月牙也很喜欢他李胜弦……   所以……   嘉熙也是在月牙面前表露过对他的喜欢,是这样的吗?   李胜弦觉得自己大脑里有一个很久都没启动过的引擎,从见到柳嘉熙的那天开始,又重新启动了。它还积着灰,同时还因为太久没有运转过,所以时不时地卡壳或是零件脱落。可是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一部分复苏了,像是屋子角落里的黑暗也终于被壁灯点亮,被搁置在那里的箱子显现了出来,伴随着尘封许久的回忆。   只是时光发酵太久,现在那些记忆,已经不知道是变成了宝藏,还是潘多拉里的魔鬼。   李胜弦特意选了双米黄色的小拖鞋,因为它看起来和嫩黄色的公主裙很配。心满意足地用手反复比量了尺寸之后,刚走到收银口,忽然又收到了崔大爷的短信。   “月牙说想要吃零食,你多买点。”   不知为何,李胜弦居然一点都没有不情愿地转过身去,再次陷入超市货架的大海洋中。可是,第一次这样用心地想给小孩子买零食,还没有做长辈经验的他陷入了苦恼当中——   他应该买什么呢?   因为不想让小公主柳月牙,对她的胜弦叔叔产生一丝一毫的失望,李胜弦只犹豫了两秒便给塔普君打过去电话,让他直接开个清单,以短信的形式发过来。只是没想到顶端君技高一筹,听了两句后便把手机往柳月牙面前一凑,打开公放提示道:   “胜弦叔叔不知道该给你买什么零食,你自己对他说好吗?”   “喂~”   柳月牙一听到胜弦叔叔正在给她挑零食,瞬间眉开眼笑,双手接过电话去捧着,连声音都变得更加甜甜糯糯。   “胜弦叔叔,我要薯片果冻和冰淇淋~”   “好,叔叔都给你买!”   李胜弦觉得他这二十多年来,可能都没像今天这样,如此迫切地想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人多花点钱。   按着小公主的零食取向,狠狠地买买买,刷刷刷!   嗯,虽然最后钱其实也没用出去多少,但一想到待会儿回去之后,小萝莉开心地冲着他扑过来的样子,李胜弦只觉得心情大好,走路都带着风,连按下电梯间的手指都格外地充满力量了呢。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权至龙今天没通告。   本来大家是约好了晚上才聚餐的,没想到崔胜弦去一趟柳嘉熙那边,居然还能把人家的女儿都给拐带回来。权至龙上次在演唱会上,就对这位柳家小萝莉的印象很是深刻了,起床后看到崔胜弦在BB专属的讨论组里发的信息,便二话不说起来洗漱,去崔家开他的专属粉丝见面会去。   于是,等到左手一包零食,右手也一包零食的李胜弦打开门。   “月牙?胜弦叔叔回来啦~~~”   刻意提高了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回应,崔胜弦正好去厨房里接水喝,闻言便转到玄关处接了忙内手中两大袋东西,顺便说道:   “至龙刚才过来了,月牙说想听他唱歌,现在两个人杀去练歌房了。”   说实话,自从他们BB几个人成为歌手之后,平日里去练歌房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了,所以崔胜弦也能理解,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个又软又萌还热情无比的小粉丝,一见到你就扑过来抱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唱你的歌,唱完之后还竖着肉呼呼的大拇指,说欧巴你唱歌太太太好听了!!!   权至龙是个萝莉控,同时,权至龙还是个人来疯。   唯我独尊的小狮子,顶不住萝莉那无限崇拜的目光,以及堪比花痴的热情,把人扛起来往肩膀上一扔,便豪情万丈地转身就出了崔胜弦家的门。   “走,欧巴去给你唱现场!”   “至龙哥就这么把人拐走了……?”   李胜弦看着崔胜弦单独拎出拖鞋来,在门口放好,忽然觉得自己的怀抱有些空,自己的期待完全落空。   “嗯。”   崔胜弦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嘉熙以前喜欢至龙的样子么,我侄女是她的十倍。”   能够在李胜弦面前坦坦荡荡地提起柳嘉熙,崔胜弦大概也是独一份了,李胜弦听他突然这样一说后,便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她今天跟你怎么说?”   上前一步,拖着大哥的手臂。   李胜弦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急切过,然而,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动过,没有在他的胸腔里胡蹦乱跳,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总发不出声音。   “她不肯好好跟我说话。”   崔胜弦垂着头,叹气的声音压得很轻。   “大概是真的像你说的,这两年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连我也不信了,一句真心话也掏不出来。”   “哦……”   李胜弦点点头,点了几下后又觉得这样的结论没什么好点头的,便又僵硬着脖子,转头回到了玄关开始穿鞋。   “至龙哥他们在哪儿唱,我也过去看看。”   在知道柳嘉熙去看权至龙的演唱会,都不是直接联系他们,而是从合作商那边拿了门票之后,他就知道,有些隔阂和疏离,到底还是落下了痕迹,变成了他们之间的鸿沟。   所以崔胜弦没问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也在意料之中。   他不急,他也不气。   至少他现在找到了别的突破口,那个还算喜欢他的,属于柳嘉熙的宝贝。   “i am sorry but i love you 全是谎言,曾经不懂现在明白了,我需要你。”   “i am sorry but i love you说着伤人的话的我,不知不觉的失去了你。”   厚厚的一层木门推开,便像是回到了2007年,昏暗空间里的屏幕上,闪烁着那时候尚且还青涩着的几张脸。   “胜弦叔叔!”   小萝莉依旧蹦跳在沙发上,视线正好撞上门口的李胜弦,便立马打了招呼,洪亮的小奶音她握在双手中的话筒,在音响效果很好的房间里,绕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然后正对着屏幕热唱的权至龙也注意到了这边,闪着大白牙转过身来,笑意满满地唤道:   “忙内啊~”   “嗯。”   李胜弦轻轻哼了声,点点头坐去柳月牙的旁边,招招手。   小萝莉笑眯眯地望着李胜弦,很是乖巧地趴到他的肩上,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叔叔给你买了两大包零食,还有米黄色的拖鞋,都放到塔普叔叔家里了哦。”   李胜弦猜想,小孩子都应该是爱零食的,而柳月牙今天穿了一身黄,大概也是很爱这个颜色,所以他拢起手来挡在唇边,对着小萝莉说着这样的悄悄话,试图把她的注意力,从屋子中央那个已经又唱到《WHO YOU》去了的权队长身上,彻底拔除。   “真的么~”   小萝莉果然很给面子,睫毛扑闪扑闪的,没闪两下就把脸又贴近了些,在李胜弦的脸上吧唧一口。   “谢谢胜弦叔叔!”   那样一枚温温软软的吻,不知为何还夹着些奶的香气。   李胜弦惊喜地侧过身来,捂着自己被吻过的地方,他看着那个偷吻了他的人正笑得天真,像极了柳嘉熙的眼睛里满是信任。   “不用谢~”   李胜弦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唇角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   他张开双手,想要把这位小天使揽入怀中,抱得小心翼翼。   然而有一双手比他更快,权至龙半点不犹豫地截走了人,一边单手抱着小萝莉的双腿,一边举着话筒,刻意用委屈的样子轻声道:   “欧巴刚才给月牙唱了这么多首歌,没有奖励吗?”   “嗯!也谢谢欧巴!”   柳月牙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双手捧住权至龙的下巴,左么一下,右么一下,然后又把身体退开了些,看权至龙的一脸委屈,有没有变成心情大好。   “这么谢谢欧巴呀,那欧巴也要谢谢月牙这么喜欢听我唱歌。”   权至龙眼睛都快笑没了,却还是装模作样地甩了话筒,握着萝莉的小肉爪,郑重其事地亲了她的手背。   亲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权至龙很是好笑地发现,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脸红了……   “我们继续唱歌吧!”   柳月牙快速地放下话来,便很是掩耳盗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挣扎着下了地之后,便利索地坐去了一旁的沙发上,装作她没有害羞。   “哈哈哈哈哈……”   权至龙被小萝莉的这一番动作也逗得不行,捂着肚子坐到李胜弦身边,半边身体都笑倒在了忙内身上。   李胜弦的脸,从某两人开始“礼尚往来”地玩亲亲时,就已经一会儿青一会儿黑了。这会儿更是怎么都忍不住了,把某个还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果断地拿起话筒站起身来。   “下一首歌是我的,我有话要说!”   ☆、故人可好   权至龙李胜弦外加一枚小萝莉,三个人来疯一起在练歌房里嚎到十二点半,才依依不舍地被崔胜弦一个电话给催得起身返程。   “嘉熙刚才都打电话过来问月牙有没有好好吃饭了,再不回来,饿坏了我侄女的话,嘉熙估计就要提着刀赶过来了。”   权至龙听着崔胜弦在电话里危言耸听,忍不住就说了句:   “你让她过来啊,这么多年不见……”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李胜弦,于是还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权至龙往身后瞄了眼,才发现李胜弦蹲下了身体,正一脸认真地整理着柳月牙的裙裾,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帮着抚平裙子边,又帮着穿鞋,李胜弦那一丝不苟无微不至的模样,忽然就让权至龙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叹惋。   不知道是该恨铁不成钢,还是恨世事弄人。   心软了的权小队也不想再刻意去逗弄弟弟,只是装着和崔胜弦打电话出了神,自顾自地便走出了房间,十几步之后才偷偷回头,果然看到李胜弦把小萝莉稳稳地抱在怀中,而小萝莉搂着李胜弦的脖子,正侧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喂,至龙?回来的时候在楼下带点粥,嘉熙说月牙最近得吃点清淡的,你听到了吗?”   崔胜弦一旦逮住个话题就容易喋喋不休,权至龙一走神没给出回应的话,崔大爷的声音便像是紧箍咒一样,一遍又一遍地从话筒中传过来,反反复复地确认着。   “知道了!哥啊,你这么紧张月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权至龙只是顺势想开个玩笑,可是话说一半才觉得不妥。   看来也是他今天心里想的事情太多,总是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只能把下半截埋回口中。   然而崔胜弦像是猜到了权至龙要说什么,于是他的语气变得危险,压低了声音,威胁意味十足地问道:   “不知道的人以为什么?嗯?”   “以为你是月牙的亲叔叔!”   权至龙实在是有些烦了,于是果断炸毛,然后直接挂了电话,顿了脚步等忙内和小萝莉都过来了之后,才冲着李胜弦又笑了笑。   “我去小区另一边买点粥,你们先回去。”   李胜弦求之不得,肉呼呼的大爪子捏着柳月牙的小肉爪,两个人都是双眼亮晶晶的,一起冲着权至龙摆手,开心地说了再见。   “月牙啊。”   说完再见就立马转身,李胜弦抱着软软的小身体,可以放柔了声音,用哄骗的语气问道:   “G.D欧巴和胜弦欧巴,你更喜欢哪一个啊?”   柳月牙一秒钟也没犹豫,揽着李胜弦的脖子大声道:“G.D欧巴!”   喊完之后,又觉得李胜弦刚才的问话有什么不对,小萝莉皱了皱眉,又转着眼珠子回想了一下,才一脸正色地对着李胜弦的脸,纠正道:   “你是胜弦叔叔,不是胜弦欧巴。”   李胜弦扁了扁嘴,学着权至龙之前用过的委屈模样,可怜兮兮地问:   “我比G.D欧巴还要小哦,也叫我欧巴好不好?”   “不行。”   柳月牙果断地摇了摇头,然后她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没能说出口来。   李胜弦就静静地看着,不催,只是心下暗自好奇。   而小萝莉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重新抱紧了李胜弦的脖子,抱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你是叔叔,不是欧巴。”   她趴在李胜弦的肩头,把头微微埋着,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格外严肃,仿佛这样的称呼对她来说,重要至极。   “好吧,叔叔就叔叔。”   李胜弦其实也没想真的计较这个,不过是看着柳月牙那么心心念念地叫着权至龙欧巴,以为她会对更喜欢一些的人那样称呼,所以也想试一试她对自己的看法来着。   “内~胜弦叔叔~~~”   李胜弦让步了,柳月牙便不再觉得为难,她重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刚才叔叔唱的那些歌,月牙喜欢吗?”   李胜弦决定不跟权至龙比了,还是转刷自己的存在度和好感度吧。   “嗯!特别喜欢!”   柳月牙重重点头,却忘了自己还搂着李胜弦的脖子,而李胜弦还咧着大白牙笑得开心。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虽然李胜弦在察觉到柳月牙点头的动作时,便迅速地把头往后仰去,可是躲开了额头躲开了鼻尖,却没有躲开额头与门牙的相遇。柳月牙的笑声一顿,随之就是雾气快速爬上了眼眶,不知觉抬起手来捂上自己的额头,却又被痛得一缩。   而李胜弦,他很是悲哀地,在自己的口中,尝到了铁锈一般的味道……   “月牙乖,不哭啊,忍一忍就不痛了。”   崔胜弦都不想再瞪旁边哭丧着脸的某人了,亲自把柳月牙抱到沙发坐下,又翻出了家里的急救箱,用棉签沾了医用酒精给小萝莉消毒。   柳月牙泪汪汪地咬着下唇,被酒精刺激得浑身一哆嗦,可是哆嗦着忍到崔胜弦消毒完毕,给她额头正中心贴上了创可贴之后,还是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忍着哭音为自己辩白。   “我没有哭,我不怕痛……”   吸了吸鼻子后,又眼泪汪汪地望向蹲在一旁的李胜弦。   “胜弦叔叔你牙齿还痛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里鼻音浓重,泪意已经消下去一些的柳月牙伸出手来,摸了摸李胜弦的侧脸。   “不痛了,一点都不痛!”   李胜弦觉得自己才是要哭出来了,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居然把小女孩的额头给磕出了血,现在崔胜弦在一边用要杀人的眼光盯着他就算了,之后柳嘉熙那里,他要如何交代!   李胜弦的这一番光荣事迹,得到了哥哥们的一致谴责。   权至龙把萝莉抱在怀里,一边喂粥,一边用控诉的目光扫射忙内。   “我是相信你才把月牙交给你的!”   一口接一口,两三口后满嘴都是粥的柳月牙:“唔……G.D……欧巴!”   偏着身子躲开权至龙又喂过来的勺子之后,柳月牙顾着腮帮子咽下嘴中的粥,利落地跳下地申请道:   “我可以自己吃的,我一直都是自己吃的!”   只能讪讪地把勺子放回碗里的权至龙:“哈哈,是这样啊,月牙真能干……”   柳月牙一挺胸脯,满脸骄傲道:   “嗯!妈妈说能干的孩子才最讨大人喜欢!”   说完之后,又偷偷瞄了权至龙一眼,好像仿佛似乎是在说,她一定要当个能干的小孩,让权至龙更喜欢……   “哈哈哈月牙多吃点菜,以后健健康康地长大,大人们会更喜欢!”   权至龙吸取经验,不再一筷子接一筷子地给柳月牙碗里夹菜,而是另外拿了个小碟子,把每样菜都挑了一点点,摆在小萝莉的面前。   无精打采趴在一边的李胜弦:“哥你少夹点,小孩子也不能吃太多……”   他捧着自己的粥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味道寡淡。   权至龙瞄了忙内一眼,不理他。   崔胜弦也瞄忙内一眼,夹了一大筷子炒辣椒扔进忙内碗中。   “你多吃点,这个补脑。”   吃过午饭之后,急需自我反省的李胜弦负责整理餐桌。客厅中央的皮质沙发上一排躺了三个,左塔普右G.D,中间还有个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柳月牙。   三个人不知道是谁先玩起了拍肚皮,等李胜弦扔完垃圾回来,就只见柳月牙跟个裁判一样站在沙发中间,一会听听崔胜弦节奏感十足的摇滚拍肚皮,一会儿看看权至龙眉飞色舞的花式拍肚皮,小脑袋左转右转地忙个不停。   崔胜弦和权至龙刻意逗她,拍了会儿之后就停了下来,都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小萝莉,问她到底谁拍得更好一些。   柳月牙咬着手指略显纠结,转头看到身后的李胜弦后,忽然眼前一亮。   “胜弦叔叔你觉得谁拍得更好?!”   李胜弦原本以为柳月牙会直接选权至龙,但她既然这样问了,李胜弦挑挑眉,便也想着逗她,拖着下巴故作正经地评判道:   “我觉得塔普哥更好一些。”   没想到闻听此言,小萝莉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身体往旁边一扑,直接挂到了权至龙的脖子上,开心道:   “胜弦叔叔选塔普叔叔啦~那我选G.D欧巴~”   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在说,反正大家都有人选,就不用在意到底是谁选了谁啦~   三位成年人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人儿还有这样的小心思。又开开心心地选了自己喜欢的人,又哄了崔胜弦,不让他被冷落无视。   权至龙觉得柳家这位萝莉真是爱他爱他就是爱他,于是抱着小萝莉软绵绵的身体,笑得合不拢嘴。   崔胜弦觉得自己这侄女真是聪明伶俐,不娇气不扭捏而且还很会哄人,真是看着就觉得开心,神清气爽啊真是。   只是没逗到小萝莉,还反而被小萝莉给利用了的李胜弦,心中有些微涩。   这孩子,被柳嘉熙教育得很好。   可是她姓柳,而且言谈里面只有妈妈,却从来没有提及爸爸。   嘉熙啊,这几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为什么不肯示弱,也不肯说真话。   李胜弦看着小萝莉跪坐在沙发上,又和权至龙两个人笑成了一团,那样的场景太温馨,而且不知为何,李胜弦总觉得该陪着柳月牙那样玩的,应该是自己。   毕竟,柳月牙有一双,和柳嘉熙一模一样的眼睛。   李胜弦在沙发上呆立了太久,久到崔胜弦都看不过去了,用手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   人清醒了,心中的想法却越加明晰。   李胜弦想,或许,他真的应该去看一看,问一问。   他该去会会故人,表表心意。否则,万一再一次错过,美梦成空,往事成风,李胜弦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他与柳嘉熙两两相望着,而柳嘉熙的身旁,并没有一个人搂着她的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柳月牙幼儿园之行 柳月牙第一天去上幼儿园,同桌的小胖妞问她: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啊?” 柳月牙撇撇嘴: “我家里有最新款的芭比娃娃,每个娃娃都有三十六套衣服随便换,还有专属的城堡,里面有卧室有厨房还有可以弹出声音的钢琴!” 小胖妞瞪大了眼睛: “(*@ο@*) 哇~” 放学后,小朋友们一起排队,去往大门口各回各家。 正好走在柳月牙旁边的熊孩子: “我爸爸是跆拳道黑带!你们以后都要听我的,不然揍你哦!” 柳月牙伸出腿来一个横踢,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的男孩纸: “呜哇哇哇哇哇,老师她欺负人。” 回到家后,柳月牙抱着妈咪的大腿泪眼朦胧。 “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柳妈咪把人抱起来,问: “怎么了,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小萝莉把头摇成拨浪鼓: “没有,他们都打不过我!” 柳妈咪摸摸自家女儿的头,温柔道: “那也不许随便打人,今天你G.D欧巴又打电话请你过去玩,去不去?” 柳月牙:“去去去!” 于是话题就此拐弯。 咦?好像忘了些什么?   ☆、拷问自己   人在愉悦的状态下,总是会觉得时间如闪电般飞逝,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所以,在崔胜弦突然又接到柳嘉熙的电话,听说她马上要过来接女儿时,第一反应便是抬头看了墙上的时间,第二反应便是皱眉,满是遗憾地抱怨道:   “不是说好晚饭后,我再亲自送她回家的吗。”   崔胜弦表示他真的舍不得自家小侄女,又听话又嘴甜的小孩子,差不多能和财神爷一样讨人喜欢了,就算是光只把人摆在沙发上看看,都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我有事马上要离开一趟,所以我得现在去接她,抱歉了胜弦欧巴。”   电话那头柳嘉熙的声音有些急切,又带着些嘈杂的背景音。   “我现在已经上车了,欧巴你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见面再说吧。”   崔胜弦隐约听到那边,有汽车引擎的启动声,然后还有车窗升降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嘟嘟嘟了,柳嘉熙十分干脆地把电话挂断了。   “是嘉熙吗?她说什么?”   李胜弦从自家大哥接起电话,招呼了一声嘉熙啊之后,就开始竖起耳朵,明目张胆地偷听了。   崔胜弦瞄了忙内一眼,想笑话他这样急切的模样,但心思一转,又觉得忙内已经够惨了,不差他现在这一刀。于是收了手机之后,难得厚道一把的崔胜弦只是轻描淡写道:   “嘉熙说她马上来接月牙。”   “不是说晚上才送人回去吗?!”   比起一瞬间,便陷入了“柳嘉熙马上过来”这个信息中的李胜弦,对孩子她妈要来接人这个消息,更直接地选择了抗议的却是权至龙。   经过一上午的练歌房演唱会、贯穿整个午餐时间的亲密喂饭,以及饭后两个多小时同玩电子游戏的并肩作战,柳月牙在权萝莉控的心中,已经从一个漂亮可爱的老朋友的女儿,上升为了孩子亲妈来了都别想抢走的、他最爱的小侄女,没有之一。   所以听到孩子亲妈现在真的要来抢人了,权至龙第一个不答应。   他刚才教小月牙玩的打泡泡还没通到第七关呢,小萝莉还说晚上等BB的叔叔们全都到了,给他们看自己的跆拳道横踢呢。   “呀,忙内!”   权至龙抱着小萝莉不撒手,只是转头用抱枕扔李胜弦,顺便出着馊主意。   “待会儿嘉熙过来了你去应对,她急着要出差的话,要不就把月牙放我们这里吧。”   “真的么?”   李胜弦还没什么话语呢,乖乖呆在权至龙怀中的柳月牙,眼睛蹭地一下亮了。   “真的能让我待在这里么?”   权至龙看柳月牙都这么干脆地背叛了她亲妈,心情更是好得飞起。他抱着小萝莉直接躺下,用自己的背抵着地毯,两个人往左滚滚,再往右滚滚,咯咯咯地笑得旁边另外两个人都满头黑线之后,才又都坐了起来。   权至龙搂着柳月牙的小腰,笑眯眯地问她:   “到欧巴家里去住好不好,欧巴去跟你妈妈说。”   只是没想到小萝莉却是突然顿了顿,抿了抿唇后,很是艰难地转过头去,望向都抄着手站在沙发一边的另外两人。   “不,我想和胜弦叔叔住。”   权至龙被小萝莉表白习惯了,这猛地一下遭到嫌弃,居然还有些不习惯。他微侧着身体,把一条腿平放在地毯上,然后又握着柳月牙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是还想待在这里么?欧巴家里其实和这边都差不多的,月牙过去玩一玩,明天我再送你过来好不好。”   其实按着他最近的行程,能把小萝莉拐去玩个一天两天,已经是极限。   不过一想到柳月牙居然不愿意去G.D欧巴家里,而是还想留在崔胜弦这儿,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失落呢……?   “不是的。”   柳月牙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是塔普叔叔家,是胜弦叔叔!”   客厅里的三个大男人都有些惊讶,权至龙和崔胜弦都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一下午都没怎么捞着和萝莉独处时间的忙内。而李胜弦显然也没想到,柳月牙居然会心系于他,有些怔忪地迎上两位哥哥探究的目光之后,他快速地整理表情,换上开心的模样。   “月牙想去我家住吗?好啊!”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两步蹲下,把小萝莉抱入怀中后,又咬了咬唇,笑着道:   “待会儿等妈妈过来了,我去跟她说。”   半个多小时后,崔胜弦的手机狂响,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也不接,直接把手机扔出个抛物线,正好落到坐在沙发上的李胜弦旁边。   李胜弦本来正观看着权至龙与柳月牙继续对战,察觉到旁边落了东西于是转头一看,下一秒便挑了挑眉,直直地望向崔胜弦。   哥你什么意思?   这是他眼神的含义。   “我估计她已经快到楼下了,你拿着电话去接她吧。”   崔胜弦还对柳月牙之前的移情别恋耿耿于怀,所以也不解释太多,只是扔下话来便转了身,去厨房里给自己倒水喝。   电话还一直在响,李胜弦都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微皱着眉头,但总是不肯在电话铃声响完前先主动挂断的模样。   “反正我是肯定会一直打到别人接电话的,所以中途挂断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因为就算挂断,下一秒我还是会重新拨过去的。”   很多年前的柳嘉熙,就已经是这样执拗而霸道的脾气,当她急着想要找到一个人时,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放弃。   “喂……”   只说了一句,便发觉声音涩得厉害,像是有人掐紧了喉头,还带着些颤音。   柳嘉熙似乎也顿了一顿,有些犹豫地喊道:   “胜弦欧巴……?”   从听筒中传来的声音实在是太陌生,联想到电话很久才接通的状况,柳嘉熙猜想着,或许是经纪人之类的接了崔胜弦的电话?   “不是。”   李胜弦捂着收音的话筒,把头侧过去轻咳两声后,才又重新微垂着头,对着手机轻声说道:   “是我,李胜弦。”   “……哦。”   有那么一瞬间,柳嘉熙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很快,她便整理好了情绪,甚至是用微微笑着的声音,拜托道:   “胜弦欧巴呢,让他接一下电话好吗?”   这样的对待,礼貌而疏离。   李胜弦看了看就站在一旁喝水的崔胜弦,咬了咬牙,有些失落,有些不甘。随后他转过身去,一边直接向玄关走去,一边也提起了笑容,提高声音说道:   “塔普哥现在有些别的事情,你已经到了吗,我去接你。”   柳嘉熙从车子里下来时,正好看到两三米之外的李胜弦。他大概已经等了好几分钟,握着手机靠在地下停车场的柱子上,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斜上方一盏惨白惨白的顶灯,把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得瘦长。   “抱歉,我对这边不熟,绕了点路。”   柳嘉熙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勾着唇,微仰着头,毫不避讳眼神的相触。   “没事,我们上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柳嘉熙表现得越是从容,李胜弦反而越是手足无措。   他冲着一旁的电梯口摆了摆手,示意柳嘉熙女士先行之后,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注视着她走向电梯的每一步。   她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明明一直到他们分手的时候,她都是爱运动鞋更多于高跟鞋的,可是今天,她穿的是一双浅棕色的皮靴,三四厘米的鞋跟扣在水泥地板上,稳稳地走了一步又一步,笃笃笃地煞是好听。   还有,她比以前还要瘦了,小时候她似乎就没怎么胖过,现在人又长高了一些,看起来倒是更单薄了,虽然衣服很合身,而且十分恰当地勾勒出了她的曲线,可是那曲线却并不显得魅惑,只是纤细,纤细而柔弱。   “几楼?”   她站到了电梯里,回过身来,扬声问他。   “十七层。”   李胜弦快步跟了进去,把身体朝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些,伸出手来按下楼层键。   柳嘉熙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手抬起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只是侧着头问他:   “月牙今天有没有不听话,没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吧?”   “没有。”   李胜弦不想让两人的相处变得尴尬,便也快速地往反方向挪了两步,直接站到了离柳嘉熙最远的对角线上。   “她很乖,我们都很喜欢她。”   说完后又顿了顿,微侧过身去,确认了一下柳嘉熙的神色,李胜弦抿了抿唇,忽然有些忐忑。   “啊,那个……”   只是一个开头语便成功地吸引了柳嘉熙的注意力,她静静地望了过来,目光沉静得让李胜弦的喉头发干。   “月牙说她想去我家住几天。”   李胜弦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这没出息的模样了,干脆一口气撂下话来,便回转身体只是目视前方面壁。   柳嘉熙倒是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问道:   “月牙说的?”   而不是你们哄着她要这样做的……?   “嗯。”   李胜弦点了点头,不再回头,只当自己还是在通着电话。   “月牙好像挺喜欢我的,我也很喜欢她,所以刚才答应了她要来说服你来着。”   那一天,柳嘉熙确实是急着要走,所以到了崔胜弦家里,和崔胜弦和权至龙都打了招呼过后,便上前把女儿抱去了一边,背对着客厅里三个大男人,嘀嘀咕咕。   几分钟之后,柳嘉熙抱着女儿回过身来,重新走到客厅中间。   “我去一趟中国,最多一周的时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月牙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中间有任何问题的话,都请马上给我打电话,我让人过来接她,家里也还有她外公、叔叔他们可以照顾她。”   这一番话,柳嘉熙说得又急又快。   不过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权至龙低下头去,和小萝莉两人挤眉弄眼。   李胜弦把手拽成拳头,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的手心,这动作痒得他勾起唇来。   “放心吧,除了至龙,最近我们的行程都不多,一定照顾好小月牙。”   崔胜弦拍拍孩子妈的肩膀,代表自己和弟弟们一齐做了保证。   “我是两个小时后的飞机,月牙最近在喝养肠胃的药,还有她晚上睡觉时,必须抱着她的美人鱼玩偶,你们谁跟我回家去拿一趟?”   柳嘉熙急匆匆地说完之后,转头看着三位自己揽了差事的大男人。   崔胜弦向左看,权至龙向右看,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之处,正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李胜弦。   “那走吧。”   柳嘉熙也不想再耽搁时间,回到门口又换了鞋子之后,摸了摸就蹲在门口仰头看她的小女儿。   “乖乖的,要听话。”   “嗯!妈妈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哦。”   小萝莉抱着自家妈咪的手,蹭了一遍又一遍。   “好。”   柳嘉熙又狠狠亲了女儿两口,然后便强制着自己转身,也不管身后的李胜弦有没有跟上,自顾自地便走远了。   回家的路上,柳嘉熙格外沉默,或许是因为副驾驶座上多了个李胜弦,或许是因为后座里那个儿童座椅还是空着。   “妈妈,我想和爸爸多待几天,我想让他更喜欢我。”   在崔胜弦的家中,柳月牙趴在柳嘉熙的耳旁,这样小心翼翼地说着。   那样的画面像是横吊在大钟旁边的木桩一样,狠狠地撞击着柳嘉熙的心脏,发出沉闷又连绵不绝的声响。   柳嘉熙想,有些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月牙越来越大,她也开始渴盼,自己能有个对她很好的爸爸。   未来该怎么做,柳嘉熙还没有想好,她从月牙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想,可是直到现在,那些她拷问了自己千百遍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柳嘉熙知道,月牙越是想要和李胜弦亲近,能留给她再继续考虑和犹豫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所以,该怎么做呢。   柳嘉熙在飞机上轻轻地闭上眼睛,再一次地,拷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潜水专业户、?Fne*n、瓜妹啊、瑾秀Ann、Erica投雷么么~鞠躬~   ☆、一场意外   如果有人问起,柳嘉熙作为权至龙多年脑残粉,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场演唱会的话。   她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The great concert ,2007年。   那是柳嘉熙第一次去看BB的演唱会,在她终于被亲爹恩准回到家乡的那个,寒风萧瑟树木凋零的冬天。   那晚,她裹着厚厚的棉衣,把冰凉的鼻子和嘴巴都缩在围巾里面。她穿过三五成群一脸兴奋的同龄女生们,独自一人走进演唱会的场馆之中,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她拿出自己已经买了一年多的皇冠灯,试了一下开关,等确认了灯光依旧明亮之后,再把刚才在门口买好的横幅展开,端详了好几遍。   她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手心微潮,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有只白色的鸟,在胸腔里上下扑棱着翅膀。   那一晚的演唱会,从刚开场时,就格外地燃。   急如鼓点般的节奏中,巨幅的光幕悬挂在舞台上方,快速地变换着颜色和形状。   快要出来了,快要出来了……   柳嘉熙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荧光棒,摈住呼吸,伸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紧盯着舞台中央——那个他们待会儿就会出现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   这声浪像是潮水一样,从整个场馆的四面八方涌来,忽然又拔高了几度,像是大浪一样,拍得柳嘉熙头皮一麻,随后便也忍不住也举起双手来,开始了尖叫。   因为她已经看到,那五个穿着金色上衣的男孩,已经出现在了台上。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他们还都画上了精致的妆,他们随着音乐节奏摆动着身体,他们和着伴奏唱得激情高昂。   他们站在属于他们的舞台中央,他们站在成千上万个为他们而尖叫的人中央,像是王者一样,骄傲帅气,似乎再无人可以阻挡。   只两首歌,柳嘉熙就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与进场时的默默无语不同,被现场的氛围一齐点燃之后,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尖叫,那狂热的模样,让旁边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抽出空来,在不需要同一应援的时候转头看她。   “大家我,我们是BIG.棒。”   等现场的尖叫声下去一些之后,五个额角已经挂上些汗的大男孩一齐鞠躬,朝气蓬勃的模样,又引得一片滔天盖地的声浪。   “BIG 棒!BIG 棒!”   柳嘉熙举高了皇冠灯,跟随着其他粉丝的节奏,一起呼喊着属于他们的名字。   然后灯光暗去,这一晚的舞台似乎才正式开场。   孤零零的一束灯光忽然亮起,从高处落下,有个清瘦的人影在钢琴前坐好,正襟危坐的模样。大屏幕很是善解人意,立马给出了那个人的脸部特写。   柳嘉熙微张开嘴,很是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李胜弦。   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没有太多瑟缩或是毛躁的模样,而是换上了燕尾服一样的西装,手指轻搭在琴键上,居然也显得纤细而修长。   前奏刚响了几秒,另一束灯光投下,打在穿着白色衬衫和灰白牛仔裤的姜大声身上,带着他一边缓慢地向舞台中央走去,一边紧握着话筒,开始了低吟浅唱。   因为回国之前,已经看过好多遍BB的现场视频以及MV,所以之前五人一同表演的时候,柳嘉熙虽然也觉得震撼,但同时,也觉得这样的震撼理所当然——   这毕竟是有权至龙崔胜弦东咏裴在的BB,当然应该能优秀得把一群人震翻。   而那样的想法,在看到李胜弦和姜大声两人默契的配合时,忽然有些松松垮垮,像是悬崖上被松了土的石块一样,摇晃了两下便坠入深渊,再也不见。   柳嘉熙想着仅在一年之前,她还觉得李胜弦和姜大声都是后来的外来者,是被杨贤硕加塞进来搭顺风车的人。那时候她讨厌权至龙的身边出现别人,尤其是实力完全配不上他的新人。   然而在这一年之间,权至龙已经成为了更多人喜欢的鸡的来滚,BB也成为了韩国偶像界一颗闪亮升起的新星。   很多事情,似乎都不太一样了呢……   柳嘉熙愣愣地坐在原地,忽然间有些出神,有些想哭。   然而周围突然又拔高的尖叫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有些慌乱地往台上看去,原来是姜大声正唱到精彩之处,昂着头举着话筒,疏朗而响亮的高音从喉头奔跃而出,一波接着一波。   “啊啊啊啊啊!!!”   柳嘉熙想,既然来了,那就喊到尽兴吧。   她甩掉脑中所有奇奇怪怪的念头,甩掉心中某一瞬间想要流泪的冲动,高举双手,拉着横幅,左边一个皇冠灯,右边一串荧光棒。   她回来了,虽然有些晚了,但她回来了!   那一天的演唱会上,发生了一桩意外。李胜弦与观众互动时太过投入,忘了烟花炸起的时间,于是被那绚烂又滚烫的火光,迎头盖到了面门之上。   那时候的大屏幕里,还是权至龙可爱至极的笑脸,他的大白牙闪闪亮亮,双眼也亮晶晶的,像是装着星星。所以包括柳嘉熙在内的很多粉丝看得回不过神来,都是听到某一处传来了惊呼与尖叫,转过头去,才看到了李胜弦捧着眼睛倒下。   “OMO!”   坐在柳嘉熙旁边的女生站了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出了事故的方向。   “天啊不会有事吧,我刚才看到焰火是直接喷到胜腻脸上的。”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担忧声,或是讨论声。   柳嘉熙遥望着舞台上,权至龙他们似乎也有些慌张,手忙脚乱地赶去李胜弦倒下的地方,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工作人员把人抬起来,扶往后台的方向。   跺了跺脚,柳嘉熙把横幅扔在自己的座位上,猫着腰穿过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好的粉丝们,向着被保安以及栏杆隔开的舞台下方,快速地摸了过去。   因为一时间,台上台下都有些凌乱,柳嘉熙逮了个空缺,绕过堵在看台区与舞台间的保镖,又迅速上前几步,挤到围在李胜弦身边的那一堆人旁边,装得像是YG的工作人员一样,一边也扶着李胜弦的两根手指快速前进着,一边趁机打量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疼吗?别用手捂!先坚持一下!”   柳嘉熙不太知道这个把眉头都皱出了沟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李胜弦听到这大叔放话之后,居然就真的把手又重新放了下去,紧握成拳,同时紧咬着唇,连呻.吟声都压低了许多。   他明明很疼,一只眼微眯着,已经迅速地红肿了起来,睁都睁不开的模样。而另一只眼时而紧闭时而睁开,但即便睁开时也是水雾朦胧,像是坏了阀门的水龙头一样,不自觉地就淌下了眼泪,晕花了他的下眼线,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凄惨。   柳嘉熙本来只是想来看一看,李胜弦到底伤得怎么样。   她想毕竟是一起吃过饭的人,毕竟还是招待过她在光州游玩的人,就算不是朋友,仅仅是见了几面的缘分。现在这个人就在她眼前受了伤,那她无论如何,也该来确认确认。   可是这一确认,就有些难以走开。   李胜弦的模样太惨,而且刚才那大叔训斥他的模样,也让柳嘉熙觉得不爽。   她刚才看着他们在舞台上肆意张扬,帅气得跟拥有了全世界一样,还以为他们都混出了头来,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他们,无视他们了呢。   然而事实是如此残酷,一群人拥簇着把李胜弦送进了后台房间,然后一群人又推推攘攘地离开了,似乎是外面还有一堆混乱需要处理。   “呀,CODY,你先照顾着他,救护车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依旧是那位大叔,重重地拍了柳嘉熙的肩,然后又呼喝着几个人,一边吩咐着粉丝那边怎么处理媒体那边怎么处理,一边就带着大家走了出去。   柳嘉熙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棉衣和牛仔裤,她不过就是装了一下工作人员嘛,这位大叔是哪根神经不对,居然能把她认成CODY?   “唔……”   房间里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李胜弦便也不再压抑,把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声音里慢慢的都是痛苦。   “你还好吗?”   柳嘉熙上赶紧蹲到了沙发旁边,她有些担心,又有些紧张。   她把手伸向李胜弦的眼眶,想摸一摸,又觉得这个时候去碰应该会让李胜弦更痛,于是手指尬尴地僵在空中,她很是挫败地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救护车……还有多久……?”   李胜弦又睁开了眼睛,他试图辨认着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或者他是只是想要确认,他的疼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减轻。   “很快!”   柳嘉熙觉得自己真的看不下去了。   李胜弦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连眨下眼睛都会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痛得睫毛直颤。   太痛了,那实在是太痛了。   柳嘉熙看着看着,不自觉间,自己的眉头都皱得死死的。然后她站起身来,打算去外面催一催,确认下李胜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送往医院。   “这里,快!”   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房间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柳嘉熙坠在人群后面,她看得清楚,李胜弦被送上车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彻底昏迷,脸上半是红肿半是苍白,眼角还挂着眼泪。   好好的一场演唱会,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柳嘉熙目送着救护车走远,忽然有些兴意阑珊,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回去,继续坐到那位置上欢呼尖叫。   权至龙、崔胜弦他们,现在大概也没有了心情演唱吧。   柳嘉熙站在昏黄的壁灯下面,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一颗小螺丝钉,心中还有些七上八下,又有些心酸烦闷。   “呀!你怎么没跟去医院?!今天到处都缺人手,这边已经用不上你了,赶紧打车去医院那边,把别人换回来!”   柳嘉熙一脸黑线地抬起头来,只来得及接住在空中打旋的五万元纸币,那是已经如风般远去的大叔,随手扔出来给她的打车费……   等之后见到了崔胜弦的话,一定要问问这大叔是谁!   柳嘉熙坐在赶往医院的出租车上,忽然觉得头昏脑涨,嗓子发痒。   她之前在演唱会上狂欢时,就有这些症状,当时还以为她是太兴奋外加用嗓过度,所以才会满脸通红嗓子发疼……   然而反复地摸着额头确认温度,到快要下车之时,柳嘉熙终于确认下来……   很好,她感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演唱会上的意外,除了腻腻被炸了是真的,其他的全是瞎掰,OVER。 感谢与世无争的手榴弹么么~ 感谢我爱潜水的投雷么么~   ☆、倒霉孩子   首尔这个地方,说大不大,听说还没有隔壁中国的一个二级市大,可说小,也不小,六百多平方千米里,挤着据说已经快达到首尔人口三分之一以上的艺人,以及娱乐圈相关从业者们。   人多的地方,热闹就多。   每天被上司虐完再被交通虐的人们,总是翘首以盼着,等着看别人的热闹。   所以,等柳嘉熙一路晃到医院之后,毫不意外地发现,大门口已经被媒体和一部分粉丝给堵了。   李胜弦被炸到的事,演唱会上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了,而他后来被送上救护车时已经昏倒的状况,更是被一部门守在门外的粉丝目睹,然后便快速地向着更广阔的粉丝圈,传播而去。   医院门口有保镖守着,柳嘉熙亮出自己红彤彤的两颊,又拖着旁边一个女粉丝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让开,我要进去挂号!”   她忽然觉得自己烧得可真是时候,不然这会儿单枪匹马的,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的。   果然,即便YG和工作人员和医院保安都不想让医院里发生骚乱,可那也挡不住医院的大门朝外,有病上门的人都不能拦。   柳嘉熙捂着额头,她觉得刚才被别人摸过之后,眉心那块更烫了,像是有火在烧着。   “哈,上次那个谁不是也被送过来过吗,那阵仗,可比今晚这个大多了。”   两个穿得精神抖擞的护士从旁边路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快与八卦。   柳嘉熙转头去看她们,两个护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改过制服,远去的背影被白大褂勾勒着,居然也显得苗条而玲珑有致。   “呀!你不是急着去挂号的么?!”   刚才还守在门口的某个人进到医院,看到以看病为名进来的柳嘉熙还站在走廊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男人心中的警铃瞬间就拉响了。   他知道外面还堵着媒体,可这种事情,经纪公司与媒体之间都有默契。   现在过来拍点现场照都只是姿态,之后YG这边会和媒体沟通,会告诉他们该怎么说怎么做,甚至还会送出李胜弦躺在医院里的第一手照片。   所以,心知肚明的媒体们,压根儿没有潜进来干嘛干嘛的需要。   而一旦潜进来了的,要么就是很可能会带来各种麻烦的脑残粉,要么就是并不想要和YG达成某种默契的,心怀鬼胎是敌非友的人物。   男人停在了离柳嘉熙两步开外的地方,打量着,判断着,看柳嘉熙会是他所猜测的哪一种。   柳嘉熙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背包里摸索着。她像是完全没看到对面那个人探究的目光一般,只是皱着眉,越皱越紧,然后忽然又松快了一些——   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喂?苏叔叔?嗯我回到首尔了,现在在XXX医院,没事,只是个感冒。”   女孩似乎很没有精神,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撇着眉头又沉默了会儿,大概是在听电话那头的人唠叨。   “嗯!我拿完药之后就在这边等你。”   听了会儿便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柳嘉熙利落地挂了电话之后,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愣在走廊里那男人的双眼。   “哦,真的生病了啊,这个点没有挂号窗口了,去急诊那边吧……”   男人为自己刚才的误会感到抱歉,可是用手指了急诊室的方向之后,又很是郁闷地发现,他所指的方向不就是他自己要过去的方向么,也就是,嗯,李胜弦之前被送过去的地方。   “谢谢。”   甩下这两个字,柳嘉熙转身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烧得严重,连带着背影和脚步都格外地没有精神。   男人落在后面,对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两眼,终于确定柳嘉熙不是什么玩潜伏大战的危险分子,才重新又提起脚步,大跨步地往他之前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便超过了柳嘉熙,消失在拐角之处。   只觉得自己身旁有一股旋风刮过的柳嘉熙:“……”   好吧她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李胜弦,现在不用纠结了,似乎她过去急诊室那边,就直接能看到人了。   不幸的是,李胜弦伤得比大家想象得还要重,可是处理得比大家想象得要快。柳嘉熙一个人像是踩着棉花一样,晃悠到急诊室那边时,李胜弦早就被推去了VIP病房。   柳嘉熙在急诊室门外的大厅里打吊瓶,正晃荡着脑袋昏昏欲睡时。急促而重重叠叠的脚步汹涌而来,她微眯着眼睛抬起头来,只听到有个人惊讶地喊了声:   “嘉熙?”   然后,又是另外一个人愤怒的声音:   “呀!不是让你守在胜腻旁边,把人给我换回来的吗?!”   柳嘉熙抬起手来,半梦半醒地揉了揉都没什么焦距的双眼,面前的人影终于清晰一些了,嗯,有崔胜弦,有之前那个给她五万元的男人,还有她之前在后台里看到过的若干工作人员。   “至龙他赶着去看忙内去了。”   崔胜弦看她视线左右飘转,还以为她是在找权至龙,所以交代了一声。   “哦,李胜弦在那边……”   柳嘉熙又用之前揉着眼睛的手,往VIP病房的方向指了一下。   她刚才虽然没有过去,可她就坐在大厅里,来来往往走过个护士什么的,就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八卦一回,好像生怕今晚医院里有谁不知道,有个倒霉催的偶像被演唱会上的焰火给炸晕了来着。   “呀呀呀!你别动别动别动!!!”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崔胜弦的表情忽然变得惊恐。   柳嘉熙很少看见这位大爷如此激动的模样,勾了勾唇就想嘲笑两句,结果大爷直接上前一步,按着她的手就开始往护士站那边大喊。   “这边流血了流血了!快来处理一下呀!!!”   柳嘉熙顺着崔胜弦的动作,转头看向自己被按住的那只手,然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半梦半醒间又是揉眼睛,又是帮忙指路的那只手上,还扎着吊针,而现在,血正从她的手背,流向插在她手背上的塑料管……   这件事,让崔胜弦后来,笑了柳嘉熙整整两年。   她也是够楣的,刚在蔚山参加完丧礼,一个人回到首尔,想着去看看BB的演唱会恢复一下心情,然而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就遇到李胜弦进医院,她跟着来了医院,就被诊断为病毒性发烧。   然后她还因为睡得迷糊,乱动间滑了针,血管破了一根……   崔胜弦打电话给权至龙,确认忙内没有什么危险,现在已经肿着半张脸在病房里睡得香甜之后,便安心地留了下来,看柳嘉熙的手迅速地肿成猪蹄,而护士似乎还是新来的,握着药膏和绷带有些不知从何下手是好。   他低垂着眼,努力控制着抽动的嘴角。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应该笑,可是原谅他,他真的觉得好好笑。   认识柳嘉熙这么多年了,虽然这两年没怎么见,但也改不了她总是给人精灵古怪、意气风发的印象。所以崔胜弦真是完全没想到,时隔一年多之后的再见面,她怎么能蠢成这样,又衰成这样呢?   简直是搞笑。   柳嘉熙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猪脚”,也有些无语。而且更无语的是,她还在发烧,所以医生换了只手继续给她输液……   换句话说,她坐在僵硬的椅子上,两只手都不敢动了,全身都冻成了只木乃伊。   “哈哈哈哈哈!”   崔胜弦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笑成了一枚傻瓜。   “你又离家出走了是吧,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笑完之后,崔胜弦见好就收,重新站来后,瞬间便切换了关爱脸。   “我刚才听人说,你还假扮工作人员去后台看忙内来着,那就装到底吧,走我带你去忙内的房间,你们两个伤员待会儿交流交流经验。”   这话说得跟玩笑一样,不过柳嘉熙没什么跟人斗嘴的精神,就直接去粗取精,接收到崔胜弦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等人,但又担心着病房里的李胜弦,所以想着干脆把两人打包到一个病房,他就不用分身乏术了。   “走吧,CODYxi!”   崔胜弦帮忙推着旁边挂了药水的架子,大手一拎就把柳嘉熙拖了起来,看着她实在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又皱了皱眉问道:   “要不叫至龙过来,公主抱?”   “呀!”   柳嘉熙终于恢复了精神,翻着白眼就是一声怒吼,把从崔胜弦站到走廊里开始就在不断路过的护士们,给吓了好一大跳。   那一晚,后半夜里,李胜弦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柳嘉熙传染,居然也开始发烧。   守在医院的工作人员,原本就不同意外人待在病房里面,之前是听说了这位大小姐的身份,所以没敢拉下脸来赶人,但这会儿事态升级,工作人员发散思维,想到万一李胜弦病情加重赶不上之后的活动,万一执意要留在医院的崔胜弦权至龙也被传染,到时候BB里有三个人都参加不了之后的活动……   这样想着想着,工作人员一脑门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不过幸好,柳嘉熙家的人也都到了,那个一身低气压的苏梵天,正好踩着柳嘉熙被挂完水的时间点过来。   崔胜弦似乎认识那人,两个人打了招呼,又让人来确认了柳嘉熙的状态之后,苏大叔用带来的毯子裹着自家侄女,和一脸欢送表情的工作人员说了拜拜。   “胜弦欧巴……”   快要出门时,柳嘉熙忽然拉住了崔胜弦的衣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传染的……”   微皱着眉头,难得地出现了,属于少女的不安和软弱。   “没事,是我带你过来的。”   而且也不一定是柳嘉熙的问题……   崔胜弦摸了摸女孩的头,只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快点回家休息。”   整整折腾了一晚,等柳嘉熙终于回到家中,她直接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二点。   摸了摸额头,又把手抬起来看了看。   很好,烧退了,手还肿着。   床边的柜子上留了纸条。   “厨房里有粥和鸡汤,感冒状况和手的问题,都需要再去医院复诊一下,醒了让人送你过去,乖乖的啊。”   字体潇洒,语气温柔,一看就是她家苏叔叔的字迹。   柳嘉熙慢慢腾腾地收拾好了自己,挪到厨房里给自己盛了碗粥,又盛了碗汤。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唔,昨晚她好像害李胜弦也发烧,所以,要不要也送点汤啊水啊营养品的什么过去,当是赔罪,也当做是探病……?   ☆、一颗苹果   李胜弦坐在他的专属病房中,看着旁边堆了一桌子的花篮和水果,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无语加汗颜。   作为歌手,居然在演唱会上忘记走位,直接被炸进了医院里。这样的负伤并不十分光荣,甚至还有耽误了演唱会效果的嫌疑,所以在听说李胜弦醒来之后,杨社长已经亲自致电过来,把半边脸还肿着不时疼得倒吸口气的李胜弦,给狠狠训斥了一通。   然后,又再给了个甜枣。   来自于杨社长的慰问水果,和来自粉丝们的心意,在半个小时后被一起送了上来,堆在了李胜弦的病床旁边。   “哥你是说……嘉熙之前跑到了后台去看我,还冒充CODY送我上了救护车?”   这桩事情,崔胜弦本来是当笑话一样,打电话过来讲给李胜弦听的。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胜弦回想着自己躺在后台休息室时,那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略显熟悉的轮廓和五官,回想着当时混沌的大脑中,忽然闪过的让人心悸而莫名熟悉的声音。   当时他太痛,加上声音的主人其实也就在一年多之间,与他有过短暂的几面之缘。   所以,他竟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柳嘉熙啊。   一个拨动了他心中的琴弦,却连句再见也没说,就直接消失不见的女孩。   “在这儿在这儿!快点!这儿呢!”   门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吆喝,是那种流里流气的,呼朋唤友的声音。   “你们是谁?!这儿不让进!”   这个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声音的主人就站在病房门外,忽然之间显得惶急。   阻隔在病房与走廊之间的木门上,有大概两本书大小的矩形玻璃窗,李胜弦半靠在床头往那边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门外晃来晃去——有人想进来,同时又有人在拦。   然而寡不敌众,仅仅几秒钟之后,三个黄毛少年推开了房间大门,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提着水果,一股脑儿地全放到李胜弦的病床旁边,然后由其中看起来最大的那个男孩,上前来重重拍了李胜弦的肩。   “我们嘉熙姐跟你说对不起了!好好养病啊!”   半边肩膀都被拍麻了的李胜弦:“……”   所以这个嘉熙姐是他现在脑袋里所想的那个嘉熙吗……?   少年们来去如风,不等愣在门口的小助理过来赶人,把东西放下把话带到后,放了东西就直接走人。   手机还被握在李胜弦手中,他把手抬起来一看,之前来自于崔胜弦的慰问电话居然还没有挂断。   “塔普哥……刚才……嗯……有几个提了东西来看我,还说什么嘉熙姐对我说对不起,让我好好养病……”   李胜弦斟酌着语气,尽量说得不带任何负面情绪,仅仅是称述客观事实。   然而崔胜弦已经在电话那头笑得喘不过气。   “哈哈哈哈哈,嘉熙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胜弦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有些口干。   “所以这是嘉熙送过来的啊,柳嘉熙?”   “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胜弦笑得天花板都快掉下来了,然后他突然又想起来,他还想还没对忙内分享过柳嘉熙昨晚的倒霉事。   刚才本来就想讲的,然而忙内那边突然没了声音,他的讲述就被打断了。   好吧,那就现在开讲。   崔胜弦如此这般,然后那般,把柳嘉熙是怎么故技重施离家出走,一个人偷偷跑回首尔,结果居然在演唱会上发烧,等到了医院才撑不太住,打个吊瓶又睡着了,乱动了几下破了血管,然后右手肿成猪蹄的故事……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哥,正常人的话,难道不应该更担心一下她的身体吗……?”   李胜弦以前还觉得,崔胜弦他们几个都对柳嘉熙挺好的,总有些无条件宠着她纵容着她的感觉,尤其是崔胜弦!   可是这一次柳嘉熙听起来也够惨的了,崔胜弦居然还这样幸灾乐祸,李胜弦觉得就算没有一年多之前他的那份心动,此刻他也依旧认为……   是不是太不人道了一些?   “没事,嘉熙病得没你重,昨天打了吊瓶就好多了。”   崔胜弦知道,他认识的那个小女孩,永远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只要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了,他就敢明目张胆地嘲笑她,也不怕她会真的炸毛。   “哦……”   李胜弦用手拨弄着旁边的一颗苹果,那是几个黄毛送过来的其中一颗,看起来红灿灿的,美不美味不知道,但只就这包装来看,贵是肯定的了。   所以,他觉得就算只是为了礼貌起见,他都应该问一下:   “哥你说她是参加了丧礼回来,是谁去世了?”   这个问题一出,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崔胜弦瞬间卡壳的脑中,飘飘荡荡地回转着几个字。   丧礼……是谁……去世了……   他试图回想着,昨晚他是怎么地,居然遗漏了这么大的一个信息,而没有深究下去!   他反复地想,深入地想……   然后他想起来了,当时柳嘉熙话说得太快,后边的信息含量又太多,加上她的表情和语气一直都足够正常,所以虽然他听到了丧礼,甚至在对忙内的复述中也提到了丧礼,可他一直到刚才都没有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或者潜意识里便觉得,被柳嘉熙那样轻描淡写带过的,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不自觉地,他便省略了关心和问候。   “阿西!”   被忙内一支箭射中红心的崔胜弦骂了脏话,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李胜弦把之前拿起的那颗苹果,放在手心里玩弄着,想想他之前怎么会蠢到被焰火炸到,想想之后的活动他还能不能申请参加,想想一年前有个少女对他说再去试一试吧,再想想昨晚上恍惚之间,有个人轻声问他——   疼吗?   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时间却没过去多久。   李胜弦的视线落到旁边的桌子上,他开始搜寻视线范围内会不会有水果刀,那样的话,他就能把这个红彤彤的苹果处理一下,亲自尝尝味道。   然而,水果刀还没找到,电话再次响起。   还是崔胜弦。   “去世的是嘉熙的太奶奶,一直住在蔚山那边,她有些伤心,但也没有很伤心,嗯我的意思是她昨晚发烧不是因为伤心过度,嗯,所以大体来说,她没什么问题。”   公司那边大概又有了什么工作,崔胜弦大致地说了几句之后,便又挂了电话,一如既往地没有结束语,也没有再见,好好照顾身体之类的。   “太奶奶么……”   李胜弦想起来,那时候柳嘉熙做错了车,跟着他到了光州,可是照着她原本的计划,好像就是想避开她的爸爸叔叔什么的,去老家蔚山找她太奶奶来着。   这样看来,应该还是她很依赖的亲人吧。   李胜弦把一颗苹果死死握在手中,脑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来,柳嘉熙一个人坐在长途客车里,歪着头睡得昏昏沉沉的模样。   李胜弦不知道的是,在他半靠在病床上,纠结着该不该拨通那个一次也没有联系过的号码,去谢谢她的问候和礼物,也慰问她失去亲人的痛苦时,三位黄毛在医院门口,对着复诊完毕包里又多了几盒消肿药柳嘉熙复命。   “东西都送到了,对不起也说了!”   壮大的黄毛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个是黄毛之一的表弟,明显矮了一截,但声音却格外地洪亮,似乎很想得到面前这个女孩的认可。   “唔,好的……”   柳嘉熙原本只想自己来医院复诊来着,只是不知道黄毛们从哪里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大清早地就堵在她门口了,还壮大了队伍。   不过幸好,她也不太好意思去跟李胜弦道歉来着。   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半生不熟的,不说对不起的话不太好,亲自去道歉的话又太肉麻,她实在是有些做不到。   所以幸好,幸好她柳嘉熙再回到她的故乡,还有黄毛们,未曾抛弃过她。   复诊完毕,道歉完毕,拿药完毕。   柳嘉熙在医院门口抽搐着,有些犹犹豫豫。   “嘉熙姐要回家么?我们送你!”   黄毛们虽然叫的是姐,但这姐代表的不是年纪,而是地位。   除了被哥哥们带来拜码头的小表弟之外,原先就被柳嘉熙收着玩儿的两位黄毛,其实都是正宗的预备成年人了,各自开了一辆风骚十足的摩托车,呜呜呜地就在医院大门口咆哮着。   “不用。”   柳嘉熙摆摆手,自己向路边走去,打算直接拦车。   “大冬天的,我不想再感冒了。”   撂完话后,便正好有车停在她的面前,而且车子还挺熟悉的,于是她双眼一亮,弯下腰去甜兮兮地喊道:   “苏叔叔~~~”   摇下车窗的某人转过头来笑了笑。   “我不是你苏叔叔哦~~~”   柳嘉熙:“……”   半个小时之后,三禾帮总部。   刘天雄把一纸白书狠拍在面前的桌面,冲着自家手肿成猪蹄的女儿喊道:   “你说!怎么会全部不及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Erica的投雷么么~   ☆、删除黑照   崔胜弦在宿舍里抱怨着,柳嘉熙放假从中国回来了,人都到了演唱会也不打招呼,而且居然还换了电话号码,如果他不是那天在医院里正好撞上她的话,估计就算知道她在首尔也联系不上人了。   权至龙在旁边翻着白眼:“哥你今晚想带她出来一起玩是吧,直说好了,我又不反对。”   崔胜弦摸着后脑勺:“哈哈,我就让你们了解下她的近况……”   李胜弦有些听不懂这对话,他挠了挠头,安静地喝水,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的模样。旁边一直盯着他的权队长靠了过来,胳膊搭着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脸侧。   “那哥真是的,每次想哄嘉熙开心的时候,就让我去见她。”   李胜弦更听不明白这话了,微皱了皱眉后,想转过脸去看权至龙的表情,又想到权至龙的脸就在旁边,两个人距离贴得十分之近。于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转头的动作,僵着脖子道:   “哥你不想要见她么?”   “那倒没有……”   权至龙把头埋在了李胜弦的肩上,声音闷闷的。   “我以前和嘉熙也很亲的,但总觉得塔普哥喜欢嘉熙,更多过我!”   李胜弦:“……”   所以这哥其实是在吃醋么……   崔胜弦突然提起柳嘉熙,确实是像权至龙所猜测的那样,想让她出来和她男神一起玩,这样她或许可以开心一点。自从那天被李胜弦提醒了,他居然忘记问柳嘉熙去参加谁的丧礼之后,他总觉得有些抱歉,打电话得知是柳嘉熙的太奶奶去世之后,便在抱歉的同时,又多了些担心,他怕柳嘉熙太过伤心,同时还不肯说出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柳嘉熙这次回来,和他们生疏了许多。   以前柳嘉熙在夜场里忙前忙后地给他打下手,只为了知道之前和他一起表演过一次的男孩名字,后来知道那个人叫权至龙后,又抱着他的脖子问那个人在哪家场子唱歌。再后来,知道那是YG的练习生后,夜场里就没有柳嘉熙这个人了,想找她就得去YG楼下蹲着。   崔胜弦以前还想,柳嘉熙喜欢权志龙喜欢成那样,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为了去给权至龙应援,举着个专门找人做的鸡的来滚的灯牌,和她那个闺蜜一起,去到釜山那边的一个开业典礼下叫到嗓子肿了一周,而她居然一直没找他要过权至龙的电话号码,也没透露过任何除了粉丝以外的喜欢。这,也实在不符合她一贯以来有话直说,想做就做的性格。   那时候,不仅仅是崔胜弦疑惑着这件事,就连东咏裴也曾悄悄地问过崔胜弦,柳嘉熙这是不是要追权至龙。东咏裴问的时候已经是微醉的状态,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正好让桌子另一旁的权至龙也竖起耳朵,他并不是在期待些什么,他只是好奇,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虚荣和得意……   后来的后来,柳嘉熙第一次和崔胜弦告别,说自己要转学去中国一年时,崔胜弦没忍住,问出了口。   “你走之前,不打算先向至龙告白么?”   崔胜弦都替她着急,她就这样走了,权至龙以后忘了她怎么办。   柳嘉熙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就是一脸愤怒道:   “至龙欧巴有女朋友!而且我喜欢的是他的音乐才华!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崔胜贤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至龙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柳嘉熙被噎了一下,随即有些讪讪地说道:   “我也是偶然看见的,那天好像是至龙欧巴送她回家,两个人在楼下抱着说了会儿话。”   那场告别走到后半场,柳嘉熙一脸严肃地说着喜欢偶像对她来说,是多么庄重而严肃的事情,不允许人玷污更不许人瞎想。她喜欢的是权至龙站在舞台上的模样,她喜欢听他唱歌听他RAP看他跳舞,所以她想要为他应援,想要成为他的追随者,等待他站上更大更闪耀的舞台,让更多的人为他疯狂。   “比起男朋友这种幼稚而又靠不住的身份,我更希望他能成为天上的星星,让我能够远远地望着他,一直一直地喜欢他。”   崔胜弦当时满脑袋都是权至龙有了女朋友而他居然不知道,听了会儿柳嘉熙一颗粉丝心的直白剖析后,忽然问道:   “那等至龙以后出道了,你可能连请他吃饭都没机会了,不后悔?”   当时的柳嘉熙笑着捋了捋头发,又用手捶了锤崔胜弦的肩,重重的一下。   “至龙欧巴出道后肯定大火,到时候我可以去演唱会上看他,倒是胜弦欧巴你,我总觉得你就算现在去了YG,以后也总能在场子里见到你怎么办……”   那时候的柳嘉熙,或者后来直到BB开始录出道实录时的柳嘉熙,可能都没有想到崔胜弦他们作为一个五人团体,一起飞了出去,一起成为了天上的星星。   她一直都知道,权至龙会成为那样的存在,可是她没想到,崔胜弦也走得那样快。   所以,她回到首尔,去到演唱会现场,也都不联系他们了吗……?   崔胜弦想着这一点,就觉得有些无法忍耐。拐着弯儿地向权至龙表达了要叫柳嘉熙出来的意思后,便去到一边,掏出手机给他亲爱的妹妹打电话。   “喂?”   声音有些无精打采,不知道是最近心情不好,还是之前的感冒一直没怎么好。   崔胜弦直奔主题:“晚上我和志龙一起去江南那边玩,你也来吧。”   柳嘉熙虽然是未成年,但江南那边好多地方都蹲着三禾帮的人,柳嘉熙还没有吧台高的时候就自由出入那些地方了,后来再长大一些后,便只挑着那些干净一点的地方去,譬如崔胜弦之前唱歌的地方。   “我去不了,晚上有事……”   这声音居然听起来更加有气无力了,还透着些烦躁。   崔胜弦不想被她当了外人,于是追问道:   “什么事?几点结束?”   一边又想着反正是拉着权至龙去给她打气的,不管玩不玩,只要见上面就好,于是赶紧又提议道:   “要不我和至龙一起去陪你,完事之后我们再去苏哥那边玩会儿?”   柳嘉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   “算了,我……”   崔胜弦没听清,用手堵着另一边的耳朵,把手机贴紧了脸部问道: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柳嘉熙又沉默两秒,然后突然爆发出怒吼。   “我要去辅导班!不用你们陪!!!”   这次轮到崔胜弦沉默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柳嘉熙是什么意思。两三秒后,他终于从他的学渣记忆中,挖掘出辅导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一股痒痒的感觉从丹田直逼喉头,他没忍住,捧着肚子大笑道:   “哈哈哈你是不是之前乱跑又惹毛了你爸,这种惩罚方式都想得出来!”   柳嘉熙在那边听到嘲笑,却是更加郁闷了,因为押着她去辅导班这件事,并不是惩罚,或者说就算是惩罚,也不是惩罚她一个人从蔚山偷跑回首尔,而是惩罚她拿回来的期中成绩单上,所有红红的两位数的前一位,都没有超过5……   阿西,她的中文那么烂,全中文的试卷能做到平均分三十七,已经很牛了好么?!   语文她完全看不懂,数学她只懂不用看文字的算术题,历史PASS,政治PASS,试卷上一大片一大片文字的科目统统PASS。到考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她掐指一算,反正前面那些卷子都空了一大半了,要不英文也照着来吧,等什么时候她亲爹终于意识到,她自从到了中国之后已经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学渣,那时候她爹估计就能够考虑,把她拎回首尔去,结束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流放了。   柳嘉熙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又在崔胜弦的嘲笑声中觉得丢脸,于是干脆直接挂了电话,连再见也不想说。然后她想了想,又掏出手机来给权至龙发照片,那照片是很久很久之前,崔胜弦还是枚胖子时,某次喝醉酒后拖了上衣跳舞,正好被柳嘉熙捕捉到的瞬间。从有了这张照片后,崔胜弦每次惹毛了她,她就把照片发给权至龙,然后权至龙总会不负她所望,拿着手机过去嘲笑崔胜弦直到他炸毛。   柳嘉熙发照片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可是按下发送键之后,才发现无法发送成功,犹豫着按了通话键,才发现那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那一瞬间,她有些失落。   她在重新翻出那张照片时,就挂上嘴角的微笑,忽然间又僵了,尴尬地不知该不该把嘴角继续翘着。   想了想,又想了想,她按下了删除键。   权至龙他们都出道了,换号码也是正常,而且幸好他之前这号码还没被别人占了,不然她要是发去了别人手机里,到时候怎么对得起崔胜弦。   可是,即便这样,这照片大概也不能留了。   万一她哪天丢了手机怎么办,或者万一身边的朋友玩她的手机,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呢。   想到这一点,她神色一凛,滑动着手指找到储存文件,在那里,还静静地躺着一大波的崔胜弦黑照,权至龙私照,以及与东咏裴的合照。   柳嘉熙一张一张看过去,实在舍不得删,于是干脆把手机一收,拎了书包出门去。   她决定在去辅导班之前,先去趟手机店,直接把原先的手机替换下来,当成收藏品放在家里面吧。   崔胜弦愁眉苦脸地去找权至龙,说柳嘉熙居然被发配去了辅导班,没空出来。   李胜弦在旁边听得清晰,忽然间提出疑问:   “不是说她只是放假了回来参加丧礼,现在中国那边还没放寒假吧,她就在这边一直上着辅导班?”   崔胜弦听得又是一惊,对啊,他又忽略了重要信息!   然而再转头打电话过去时,已经没有人接了。   崔胜弦皱了皱眉,转成发短信过去道:   “辅导班地址发给我,到时候带你出来吃夜宵。”   十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地址,下面附送他三年前和人打架时的鼻青脸肿图一张。   ☆、雪夜战斗   崔胜弦和权至龙两人换好外出装备时,李胜弦已经等在门口了。   权至龙对此表示很惊讶:“忙内你也要出门?”   李胜弦撅了撅嘴,面无表情地道:   “大声哥和咏裴哥都回家了,你们难道要扔我一个人在宿舍?”   崔胜弦与权至龙对视一眼,都忽然发觉忙内说得没错,宿舍里总共就他们三个,两个哥哥跑了丢忙内一个人在家里什么的,确实有点惨哈。   反正出去这一趟的目的主要是去慰问柳嘉熙的,到时候估计也不会玩太疯,权至龙想了想,拎着李胜弦的后衣领就把人拽电梯里去了。   正好!车子上还缺个抱枕搁后脑勺~   三个裹得严实的男孩,把帽檐都压得低低的,乘着出租车一路沉默,他们怕一开口就被司机师傅认出来。   然而,当出租车停在辅导班的门口,出租车师傅用严肃的目光把他们上下打量了几遍,叮嘱道:   “父母赚钱供你们念书多不容易!以后别再逃课了!”   感情是把他们三个当做了逃课了所以做贼心虚的男孩。   权至龙与崔胜弦:“……”   李胜弦点头哈腰地微笑:“好的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确认了柳嘉熙还有几分钟下课,崔胜弦一边一只弟弟,把他们抱在手臂里取暖。李胜弦觉得被大哥这样夹着的姿势实在是太羞耻了,再加上待会儿柳嘉熙还会出来见面,他就更不肯乖乖被抓着了,偷偷地伸出手去,从崔胜弦的背后伸过去,戳了戳权至龙。   “哥,要不要吃烤红薯?”   手在后面戳着,脑袋还伸在崔胜弦身体前面,冲着权至龙挤眉弄眼。   权至龙错误理解了那眼神的含义,很是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腰包,挺直了腰道:   “好,哥哥给你买!”   首尔的冬夜,三颗烤红薯就足以带给人幸福感。   有些微焦的皮裹在软绵绵的红薯肉外面,金黄金黄的,每撕开一点,指头就被烫得更红一些,可是甜甜的香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鼻孔里钻,于是他们只是把烫红了的手指挪开,在蹦蹦跳跳中捏一捏耳垂,然后把视线投注在红薯上,继续专注地扒皮。   “呼……好烫!!!”   李胜弦动作最快,他一开始就把红薯掰成了两半,只撕了最靠近边缘的皮,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咬了。   “呀!吃烤红薯的要义是要扒出完整的形状啊!”   又有洁癖又有强迫症的权至龙表示了不满,当然了,他最为不满的是他这边还扒着皮呢,忙内那儿已经吃上了,跺着脚仰着头,从口中喷出一口白气。   崔胜弦不管那么多,果断学了忙内的方法,也不顾皮了,跺着脚也吃上了。   权至龙连遭两人抛弃,干脆抢了忙内的红薯,把自己刚扒到一半的红薯往他怀里一推,下命令让忙内继续操作。   李胜弦:“……”   他就吃个红薯而已,招谁惹谁了。   崔胜弦双眼一亮,冲着街对面挥了挥手。   “嘉熙!!!”   李胜弦耳朵一动,但却没有转过头去看,只是低头轻轻地数着那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了他们面前。   “嘉熙,好久不见。”   他转过头来冲女孩露出了笑脸,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饭,一起在光州游玩,所以他想,他应该有这个资格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柳嘉熙也笑着回了,然后转头就开始扒崔胜弦的外套。   “我的呢?饿死了都!”   大冬天的补课就是容易消耗能量,她上到第二节时就觉得腹中敲了战鼓。因为怕崔胜弦他们待会儿被其他人认出来,最后这节课她就上了一半就出来了。然后一出来还就对上了崔胜弦他们正哈着热气吃烤红薯,那还等什么,崔胜弦衣服里肯定揣着给她的那个!   “我们……确定去钓鱼……?”   李胜弦把两只手都揣在兜里面,可那也挡不住寒风刺骨,总让他感觉自己跟没穿衣服一样,风一过从头到脚都是鸡皮疙瘩。   四个人并排走着,李胜弦在最左,柳嘉熙在最右,中间隔了个权至龙还有崔胜弦。   权至龙看忙内抖得厉害,伸出手来揽着他的肩,又看了看自己的围巾,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取下来给忙内戴。   崔胜弦也转头看了一眼,微皱着眉头道:   “你穿太少了,要不先送你回去?”   李胜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我对冰面上钓鱼还有扎帐篷露营什么的,好奇很久了!我没事,不怕冷!”   柳嘉熙从最边上探出头来,冲着李胜弦笑道:   “那你再忍一下,我叔叔那儿有衣服,待会儿我也偷一件出来!”   临时决定要去夜钓,工具装备什么的当然都是没有的。可是三禾帮里人才多多呀,柳嘉熙的叔叔之一就疯狂痴迷着夜钓,家里一应工具俱全。   柳嘉熙这趟过去,是打算翻墙进去拿了东西,再向那位叔叔发短信请求允许的。   柳嘉熙负责偷装备还有联系车,权至龙和崔胜弦便包揽了吃食饮料之类的,打算一起去超市里采购。   两个哥哥组成了小分队,柳嘉熙这边总不能留她一个人,于是李胜弦存在感很低地飘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陪在女孩旁边。   然而,嗯,这个时候,又该说些什么呢……?   曾经,李胜弦陪着柳嘉熙逛了好几天的光州之后,他以为他们两能够算朋友,至少也应该算是脸熟的人了。可是等他壮志满酬地回到首尔,成功拿回通往出道的PASS卡之后,偶然里听到崔胜弦和东咏裴说话,他才知道,那个鼓励着他再试一遍的女孩,已经走了,去了另一个国家。   那时候的李胜弦有些失落,他想要更靠近她一些,更了解她一些,可是已经没了机会。   偶尔他也会盯着手机里那个电话号码,不敢删也不敢拨。   时间再往后走一些,他们就正式出道了。   反响比预想的要热烈一些,可是恶评也格外地多。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大韩民国最丑男团,那些在网上嘲讽的嘴脸太过尖刻,直戳人心窝。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过哥哥们苦涩的脸,自己把所有的评论都默默地记着,不敢再想别的,只专心致志地唱他们的歌,跳他们的舞。就那样,心无杂念地一直走到现在,他们终于以《谎言》脱颖而出,不仅一位拿到手软,还有了自己的演唱会。   李胜弦站在昏暗的墙角,想了很多。   其实原本没什么必要担忧的,只是他在墙外接应一下柳嘉熙而已,只是两个人独处,他们可能会说一些轻松的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尴尬而已。   可是李胜弦知道,自己想要的不只是那样。   他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所以想想他和哥哥们一路走来是如何的艰难,才突然显得必要而且紧急。那样的危机感成为了一记警钟,铛铛铛地敲在他脑袋上,让他清醒。   “呀,手伸出来。”   这声音让李胜弦抬起了头,墨黑的天空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柳嘉熙骑在青瓦铺成的墙头,把一团鼓囊囊的东西,向着李胜弦笔直地扔了过来。   原谅2007年的他,还是个单薄的少年。   这一大包的东西似乎是帐篷,或者是睡袋,虽然没有重到不可承受,但体积庞大外加来势凶猛,最终还是让李胜弦让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哈哈哈,YG是不给你们吃饭么,都一年多了怎么还是这么弱~”   柳嘉熙在墙上笑得前俯后仰,咧着八颗牙,眼睛里带着些俏皮,眸光格外明亮。   有那么一瞬间,李胜弦想起了他们初见那一天,柳嘉熙把饮料堆到他身上,满是嘲笑的模样。可一样都是嘲笑,那时候的柳嘉熙并不十分友好,对比之下,现在的她虽然也笑得很不客气,可是言语间却多了份亲昵。   李胜弦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冰凉的雪,然后又弯下腰去,捏了两三把雪花,揉成一团。   人还骑在墙上的柳嘉熙有些惊慌了。   “你干嘛?我坐这儿需要保持平衡的!”   李胜弦笑得更加得瑟,把雪团揉得紧紧的,左腿退后一步右腿向前跨去,立马摆出了要投掷的姿势,握着雪球的手滑出大大弧度,向着柳嘉熙的方向摆去。   “呀!!!”   柳嘉熙身体灵活,看到李胜弦真的要扔的样子,就赶紧从墙头上滑了下来。   然后,才发现。   原来李胜弦刚才那是个假动作,雪球还捏在他手里呢,这会儿他又恢复了端端正正的站姿,似乎很是欣赏柳嘉熙慌张地滑下来的模样。   柳嘉熙不得不承认,她刚才就喊了一声,就往李胜弦那边扔了一大堆东西过去,好吧那就是故意的。李胜弦和她是同岁的亲故,现在大家又要一块出去玩,她可不想看他一晚上都是莫名严肃的沉思状,很破坏气氛的好不好。   若要数一数不开心的事情的话,柳嘉熙自觉也不会比李胜弦少。可是出来玩不就是要开心的么,这时候轻松一点地笑,既是对同伴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慰劳。   柳嘉熙被李胜弦给捉弄了一把,反而觉得他总算是开窍了。   可是该报的仇还是得报,她冲着李胜弦的背后大喊了一声:   “胜弦欧巴!!!”   然后便趁着李胜弦转过身去的瞬间,迅速地弯腰捧了一大把积雪,向着李胜弦的后脑勺撒了过去。   冰凉的小颗粒,顺着衣领就钻到了后背。李胜弦浑身一抖,也不回头,直接蹲下身去捧着雪就往后扔,不管有没有准头。   “呀!李胜弦!你刚才扔了块石头!!!”   柳嘉熙一向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为了躲避李胜弦扔过来的石头她差点闪了腰,瞪着眼睛怒吼之后便立马咬牙抱起了冻成一大块的雪团,颤颤巍巍地走到李胜弦旁边,向着他的背砸去。   “扯平了啊。”   李胜弦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毕竟他刚才确实不小心扔了石头,这会儿被人还了回来,他不敢躲,也不想躲。   “哈哈哈你怎么又跪地上去了,让YG多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行么,以后都长不高怎么办!”   一句话直接戳到李胜弦的痛点,可是还不等他委屈地反驳回来,两三米外,传来了权至龙阴测测的声音:   “嘉熙,男人的身高不能乱说……”   ☆、初次告白   李胜弦想过很多遍,他真正喜欢上柳嘉熙的,那致命的一瞬间,到底是哪一天,又是因为什么缘由,让他把她记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   想来想去,都觉得该是他们一起去钓鱼的那一年。   当然了,那时候他们两还没有熟到单独出去约会。只是因为那两年柳嘉熙莫名其妙地被她父亲转学去了中国,原本约定只去一年的,后来又一直在拖,让她都没能让一直很疼她的太奶奶见到她最后一面。她烦躁,不安,又抵触着,怕万一再被亲爹给丢去他的故乡。   对,中国就是她亲爹刘天雄的诞生之地,她转过去的中学还是她爸和她叔叔当年都上过的……   无论如何,柳嘉熙心情很不美妙,所以崔胜弦拖了权至龙去哄她开心,李胜弦也跟着,四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河面上搭了帐篷,在厚厚的冰面上凿了好几个洞,围成个圈一边赏月一边举着鱼竿。   大冬天的,边上是风吹雪打,脚下是结了冰的大河,崔胜弦和权至龙特意买了烧酒,喝一些就可以把身体都变得暖洋洋的。   李胜弦不爱那味道,喝了两口就辣得不行,只把柳嘉熙从她叔叔家拿过来的外套裹得紧紧的,看另外三个人插科打诨。   崔胜弦喝酒最急,没一会儿就双颊通红,指着柳嘉熙的鼻子说:   “我对你好不好?我对你好不好,你说!”   柳嘉熙慢悠悠地抿着酒,漫不经心地答:   “好!特别好!”   崔胜弦干脆扔了鱼竿,一手拿着烧酒杯子一手拎着烧酒瓶子,直接坐到柳嘉熙旁边的冰面上,给柳嘉熙和自己都倒满了酒之后,豪气地一碰杯一仰头,他凑近了脸,满是酒气地说道:   “你出了什么事我不管,可是你不能和我生分了!”   捏着小酒杯的手翘成了个兰花指,冲着权至龙指了指,又向着李胜弦的方向晃了晃,崔胜弦把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捏着柳嘉熙的脸道:   “回来也不跟我说,换号码也不跟我说,是不是想打架!”   柳嘉熙放下酒杯,撸着袖子站起身来,昂着头道:   “打就打!”   崔胜弦二话不说也扔了酒瓶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去了两三米外,真的抱在一堆打起来了……   李胜弦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往权队长那边靠了靠,轻声问:   “至龙哥,这可是河面上啊,没问题么?”   权至龙似乎也在想自己的心事,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处已经明显已经玩起了摔跤的两人,略勾了勾唇角摇摇头,回道:   “没事,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   李胜弦抬头望了望天,明月悬空,天高地阔。   明明是这样美的景色,明明是这样美的时刻。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看起来那么不开心呢,柳嘉熙是,权至龙是,就连崔胜弦也是。   平时看起来傻傻呆呆的大哥,其实极其敏感,刚才对着柳嘉熙说那些话时,也是真的有些动气了吧,李胜弦也是个敏感的人,他能够听得出来。   “呀,忙内啊。”   权至龙突然用脚踢了踢李胜弦的凳子。   “叫他们过来喝酒吧,再不喝就天亮了。”   李胜弦顿了两秒,转过身去喊:   “……塔普哥!嘉熙!!至龙哥叫你们过来继续喝酒!!!”   然后转回身来继续沉默,所以只有他一个人以为,今晚真的是过来钓鱼的么……   “明天回去我就跟我爸说,我不会再去中国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姓柳,从小在三禾帮长大,这些事实已经怎么都改变不了了!”   柳嘉熙气呼呼地回来坐下,还没坐稳,就先倾诉了一番决心。   权至龙突然抬头望了她一眼,轻声道:   “父母都是为了我们好,或许叔叔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好好跟他商量。”   崔胜弦把身上的冰碴都拍干净了,才跟着坐了回来。刚坐下就满地找他的酒杯子,闻言头也没抬,只是道:   “至龙你别劝她,嘉熙一直都挺听话的,这次是叔叔做得太过分了,她总也该为自己争取一回。”   这些对话,当时的李胜弦是完全插不进去的。他既不喝酒也不聊天,便低着头只是专注于手中的鱼竿。   然后,他终于迎来了丰收。   这片河的下方有很多小银鱼,现在这时节里,小鱼也没什么可吃的,肠胃都很是干净。另外三个喝酒就喝得一身汗的人,看到李胜弦这边突然间开始有鱼连连上钩,便都一股脑儿地围了过来,把他钓起来的小银鱼在水里滚一滚,便直接扔进嘴里面,就像是在嚼着生鱼片。   “呀,我们不是有毯子嘛!”   柳嘉熙突然拍了拍冰面,站起身来去帐篷里拖了毛毯出来,铺在李胜弦周围的冰面上。然后这喝酒加聊天的三人帮,就围着坐在小板凳上钓鱼的李胜弦,继续开始了喝酒加聊天……   “我们之前不是去电视台打歌么,当时我出去上厕所,正好听到走廊里有人说我们的歌很烂,说我们就是公司放出来出丑的。我走到他前面转头一看,居然还是个前辈!嘉熙你懂我当时的心情么,我特别想揍他,拳头都握紧了,可是经纪人在旁边盯着,还压着我鞠躬,给他送签了名的专辑……”   崔胜弦双腿盘着,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捶着冰面,目光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重重地说:   “总有一天,让他知道看不起我们,只会让他自己出丑!”   柳嘉熙从李胜贤的鱼线上摘下根小银鱼,沾上刚才和毛毯一块拿出来的辣椒酱,示意崔胜弦张开嘴接收小鱼,然后才跟着点了点头,也郑重其事地道:   “嗯!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话音未落,视线又转去了权至龙那边,柳嘉熙举起双手,冲着男神大声喊道:   “至龙欧巴怀挺!!!”   权至龙也举起双手笑着回应:   “怀挺~~~”   崔胜弦:“……”   顺便也给他应援一下会死?   李胜弦:“……咳,又有鱼上钩了。”   即便他只是个渔夫,他也要做个有存在感的渔夫!   因为柳嘉熙毕竟还小,看似一直在喝其实喝得很少,所以那天晚上,崔胜弦和权至龙最先躺倒。崔胜弦一边高举着手臂一边喊着“敢无视我的人……我红给你们看!”,权至龙却是抱着帐篷里的睡袋蹭了又蹭,嘴里好像还嘟囔着些什么。   李胜弦凑过去听了听,好像是在叫着“亲爱的,我好想你”什么的。   自从成了忙内后便一直被欺压的他一个激灵,也不敢再听了,只帮两位哥哥掖好了睡袋的口子后,便重新钻了出来。   柳嘉熙还坐在毛毯上,手里拽着李胜弦的鱼竿,垂着头钓鱼。   李胜弦走过去,却不想再一个人坐在凳子上面,因为那样实在很傻,总感觉他是现钓现卖的生鱼片店的表演厨师一样。   “你冷不冷?”   柳嘉熙感觉到李胜弦坐到她旁边,便转过头来问他。毕竟他们是偶像,而且到了年末行程也实在不少,她其实也有些怕今晚这样一闹,到时候三个人都感冒的话,她就只能天天给他们炖鸡汤谢罪了。   “我不冷。”   李胜弦摇了摇头,他一直裹着柳嘉熙叔叔的大衣,毛衣里还贴着权至龙他们在超市里买的暖宝贴,半点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这样的夜,格外地浪漫。   “今晚一直都是至龙欧巴胜弦欧巴和我在说,你有什么想聊的吗,我可以听着。”   和熟悉的朋友闹成一团,把不熟的朋友丢在一旁,其实不是柳嘉熙的行事风格,不过看崔胜弦他们都那么放心地丢李胜弦一个人玩,而李胜弦又一副自得其乐,也不怎么爱说话的模样,柳嘉熙之前便没怎么管他。   可是,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她还是觉得应该问一问。   毕竟李胜弦听他们三个发了一晚上的牢骚了,还被他们抢了钓上来的大部分鱼。   所以,作为回报的话,她也愿意听一听,这个一年前流着泪说自己被淘汰了,一年前站在他的舞团练习室里说自己热爱舞蹈的男孩,在这样的夜晚,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她愿意听。   “唔,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李胜弦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他就是直视着柳嘉熙的双眼,看着里面那安静的等候,便忍不住脱口而出,想说他有了喜欢的人,想说那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她。   而话音未落,柳嘉熙皱了皱眉头。她张开双唇,似乎也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可是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只是抿着唇,等着李胜弦继续讲述。   从这样的反应里,李胜弦便已经看到了结果。   如果告白的话,如果说喜欢她的话,大概她的眉会皱得更紧,大概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会转身离去。   李胜弦早料到这样的情景,倒也没有很伤心,只是又抬头望了望天,突然生出些寂寞和怅惘,总感觉天这么大地这么大,可是他总是一个人,从来到首尔之后,就只是他一个人,一个人默默纠正着自己的方言,一个人在练习室里练习唱歌。他选了这条路,他心甘情愿,可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预想到,这条路居然这样孤独。   柳嘉熙等了会不见他开口,还是犹豫着劝道:   “我以前也听过其他公司的一些事情,刚出道就谈恋爱的话,不太好……”   年轻人谈起恋爱来总是不管不顾,可是偶像毕竟是偶像,忙着谈恋爱的话就会忽略了工作,专注于工作的话就只能亏欠女朋友,而且万一被人发现,还会影响艺人乃至整个团体的形象,总而言之,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柳嘉熙说得委婉,说完后看李胜弦没什么表情。她歪了歪头,突然想到大家都一个年纪,其实都一样的叛逆。只不过她叛逆的是不想去中国留学,而李胜弦叛逆的是他想谈个恋爱……   这样一想,便觉得更能理解一些了。   柳嘉熙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李胜弦的肩,鼓舞道:   “再等两年吧,等你们在一线男团的位置上站稳了,等没有前辈敢在电视台那样说你们的时候,你再去喜欢她吧。”   李胜弦抬头仰望着天,听夜风从耳边轻轻吹过的声响。   他突然问道:   “你觉得我会成为至龙哥那样的存在么?”   即便他们现在才刚开始大火,即便现在依旧有很多人不认识他们,可李胜弦和权至龙的龙蛋们都一样的确定,权至龙一定会是站上巅峰的那个人。   他谦逊、多才,而又拼命,他随便一笑,或是一个动作,都散发着独有而直击人心的魅力。   权至龙太过优秀,李胜弦崇拜他,追随他,同时也因为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而感觉到重压。   “不会。”   柳嘉熙摇了摇头,身体往后一栽,直接躺在了冰面上边。   “至龙欧巴是至龙欧巴,你是你。”   “他会成为更好的他,你也会成为更好的你。”   从很久很久之前,柳嘉熙就期待着权至龙像是灭世者一样出场,横扫天下。可是世界上并不只有一个权至龙存在,在她的眼中,崔胜弦也很帅气,东咏裴亦然。以前还对李胜弦和姜大声的实力抱有怀疑,可是之前听了那一场演唱会,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再挑剔,只能追随,期盼着他们越来越好,走得越来越快。   “谢谢……”   李胜弦这句谢说得很轻,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从那几不可闻的鼻音里,听到他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觉得孤独,他觉得无望,是因为他一直追在别人的身后,而忘记了举起手来,拥抱一直在咬牙坚持着的自己。   他还没有成为最好,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好。   他不是权至龙,他没有从小就积累舞台经验,他没有在十三岁时就成功出道,他和他想要成为的这个人,有太多不一样的经历,也有着太多的差距。   可是他正在迎头赶上,他在努力,他已经让自己成为了,比一年前、两年前,更好的自己。   谁都有疲惫的时候,也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可是这时候,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安慰自己的话,那你凭什么让别人来拥抱你,有什么资格期待别人真心实意的陪伴和祝福呢。   “嘉熙!”   李胜弦觉得心口有一股情绪在强烈地涌动,像是浪花拍打着海岸,每拍一下,他心里的岩石便松动一些。   “两年后,我再对你说喜欢你!”   他忽然抱住了女孩的肩,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口。   然后他听到女孩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便站起身来,又伸手把他也拉得站直身体。   三秒钟后,他躺在冰面上,整个背脊都麻麻的,后脑勺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尖锐地疼痛。   2007年末,李胜弦的第一次告白,以对方的一个过肩摔,划下帷幕。   ☆、二人时光   李胜弦暗地里成功转型为李总后,给自己在首尔置办的第一套公寓中,终于迎来了除母亲和妹妹外的第三位女性,而这位女性的年纪有些小,才刚只有四岁。   之前成员们一块儿吃晚饭时,迟到一步的东咏裴和姜大声,也对小萝莉表露出极高的兴趣。柳月牙坐在权至龙旁边,一会儿张嘴吃个她塔普叔叔喂过来的丸子,一会儿听着她大声叔叔说笑话,一会儿还得给又夹菜过来的太阳叔叔说谢谢。李胜弦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画面和以前柳嘉熙和他们一起聚餐时的情景有些像,可是又不那么像。   柳嘉熙每次坐到他们中间时,也会多多少少地分走一些大家的注意力,可是也并没有像柳月牙这样,简直像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举。   李胜弦把身体探过去,给小萝莉的杯子里续点温水。因为柳嘉熙走之前特意叮嘱过,小萝莉肠胃一直不太好又喜欢吃冰的,如果她渴了嚷着喝水的话,一定记得给她拿温白开。   她和她的妈妈,真的长得很像。皮肤一样地白,五官一样地精致,可最像的是那双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看向喜欢的人和食物时,总是格外地神采奕奕。   李胜弦察觉到了,自己总是忍不住地把柳月牙和柳嘉熙进行对比。他在小萝莉身上寻找着另一个人的痕迹,仿佛每找到一些,他就能多爱她一些。   可是这样,似乎并不公平。   他还爱着柳嘉熙,而柳嘉熙并不想回到他身边,这不公平。   柳月牙喜欢她的胜弦叔叔,而胜弦叔叔在看着她时,思绪却总是飘到另一个人那边,这也不公平。   人生在世,我们都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不公平,这没什么,李胜弦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   可是在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柳月牙偷偷地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仰头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时,李胜弦的胸口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他想,至少他不能够,让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也经受那样的不公平。   “走,我们回家。”   李胜弦稳稳地把小萝莉抱在怀中,又亲了亲她的侧脸。   两个人在权某人羡慕的眼光中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顺利回到李胜弦家中。   小萝莉乖乖地去马桶面前刷了牙,又站在小板凳上自己洗了脸。因为睫毛上还挂着些小水珠,她仰起头来,半眯着眼睛问旁边也开始刷牙的李胜弦:   “胜弦叔叔,我们不洗澡吗?”   问题来得太突然,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李胜弦:“……”   他能说不么。   “小蝌蚪水里划~划呀划呀划呀划~~~”   “摇着一根小尾巴~哎呀~摇着一根小尾巴~”   “摇呀摇~划呀划~”   “一心要去找妈妈~哎呀~一心要去找妈妈~~~”   柳月牙坐在只放了半缸水不到的浴缸里,一边把满满的泡泡撒起来玩,一边奶声奶气地高唱着李胜弦听不懂的儿歌。   背对着浴缸,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的李胜弦:“月牙唱的是中文歌对吧?唱得好棒~”   柳月牙一挺胸脯,吹着泡泡道:   “我英文歌也唱得好!”   李胜弦见她兴致这么好,便也跟着笑,道:   “那你唱给我听听。”   柳月牙:“ABCDEFG~~~HIJKLMN~~~”   李胜弦:“……”   好吧,撇除歌词内容是如何地让人无力吐槽以外,节奏发音以及音准,都挺好,是个天生的好嗓门。   “这是我叔叔教给我的,他说我要去上幼儿园了,英文字母背得好的话,老师才会让我去上学……”   柳月牙嘟了嘟嘴,语气忽然有些惆怅。   即便是背对着小萝莉,李胜弦也迅速捕捉到了她突然间的沮丧。   “月牙不喜欢去幼儿园么?”   其实小朋友不爱去幼儿园是正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就想起了柳嘉熙当年那全都不及格的期中考试成绩单,以及超讨厌去补习班的厌恶脸。   “没有……”   小萝莉垂下了头,“我怕妈妈会想我。”   不是怕自己会想妈妈,而是怕妈妈会想自己。李胜弦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便测过身体来看她,小小的一颗脑袋伸在粉红色的泡泡外面,头顶上扎着两个羊角辫,那是李胜弦之前的杰作,可是羊角辫下面的脸,就不怎么好看了,眼睛泪汪汪的,嘴唇嘟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没事的,你妈妈是大人了。”   李胜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拖过来抱一抱,可是现在人正洗澡呢,一身的泡泡。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能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安抚道:   “大人会懂得什么是更重要的,就像对你妈妈来说,她肯定更希望你去幼儿园,去学习更多知识,去认识更多朋友。这个比让你每天都呆在她身边更重要,所以她就算想你,也会没事的,她会为你骄傲。”   讲着讲着,实在手痒,李胜弦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柳月牙头顶那两个羊角辫。   小萝莉似乎也感觉到痒,嘻嘻哈哈地躲开,下一秒又正色脸地问:   “胜弦叔叔,你能带我去游乐园玩吗?”   李胜弦正在心中感慨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情绪变化太快,变个脸比翻书还快。等听到问题之后,只是略微了顿了一顿,便答应道:   “好啊。”   他最近又没什么行程,自己私下里的事情都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小孩子的心思,几分钟就是一变。可是如果真的是把某件事记进了心里的话,他们便会格外执着,甚至有的时候,近乎于无理取闹。   李胜弦给柳月牙讲故事,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睡着。他的作息又向来不规律,每到能够休息的日子,身体总是不由自主地一直昏沉着,也不管什么八小时的睡眠时间,直接躺到有人把他吵醒或是整个身体达到酸软无力的极限。   所以,当李胜弦被柳月牙箍着脖子叫醒时,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胸口很闷,小萝莉直接骑在了他的胸口上面。下巴很痒,因为就着这个姿势,小萝莉的小熊睡衣的边角,正好搔在他的下颚和唇边。   “咳……月牙,什么时候醒的……”   李胜弦用双手握着小萝莉的腰,十分艰难地转过身体,把小萝莉轻轻放在他的旁边,两个人脸对脸躺着,一个睡眼惺忪一个兴奋莫名。   “什么时候去游乐园!”   柳月牙没有回答李胜弦的问题,而是再度爬起了身来,站在大床上微举着双手,似乎只要李胜弦说出个时间来,她便要蹦起来欢呼。   李胜弦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面。   “我说过会陪你去,可是不一定是今天……”   他死死地把脸按在枕头里磨蹭着,翘着几根呆毛的后脑勺显得有些崩溃。   “哦,这样啊……”   只听声音的话,小萝莉的兴奋劲似乎下去了一些。然而,下一秒。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李胜弦感觉整个床垫都是一震,他转过脸来,只看到某萝莉双腿分开,跪坐在他的旁边。于是他便自动脑补出了柳月牙刚才的动作,她一定是先跳起来,然后直接以跪坐的姿势坠了下来,还在床垫上垫了几垫。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李胜弦揉着一头乱发坐直身体,他想,要不就直接带人去游乐园吧,不然真对不起小萝莉这一大早晨的兴奋和期待。   “胖乎乎的猪宝宝跑来要奶喝~咕咕咕~”   “猪妈妈说~来啦来啦知道啦~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某只被李胜弦套上了熊猫帽子的小萝莉,从走出家门起就又开始哼歌,这次歌是李胜弦听过的了,很出名的韩文儿歌《猪妈妈和猪宝宝》。   李胜弦看柳月牙鼓着腮帮子在那儿一直咕咕咕的,便忍不住地想笑,又想捏她的脸颊。   “月牙很喜欢唱歌吗?”   为了保持他作为胜弦叔叔的光辉形象,李胜弦没有伸出魔爪,改为了交流兴趣取向。   “嗯!”   柳月牙重重点了点,双手握着牛奶,摆出了像是祈祷一样的姿势。   “我会成为妈妈喜欢的歌手!”   说到这点,李胜弦突然间开始好奇了。   “你妈妈喜欢的歌手是谁呀?”   以前是权至龙,这是他知道的。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变,他很想知道。   然而,答案并没有发生改变,小萝莉又吸了口牛奶,满足地眯起眼睛道:   “妈妈也喜欢G.D欧巴!”   “哈哈,看来至龙哥魅力不减……”   李胜弦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心酸地把车子停在游乐场外边,弯腰过去帮柳月牙解了安全带。   “走吗?”   他给自己扣上了帽子,又戴上口罩,再加上今天也没有化妆,所以简单一下就伪装完毕,只等柳月牙一声令下。   “走喽~~~”   柳月牙自己打开车门,扑腾着小短腿就跳了下去。   ☆、胜弦叔叔   夏末秋初,原本是该翻出外套,开始迎接冷空气的时候了。可是这一天却格外地热,像是走到最后的夏天,用尽了剩下的所有力气,用火辣的阳光投掷下酷热。   李胜弦有些后悔,出门前居然没有看一下当日的天气预报。出门时因为天还阴着,他还怕小萝莉凉着,特意给她的公主裙外面套了件小外套。   而现在,小外套早就被脱了下来,就拎在李胜弦的手上。   柳月牙极其兴奋地拖着李胜弦去坐过三遍过山车、两遍海盗船、五遍极速飞车之后,两人的额头上都挂上了细细的汗珠,时不时地汇成一大滴,顺着光滑的脸侧滑落下来。   “我们可以去吃冰淇淋么?”   柳月牙晃了晃李胜弦的手,两人一直保持着大手牵小手的姿势,此时柳月牙的手心也都是汗,李胜弦拿出纸巾来给小萝莉擦手,又左右张望着,道:   “去那边吧,我们休息一下再玩。”   从火辣辣的阳光中,步入开着空调的室内。李胜弦和柳月牙齐齐露出了感激的表情,随后又彼此对视一眼,看到对方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啊终于活过来了”的表情后,更是忍不住笑开了花,直到点好了饮料和甜品坐到角落里面,都有些停不下来。   “月牙喜欢香草么?”   李胜弦把冰块和着可乐一起灌进嘴里,腮帮子一会儿鼓一会儿凹的,随意问出口的问题,也有些含糊不清。   “嗯!”   柳月牙用小勺舀了一大口冰淇淋,伸长胳膊递了过来。   “要尝一尝么?”   小萝莉手太短,只能递到桌子中间,李胜弦怕她手举太酸,赶紧也凑了过去,嗷呜一口咬掉冰淇淋,然后双眼一亮,他挑着眉头,像是在拍广告一样,用浮夸的表情竖起了大拇指。   “美味!赞!”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搞怪,却逗得柳月牙捂着肚子,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李胜弦本意就是想逗小萝莉开心,可是看她开心成这样,又不得不感慨,这笑点实在是太低了,和权至龙都有的一拼……   “你们的草莓慕斯~”   伴随着甜甜的声音,扎着马尾的服务员端来了小小的一个蛋糕。   “喏,月牙也很喜欢草莓吗?”   李胜弦很是自然地把蛋糕推到了柳月牙旁边,然后自己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柳月牙的反应。   “嗯!香草和草莓都是最爱!”   小萝莉认真点头,然后左手一份冰淇淋,右手一份小蛋糕,一边尝一口地忙得不亦乐乎。   “那个……请问你是胜腻吗……?”   之前断蛋糕过来的女孩穿着甜品店制服,小心翼翼地靠近。略微有些不确定声音也压得低低的,用平常写单子的小记事本挡着自己的脸,眼神中有着隐约的羞涩,以及激动。   即便进到店里来,一有人过来就用口罩和帽子挡脸的李胜弦:“……你好。”   微站起身来弯腰致意,等坐下后便脱了帽子和口罩,在椅座后背挡住大厅视线的地方微笑道:   “你们店的冰淇淋很好吃。”   “啊啊啊啊啊!!!”   这是女孩心中无声的呐喊,全都通过她灼热的目光涌了出来。   “胜腻欧巴就自己过来的吗?”   女孩从发觉异常之后就一直盯着他了,可是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其他成员,但很明显,说他就自己过来的也不太对,因为就在她问完那句话之后,李胜弦忽然拿起被放到桌上的帽子,往坐在他对面的小萝莉头上一扣。   “我带朋友家的小孩来玩。”   大大的棒球帽完全地遮住了柳月牙的脸,可是李胜弦的笑容如此帅气,女孩完全分不出神来去相别的,只是激动地轻轻跺了跺脚,手忙脚乱地把记事本递过来。   “欧巴!我是你们的粉丝,拜托给我签名好吗?!”   “当然可以~”   多年偶像生涯里,被人要求签名又不是第一回。李胜弦毫不犹豫地借了本子过来,一边低头书写着自己的名字,一边还不忘问女孩的名字。   “书妍是吗?要好好学习哦。”   在签名上方留下了女孩的名字,以及祝福的话语,李胜弦把记事本一合,双手递了回去。   “欧巴,可以再合个影吗?”   女孩抱着被签了名字的本子,脸红得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坚定地为自己谋求着更多福利。而且在李胜弦爽快地表示同意,示意她也坐到可容两三人并作的椅子上来,这样高高的椅背就能遮挡住甜品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而李胜弦即便被她一个人认了出来,也不至于待会儿会被堵得出不了店门去。   男神有召,无所不从。女孩兴奋地坐到李胜弦挪出来的位置上,便正好看到对面的小萝莉,用一双小肉手撑着明显打了好几圈的帽子边缘,露出了一双明亮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向李胜弦摆弄女孩手机的动作。   这全神贯注的模样实在太可爱,而李胜弦自己带个小女孩出来,也实在是让人好奇……   “唔,小妹妹好可爱,要不要一起呀?”   女孩冲柳月牙招着手,想把人哄骗过来。没想到小萝莉却是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上身前倾着,接过了李胜弦手中那属于女孩的手机。   “我帮胜弦叔叔和漂亮姐姐拍吧~”   咔擦几声之后,重新拿回手机的女孩心满意足,冲着小萝莉笑道:   “姐姐再送你一份冰淇淋好不好?”   李胜弦把帽子又扣回柳月牙头上,阻隔了她对着别人卖萌的酒窝和微笑。   “不用啦,她已经吃过一份了,再来一份的话她爸妈就该揍我了。”   李胜弦这一副宠溺的模样,让女孩忍不住又想多看几眼小萝莉的真容,这孩子太漂亮了,说不定就是哪对艺人夫妇的小孩呢?!   然而帽子遮着柳月牙的脸,而女孩在这边逗留的时间也已经过长。   “胜腻欧巴怀挺哦~”   作为粉丝,女孩也不希望自己花痴得太明显,到时候害李胜弦被更多人发现。   于是再一次应援之后,即便还是依依不舍,即便还是想步步回头,也终究是走远了,留李胜弦和柳月牙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面。   “胜弦叔叔人气赞!”   柳月牙把帽子往桌子上一扔,伸出两个大拇指来,对着李胜弦表示夸赞。   “你再喊大声一点的话,待会儿我们就出不去了哦。”   李胜弦有些好笑地把帽子扣回自己头上,忽然又真的有些担心,转头确认了一下,店里并没有别人在往角落这边看。   “哈哈哈妈妈跟我说过,以前你们有一次出去吃饭,你和G.D欧巴塔普叔叔他们都被堵在了餐厅里面,就妈妈一个人走了出去,完全没有人拦,可是后来,她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你们出来。”   小萝莉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笑点很低,一边复述着妈咪同学曾经讲给她听的故事,一边把眼睛完成了月牙,笑得又快要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李胜弦心头一颤,弯着腰站起身来,把小萝莉拎回对面椅子上坐好。   “你妈妈说过以前和我们的事么?”   他望着柳月牙,等着她的回答。   可是心扑通扑通跳着,忽然间他又有些茫然——   说过又怎样,没说过又怎样?   柳月牙剜了一小口蛋糕抿入唇中,眯着眼睛笑道:   “说过的。G.D欧巴是妈妈最喜欢的歌手,塔普叔叔是妈妈最喜欢的哥哥,咏裴叔叔是特别温暖的叔叔,大声叔叔是脾气特别好的叔叔。”   李胜弦押了口可乐,半是期待半是害怕地追问:   “那我呢?”   我对于你,对于柳嘉熙来说,是什么?   柳月牙抬头望着他,很是认真地望着。   “你是胜弦叔叔。”   一字一句,说得很是坚定。   那一瞬间,李胜弦有些失落,又松了口气。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柳嘉熙指着电视机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那个人就是妈妈以前的男朋友么。如果柳嘉熙真的那样说了的话,她不会放心地把女儿放到他们身边来吧,而柳月牙,大概也不会跟他们这样亲近。   大人的事,已经过去的事,李胜弦觉得自己不应该总是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去寻找答案。   他大概是疯魔了,也变得懦弱了。   他不敢抓住柳嘉熙的手,简单粗暴地让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两个人都变了许多。变得如果不是柳嘉熙这次带着女儿出现,李胜弦或许也不会这样直白地感受到,原来,很多年前的那些瞬间,那些相爱的时刻,在他的心中,从未褪色。   过去越是鲜活,当下,就更显得索然无味了。   2016年最后的夏天热浪滚滚着,李胜弦又陪柳月牙去鬼屋转了两圈,再出来时便都撑不住了,大手拉着小手准备回家。   首尔,某家私人诊所。   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瘦弱医生,对着坐在一旁观赏骨骼图的帅气男人有些无奈。   “哥,我这边没有能做亲子鉴定的设备,只能再去拜托我的师兄,让他在大一点的医院里帮你鉴定。”   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不会是你……?”   高大帅气的男人转头瞪了医生一眼,吼道:   “反正就拜托给你了,不是我的!你别到处乱说!”   医生往自己的办公椅上一坐,昂着头道:   “不是就不是,发什么火……”   男人只是又瞪了医生一眼,捋了捋垂到额前的头发,问道:   “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七天。”   医生把手扣在装着头发的两根试管上面,轻声告知了时间。   ☆、我要回家   柳月牙待够了整整一周,每天晚上和自家妈咪通话的时候,都像是炫耀一样地,说这一天她的胜弦叔叔又带她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的柳嘉熙声音很温柔。   “月牙,要听话哦,胜弦叔叔他们如果有工作的话,你不许一直缠着人陪你,要懂事一点哦。”   柳月牙瞄了瞄李胜弦,有些不确定地回道:   “胜弦叔叔说他最近都比较有空,所以可以带我出去玩……”   李胜弦就坐在旁边听着,闻言只是摸摸柳月牙的头,笑着凑近了手机,帮着认证道:   “是的,我最近确实很闲,带月牙玩儿也挺好的,我很喜欢她。”   柳月牙的一双大眼,因为李胜弦的一句喜欢,而弯成了两轮弯弯的月亮。   柳嘉熙也通过电话听到了李胜弦的帮腔,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又细细地问了柳月牙每天的饮食,叮嘱她不要吃太多冰的以及垃圾食品,要记得加衣服,听说最近首尔的早晚都有些凉了。   那样的日常通话,在第七天的时候,忽然中断了。   柳月牙握着自己的手机,从傍晚七点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按照惯例,这时候妈妈的电话应该就已经过来了。   从七点等到八点,再从八点等到九点。   李胜弦看柳月牙时不时地看会儿手机,脸上都挂满了大写的焦躁不安……   他也被带得有些担心了。   “要不你给妈妈打过去吧。”   他端着切好的果盘,轻轻地放到柳月牙旁边,冲她提议着。   “不要。”   柳月牙摇了摇头,视线触及到就被放到自己旁边的水果,更是厌恶地嘟了嘟嘴,把身体转向了另一旁。   “妈妈不会忘记给我打电话的,如果她还没有打过来的话,一定是现在还有事情在忙,我打过去也只是打扰她工作。”   小萝莉微侧过身去的背影,第一次显得烦躁而僵硬。   她的语气也冷冷硬硬的,仿佛只是在说着不带感情的陈述句。   李胜弦看着她满身的抗拒,略显倔强又有些灰暗的形象。一周以来被小萝莉甜甜的笑容俘获的心脏,忽然间有些怔忪,接着就是酸涩,以及心疼。   “那要不叔叔给你妈妈打吧,叔叔正好有重要的事情找她,暂时打扰一下她的工作,应该也能够被谅解的。”   李胜弦在之前被托付了柳月牙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要到了孩子亲妈的电话号码。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拨过去居然是这样的情况,毫无旖旎也无暧昧,他只是很心疼这个明明想妈妈了却还在硬撑的小孩,所以脑袋一热,便拨了过去。   “不要,妈妈……”   柳月牙转过身来,大概是想要阻止的。   可是李胜弦手中的手机里,已经传出了嘟嘟声,小萝莉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李胜弦眼看着柳月牙的目光,从期待变成了失望,又从失望变成了浓浓的担心。   “没事,妈妈大概是没有听到,我再给她打一次!”   李胜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萝莉才好,同时又被小萝莉时不时冒出来的担忧表情,而带得心神不安。   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挪动几下,很快,嘟嘟声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柳月牙却只是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又坐回了她原先的位置上,用遥控器转换着电视机上的频道,似乎不再抱有希望。   “Hello?”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电视机的声音一直开得很小。   所以这一声清晰的男中音便显得格外突兀,震得小萝莉浑身一抖,把遥控器往旁边一丢,便顺着沙发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李胜弦旁边,钻到他怀里坐下。   “额……hello……”   李胜弦也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陌生男人,用的还是他并没有很擅长的英文。   于是大脑短暂地当机了一把,视线不自觉地往下一扫,却正好撞上小萝莉期待的目光。   李胜弦被那目光猛地一刺,重新打起精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Excuse me,Is this 柳嘉熙’s cellphone?”   因为不知道孩子妈在国外用的是什么名字,便还是选择了用韩文的发音,问出了柳嘉熙这三个字。   “Yes,This is GAHI’s phone。”   那边的男人声音很是冷静低沉,叫的也是嘉熙两个字在韩文中的发音,只是不太娴熟,像是完全没有学过韩语的人,只是模仿着在发音而一点都不标准。   “唔……Can i talk to her?”   李胜弦现在有些虚了,他怕柳嘉熙真的是在忙什么工作,所以完全抽不出时间来,连手机都扔给了周围的人帮忙管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他现在的这通电话就真的只是骚扰了,就像小月牙之前所担心的那样。   电话那头的男人并没有立刻回话,他似乎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又在和什么别的人说话。那边的背景音并不嘈杂,两个人压低了声音交谈的窸窸窣窣,惹得李胜弦忍不住把已经开了公放的手机,又往自己的耳边贴近了一些。   然而依旧听不清楚,李胜弦与怀里的小人儿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些心虚。   他们不会真的干扰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Sorry……”   那边的交谈似乎完毕了,沉稳的男中音又从电话那头飘了过来。   “She will call back。”   只留了这样一句,那人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了……断了……了……   李胜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不得不承认,时隔几年再打柳嘉熙的电话,这像跟霸道总裁聊个天还要另外再约时间的情景,实在是有些打击人。   “你妈妈大概是真的忙,不用担心,电话里的叔叔说会让你妈妈再打过来。”   总算他还记得自己冲动地拨了电话过去,到底为的是什么。   于是一边安慰着,一边摸了摸小萝莉的头。   李胜弦视线往旁边一转,落到了一直被两人冷落的果盘上,忽然又有些头疼。   之前柳嘉熙就叮嘱过他,柳月牙不爱吃蔬菜水果,所以他必须多哄着她,让小萝莉至少每天都能吃下一些。   李胜弦哄人的方法,就是亲自去准备蔬菜水果,做成沙拉,或是摆成好看的形状。据他观察小萝莉看喜欢看他精心照顾人的模样,凡事他用心准备过再亲自端过来的东西,小萝莉一边会给点面子,囫囵吞枣地吞下几口。   然而今晚,气氛有些不对劲啊。   李胜弦想了想,也不想再逼联系不上亲妈已经浑身烦躁的柳月牙,只放她安安静静地对着动画片发呆,自己挑了块苹果,一边咔吱咔吱地嚼着,一边猜想,柳嘉熙到底出国干嘛去了,之前说好最迟一周内回来的,然而现在已经一周……   “胜弦叔叔!”   对着电视发了会儿呆的小萝莉忽然抬起了头,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仰望着他。   “我明天就回家去啦,妈妈说过回来就送我去幼儿园的。”   因为是仰着头的姿势,小萝莉的五官更显得精致,语气也格外天真,恢复了轻快。   “嗯?现在你妈妈好像暂时回不来,要不再等两天,等你妈妈来接你了再……”   李胜弦表示这分别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他有些承受不来。   而且他之前还暗地里算过,等柳嘉熙过来接孩子时,两人还能再见一面,可以约到一起吃个饭,再顺便送她们母女两回个家……   畅想很饱满,而现实很骨感。   李胜弦只见小萝莉摇了摇头,微叹着气道:   “妈妈回来见我没去幼儿园,会不高兴的。”   李胜弦很想要吐槽,你妈妈都没有按时回来接你,要生气的话也是你更有资格……   然而柳月牙又补充道:   “我回去让外公和苏爷爷他们给妈妈打电话,长者的问候不可推辞,就不算是打扰她工作~”   李胜弦只觉得自己胸口中了一枪,流血满地。   所以小萝莉是嫌弃他没能让柳嘉熙接到电话么,通话级别不够怪他咯……   柳月牙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当晚做了决定之后,当晚就给自家外公打了电话,说自己第二天就回家里去。   李胜弦哀怨地在一旁蹲着,不敢插话,也没什么理由留人。   只能用手指在沙发上画圈,撇着嘴想着,算了过两天再去咖啡店那边看她们。   第二天,李胜弦把小萝莉送到咖啡店。这家店的老板娘明显还没有回来,收银台上一个似乎是兼职的少年,正明目张胆地打着盹儿。   “苏爷爷~~~”   小萝莉在李胜弦的怀中扭了扭身体,便麻利地滑到了地面上,向着落地窗旁的某个身影扑了过去。   “哦,月牙啊~”   那人转过了身来,身材瘦削皱纹深刻,但却是精神矍铄的模样。   他很是顺手地便把柳月牙抱入了怀里。   “谢谢你照顾月牙。”   那老人走了过来,重重地拍了李胜弦的肩。   李胜弦想要往后退一步,这样他可以礼貌地鞠个躬。可是扣在他肩膀上的大手却很是用力,让他不敢轻易动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那老人的目光,对着那古井无波但却莫名让人觉得深邃的一双眼,挺直腰板勾着唇笑道:   “不用这么客气,我很喜欢月牙。”   老人又捏了捏他的肩,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人就走。   “胜弦叔叔再见~~~”   小萝莉趴在老人的肩上,晃着手臂大声告别。   “之后再见哦~~~”   李胜弦把脊梁挺得更直,笑着大声回应。   几天之后,李胜弦从朋友聚会上回到家,带了些酒气,有些微醺。   手机忽然在外套口袋中震动,连带着响起的,是一个小女孩软软糯糯地唱着儿歌的声音。   李胜弦勾起了唇角,掏电话的动作比平常麻利了许多。   这来电铃声是他专门给小公举柳月牙设置的呀,小萝莉来电,不能让她等太久了。   “月牙?”   虽然李胜弦平常不爱喝酒,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点醉意之后再遇到喜欢的小公举来电,他的声音愉快得像是踩在云端,幸福地快要飘起来。   “呜呜呜胜弦叔叔……”   电话那头小萝莉的声音却一点都不愉快,她鼻音浓重,嗓子有些沙哑,像是已经哭了一段时间。   ☆、不能回头   李胜弦从柳月牙那儿得知了一件事情,柳嘉熙病了,病在国外,很是严重。   电话里小萝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沙哑着嗓子问:   “妈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以成年人的理性思维来看,他的回答当然应该是不知道。他不知道柳嘉熙好好地去趟中国出差,怎么会在印度德里突发重病回不来,他不知道柳嘉熙生的是什么病,他甚至也不知道柳嘉熙现在的具体位置,不知道她的病情是否有好一些,是否清醒了过来。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可是在听着柳月牙微微颤抖的小奶音时,那些对于大人来说只显得空洞的安慰,却是脱口而出。   “月牙,没事的。”   他反复重复着“没事的”几个字,像是说多一些的话,自己便也能够笃定这件事情。   “月牙,只是生个病而已,我们大家都会生病的,没事,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李胜弦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些不负责任的安慰,柳月牙是否都足够相信。可是他能够感觉得到,在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放柔了声音哄她不要再哭之后,小萝莉声音里的慌张变少了很多,她不再反复地追问李胜弦其实也回答不了的问题,而是跟着他一起肯定地说道:   “嗯!肯定会没事的!”   挂掉电话之后,李胜弦想着柳月牙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上眼皮微微红肿,眼泪鼻涕一起横冲直撞的模样,便还是觉得揪心,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很疼。   可是小萝莉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呢,之所以会哭着给他打电话,也是无意间从家里叔叔们的谈话间,得知了柳嘉熙一直滞留国外没有回来的真相。   对于小萝莉这份无缘无故但来得似乎很是坚定的信任,李胜弦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实在太少,比如说此刻,他很想把小月牙抱进怀里哄到她睡着,可是他不能。   这让他感到抱歉,同时又很是颓丧。   他察觉到作为一个外人的无能为力。   “MO?嘉熙在国外病重到回不来?”   崔胜弦刚回到家,就经历了今天的第二个惊吓。   而比起前一个他其实已经略有直觉的惊喜来说,后面这个由李胜弦抛过来的惊吓,才真是实打实地把他吓了一跳,站在玄关门口半脱不脱的鞋挂在脚尖上,晃悠两下,无力地落了下去。   “哥不是认识嘉熙的一些亲人朋友吗,帮我问问她在哪里,哪家医院,状况怎么样好么?”   李胜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崔胜弦确实认识柳嘉熙的时间更长,而且因为曾经在三禾帮名下的夜场唱过歌,相比于后来和柳嘉熙谈个恋爱还弄得跟游击战一样的李胜弦,崔某人和柳嘉熙身边的那些人要亲近得多。   “嗯,我试着问问。”   崔胜弦一口应下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想把手机拿开挂断后改拨其他号码的动作顿住了,他想了两秒,又把电话重新贴回耳边。   “忙内……”   他用低低的嗓音缓缓地叫着。   “你问嘉熙在哪儿做什么?”   柳月牙说了人在德里,那应该就是在德里的吧,李胜弦还要知道人在哪家医院做什么。   李胜弦抿了抿唇,直接承认道:   “我想去找她。”   听到她生病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她,去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好起来。   听到柳月牙慌张无措的哭泣之后,还是想去找她,去用她的电话回拨给小月牙,告诉小月牙妈妈很好,有胜弦叔叔在旁边守着,一定不会有事。   李胜弦知道,有些事情,自从他在权至龙演唱会后台看到柳嘉熙的那天,就已经脱轨。他小心翼翼,他踱步难定,可是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正在向柳嘉熙一步一步地靠过去。   他的心,他的理智,他的感情,全部都在叫嚣着——   去找她,现在就去找她!!!   崔胜弦在电话那头,有着长久的沉默。他的呼吸忽然间也变得很疾,在话筒上洒下细细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等我先问问再说,不一定能问到呢。”   三禾帮之前势力大减,还经历了各种分裂。崔胜弦能够联系到的人,不外乎以前就喜欢跟在柳嘉熙旁边玩,但后来都被证实是柳大小姐爱慕者的黄毛们,以及那个给了他机会在夜场唱歌,后来抱着他的肩恭喜他去YG当练习生的苏梵天,也就是柳嘉熙的苏叔叔。   明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却显得格外难熬。李胜弦有些焦虑地在自家客厅里发了会儿呆,忽然又站起身来,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过去,他可能需要一张最近飞往德里的机票。   远在首尔另一端的崔胜弦,并不知道他的那个傻弟弟已经开始准备了,呆头呆脑地用手机查德里是什么天气,要不要多带两件外套,如果柳嘉熙出院时身体还是很虚弱的话,就用多出来的外套把她裹在里面,不让她再被任何冷空气和病毒侵袭。   崔胜弦给苏梵天打了电话,好久没有拜访,但声音像是琴弦一样好听的苏梵天,言语间依旧是温和的,半点没有生疏或是不便的痕迹。   “嘉熙是被那边的蚊蝇感染,准备回国的那天忽然发起高烧,陷入了昏迷。我们已经派人去了那边,说是登革热,虽然病势凶险,但因为治疗及时,现在已经没有致命危险了,只等嘉熙醒来,一个月左右便能康复。”   苏梵天知道崔胜弦一直把柳嘉熙当妹妹对待,所以也不隐瞒,把大概的病况都说了一遍。   “那嘉熙现在是在哪家医院呢?人还在德里吗?”   崔胜弦听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便松了口气,但一想到他还有个傻弟弟准备要飞过去,顿时又心塞了,情绪莫名地复杂难言。   “怎么,你们有人要过去找她?”   苏梵天的触觉比崔胜弦记忆中的还要敏锐,他问得如此直接,崔胜弦便显得堂皇。   “啊,我就是关心……”   他记得以前李胜弦和柳嘉熙恋爱时,都是背着柳家那帮子人进行的,所以他只能搪塞,只能找其他借口。   不然总不能让他说柳嘉熙的前男友,也就是他崔某人的弟弟,现在很想要复合,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照顾病员吧……   “是你们那个忙内么?”   苏梵天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崔胜弦的挣扎和搪塞,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舒缓,可是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严肃,不自觉地便挺起了腰,静静恭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如果你们那个忙内要去的话,你帮我转告他,去了就不能回头,想清楚再走。”   当电话那头的人强势地撂下这些话语时,崔胜弦才更为深切地感受到,那个还跟他探讨过嘻哈歌手的苏老板,真的是首尔这一亩三分地上,响当当的一枚大佬。   而他的交代,不容拒绝。   去了就不能回头,想清楚再走。   不能回头,想清楚……   崔胜弦想着他今天刚从诊所那边拿回的报告,他一周之前送过去两根头发要求做亲子鉴定,现在已有了结论。柳月牙因为年龄太小,毛发中未能提取到完整的DNA,所以这份报告出具的时间稍晚了几天,同时报告的结论也有了一些不确定性。   但大致看来的话,那两人是拥有着亲属关系没错。   一个是柳月牙,一个是李胜弦。   一个是他暖得像小天使一样的侄女,一个是他傻乎乎自己认定了的事只是闷着头去做的弟弟。   他们是父女,天生的血缘关系。   崔胜弦有些明白了,电话里苏梵天为什么那样郑重地叮嘱着,还让他转告,让李胜弦一定要想清楚。   他们,大概都是知道柳月牙亲生父亲是谁的吧。   所以,如果李胜弦真的下定决定要去德里找柳嘉熙,如果他真的想要挽回,想要两个人重新在一起。   那么这一次,就不要再互相伤害,不要再分开。   不要,也不能。   因为两个人中间已经有了个小月牙,她不能被任何人伤害。   所以,走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去了,就不能回头。   崔胜弦用这段纠结的时间,抽了根烟。   星星点点的火光附着在烟头上,明明灭灭,化成了烟。   很久之前,柳嘉熙和李胜弦两人分手后,崔胜弦差点和忙内打了一架,或者说,他差点把忙内揍了一顿。   可是他自己是知道的,李胜弦是他喜欢的弟弟,柳嘉熙是他亲爱的妹妹,两个人都住在他心里面,有着各自温暖的小房间。   所以他才那么期望着他们两好好的,期待着他们能够一直都那样幸福。   手机铃声响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忙内两个字。   崔胜弦想,忙内好多年没有这样沉不住气,等事情过去了之后,他又可以拿这笑话忙内好几年。   可是笑话什么的,都是以后的事。   现在他暂时还有些舍不得,所以把烟头掐灭了之后,崔胜弦还是拿起了手机。   “喂,忙内。”   李胜弦不知道在自己家里捣腾着些什么,崔胜弦听到他那边忽然一阵哐当哐当直响,然后忙内的声音顿了两秒,忽然骂了句脏话。   啊,大概是什么东西倒了。   崔胜弦漫不经心地想着,左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右手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忙内,你听我说。”   “月牙是你的女儿,我已经帮你们做了亲子鉴定。”   ☆、两年之约   李胜弦曾经过问柳嘉熙,为什么在他第一次告白的时候摔他。   那时候柳嘉熙瞪了他一眼,并不给他回答。   李胜弦想了小一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初次告白的结局是那样。后来柳嘉熙看他实在抓耳挠腮,看着有些莫名地可怜,又惹人心烦……   她把李胜弦的领带拉过来,逼着他凑近了一些,两个人的眼眸里都印着对方,温温热热的呼吸在唇与唇之间纠缠。   “如果你没办法承受告白之后的后果的话,就不要向一个女孩告白。”   柳嘉熙死死地盯着李胜弦,眼睛一眨不眨。   “既然是两年后才能说喜欢,那就两年后再告诉另一个当事人,提前说出来但又不能立即为自己的告白负责什么的,绝对只是想转嫁压力的耍流氓!”   李胜弦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时候被告白过后,你想要我对你负责?”   柳嘉熙松开了李胜弦的领带,把他放回原先的位置上,用手指轻轻抚平了那被她拽出的褶皱。   “你想多了,少年。”   她的手顺着衣领,滑到了李胜弦的喉咙,又再往上一些,滑过下颚,绕过脸侧,最终,停留在李胜弦的唇边。   “唔,我觉得我会想你的虎牙……”   她用手轻轻戳着那两颗虎牙的位置,撇着眉嘟着唇,用皱巴巴的一张脸表示着自己的舍不得。   那时候的李胜弦,只是把笑容绽放得更加明目张胆。他的身形还很瘦弱,穿着T恤和牛仔裤时,隐约地还是像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可是他喜欢上了穿正装,他想要更多,想要更成熟的自我。   “所以你要和它们说再见吗?”   他把整个上身都向着自己的女朋友凑了过去,头渐渐地歪向一边,意图十分明显。   “你……”   柳嘉熙话音未落,便已经被温热的嘴唇惊得不太敢动。   她的双颊骤然便升起了俏生生的红,像是六月天挂在天边的晚霞,艳丽到燃烧一切的红。   那并不是他们的初吻,可那是柳嘉熙和她喜爱的小虎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   “你流氓……”   虎牙告别仪式完毕,柳嘉熙靠在李胜弦的肩上轻喘着气,顺便把之前未能说完的话,也说了完整。   那一天的后来,柳嘉熙独自坐在走廊里,一直等到李胜弦把虎牙磨平了出来。   “怎么样~”   在手术室里已经照过好几遍镜子的李胜弦,冲着自家女朋友,露出了极其绚烂的八颗牙微笑。   “唔……”   柳嘉熙托着下巴,左右打量。   看过去,再看过来,上手去摸一摸脸侧,再在原先虎牙的位置上按一按,试了下手感。   “不太习惯。”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对虎牙情有独钟。   李胜弦耸了耸鼻子,不甘心地继续问:   “不觉得我变帅了吗?现在牙齿多整齐!以后再穿西装,至龙哥他们也不会笑话我一露牙齿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虎牙虽然没了,奶声奶气的腔调还是保存着。   柳嘉熙忍不住摸了摸李胜弦的头,像哄自家小狗一样顺毛道:   “嗯嗯嗯,帅多了!你以前就很帅,现在更帅,未来还会更更更更帅!!!”   被自家女朋友抬着手顺毛的李胜弦:“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   柳嘉熙认真点头:“真的真的真的!”   李胜弦唇角微微一勾,把头上的棒球帽往下又压了压,握着自家女朋友的手就往外走。   “我知道你在哄我。”   可是一点被戏弄和敷衍了的感觉都没有呢,他喜欢看柳嘉熙哄他。   “谁让我喜欢你呢~”   柳嘉熙把步伐迈大一些,笑嘻嘻地从李胜弦身后,来到了他的旁边。   比起被拖着走,她更喜欢两人肩并着肩,十指交叉地走着。   偶尔她转头看他一眼,或者他转头看她一眼,或者他们对视,或者直接凑过去亲一口。   比起李胜弦一个人说了喜欢,而对她来说更多的只是羞涩和恼怒的时候,她更喜欢李胜弦坚定地站到她面前,再一次告白,第二次说喜欢,然后死皮赖脸地让她也喜欢上他之后的……   那所有幸福的时刻。   李胜弦的第二次告白,在2009年,他以《strong baby》蝉联了MCD和人气歌谣三周第一之后。   那首歌是权至龙作词作曲的,柳嘉熙当然听过。   她只是没有想到,她整整躲了李胜弦一年多,居然又在和崔胜弦吃海鲜锅时撞上了李胜弦。   “哦,哥?”   那时候正好从包间门口路过的李胜弦装出了意外而惊喜的模样。   “啊!忙内你也来这边吃饭啊!”   恰恰就在李胜弦经过时把门拉开的崔胜弦,双目微微睁大,脸上是大写的“忙内我做得好吧快来夸一夸我!”   有些不自在的柳嘉熙:“……我去洗手间。”   然而她其实是逃了。   虽然她逼着亲爹把学籍转回首尔后,也是真真正正地躲了李胜弦一年多。可这其实也并不是在过肩摔事件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08年BB的演唱会她追了好几场,因为BB队长和忙内的感情飞速递增,所以她总是很容易在目光追随着权至龙的某些瞬间,就意外地和旁边的李胜弦对上了眼。   于是柳嘉熙撇过眼,把视线投向远在另外一边的崔胜弦。   演唱会表演过后会有聚餐,崔胜弦说能带她过去,然而柳嘉熙正色拒绝,只是和其他姐妹们一块等在后门,向着权至龙也许会醉醺醺地出来抽烟。   后来权至龙果然出来了,和崔胜弦一人夹着根烟,两人中间还夹着个李胜弦……   从那之后,柳嘉熙也不蹲后门了。   崔胜弦评价说:“你这是何苦呢,不就告个白么,就为这么件小事你连至龙都不见了?”   柳嘉熙竖起食指来摇了摇,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道:   “欧巴你不懂!至龙欧巴已经成为大明星了,我要隔远一点看他,不然会被闪瞎!”   崔胜弦:“……你现在是在说我不够红么?站这么近也闪不瞎你?”   柳嘉熙拍拍顶端君的肩:“你对我来说,先是崔胜弦,然后才是提偶皮。”   崔胜弦:“我谢谢你。”   明明柳某人一年多之前,还见外得回了首尔也不跟他联系来着。   从崔胜弦说了不许跟他生分之后,又顺杆子爬回来了……   就那样,柳嘉熙躲躲藏藏地尴尬着,度过了一年多,然后她更加感觉到尴尬了,尤其是在她偷偷摸摸从海鲜锅店面里出来,却看到刚才还和崔胜弦有说有笑的李胜弦,正站在街对面的时候。   “你冷不冷?”   李胜弦缓缓地从街对面走过来,停在柳嘉熙的面前,用手指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背,仿佛想确认一下她的体温如何。   然而柳嘉熙抖了抖,因为她刚才在店里待了那么久,手一直都是温热的,而李胜弦的手指却微微凉,刺激得她一个寒战。   “不要感冒了。”   李胜弦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才是比较冷的那个,只是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兜着头往女孩头上一罩。   这外套是长款的,再加上柳嘉熙本来就比李胜弦要矮一些,连头盖身体地遮下来,正好垂到柳嘉熙的大腿一半。   “呀!”   柳嘉熙被突如其来的外套攻击惹怒了,同时也因为偷跑被人逮住而觉得丢脸。   可是头从外套里钻出来之后,看看面前这张十分熟悉的脸,只觉得权至龙崔胜弦等人的影子,也一一在李胜弦背后浮现,和背后灵一样。   “阿——西——”   柳嘉熙不想跟李胜弦对话,但也不想为了能顺利脱身而说些咄咄逼人的话。   她知道,李胜弦人很好,很暖很善良,现在已经成为了权至龙崔胜弦东咏裴姜大声四人的心头宝。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是觉得他冒冒失失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所以,闪人吧。   她干脆利落地把外套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往李胜弦怀里一推,然后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快步远去。   “我发SOLO了。”   李胜弦虽然没有一双大长腿,可是能把步子迈得比柳嘉熙更快,追上她轻而易举。   柳嘉熙:“……”   默默地开启竞走模式。   “我连拿了MCD和人气歌谣的三周一位,杨社长都说我这次做得不错,比以前进步很多。”   李胜弦的肺活量比以前大多了,一边紧追慢赶一边说着话,居然也像是闲庭漫步一样轻松自如了。   柳嘉熙回头瞪他一眼:“……”   默默升级为暴走模式。   “你听我的歌了么?MV看了没?”   李胜弦的声音逐渐开始显得兴奋了,自顾自地说着,居然也手舞足蹈,似乎有想要把编舞跳上一段的想法。   已经从小街道走到大马路旁的柳嘉熙:“出租车!”   几十秒之后,目送着刚停在自己面前的出租车远去后,柳嘉熙转头怒瞪拉着自己手腕的人。   “就算再被胜弦欧巴骂一次,我也会摔你的!”   李胜弦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   “那都是07年的事情了,现在2009年,两年就这么过去了。”   柳嘉熙:“……”   从07年末到09年初,从哪儿数出来的两年?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握着李胜弦的手臂,给他再来一次终身难忘的过肩摔。   然而姿势刚摆出一点,李胜弦立马后退了一步,只是远远地抓着她的手腕,笑说:   “胜弦哥教过我了,同样的错误我不犯第二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文都已经发出去了,可是我必须上来再说一句……句…… 前两天评论把我冻成了北极熊,我还以为这文没人看了呢……呢……呢! 然而剧情一卡,你们就都出来了。 你们都是磨人的小妖精!我要代表月亮捏你们的脸!踢你们的屁股!以后半夜上美食番虐待你们!!!   ☆、你说什么   时间,对于有野心有目标的少年来说,是多么可怕的成长激素。   这一点,柳嘉熙在从放学后忽然被拖进某辆停在路边的车里时,深刻地认识到了。   “呀!你有病么?!”   她之前在中国待那两年里,曾因为最初过去时不知收敛而得罪了人,一周后就在放学路上被拖进了小巷里,只能靠着不要命地张牙舞爪,和那群少男少女纠缠到警察到来。   那件事不至于让她怕一辈子,因为那天之后,她便鼻青脸肿地自己去中国的武术馆里报了名,一个月之后,她带着师兄们一起去报仇。师兄们在旁边叉着手看着,而她让那群人一个一个地过来与她单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把受到的伤害还了回去,那件事就算完了。   可是,有些胆战心惊的情绪还是留下了。因为那情绪并不强烈,也并不光彩,所以它们在柳嘉熙的内心角落里盘踞了这么久,都没有让她察觉到它们留下了。   直到这一刻,她背着双肩包从学校里走出来,沿着栽了樱花树的小路,听着歌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辆车忽然在她身旁刹车,轮胎摩擦在水泥马路上,发出了难听的哧的一声。   她的手脚还来不及反应,背后的汗毛已经竖起。   一个戴着面具的大汉拉开了车门,用壮实的手臂把她拉了上去。   柳嘉熙只来得及留下一声惊呼,就已经被放在这面包车的座椅里,感受着车子又猛地启动,转了个方向不知往哪个地方开去了。   柳嘉熙略显慌张地往旁边一看,拉她上来的人正不紧不慢地摘着面具,而就坐在她旁边的,是露着小虎牙笑得一脸得意的李胜弦。   恐惧化成了怒气,她把刚才差点从自己肩上飞出去的双肩包,直直地向李胜弦扔去。   “呀!你有病么?!”   她并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可是他李胜弦是谁,凭什么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嘉熙……”   有人从后面伸出手来,按着她的肩,声音小心翼翼,有些不明显的忐忑与抱歉。   “对不起,我们给忙内准备了一个惊喜party,想做得有创意一点,所以我们大家想了这个点子……”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柳嘉熙就听了个开头,就觉得像是有一盆冰水浇在了她怒火焚烧的心坎上,让她从分分钟想揍人的状态,变成了分分钟想揍人却不得不挤出笑的无奈。   “至龙欧巴……”   柳嘉熙转过身来,对着权至龙扯出张难看的笑脸。   权至龙也觉得有些抱歉,他没想到柳嘉熙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之后,他指了指旁边已经把头罩脱下的男人,介绍道:   “你应该认识的吧,我们的经纪人,南国哥。”   柳嘉熙也为自己的反应而觉得丢脸了,更何况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她转过身去对金南国微微欠身道:   “对不……”   话还没说完,车子忽然左拐右拐,急刹车停在了路旁,砰的好大一声。   车前盖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前车轮都被顶起来一些,呲拉呲拉地空转着。   “没事吧你们?”   金南国是反应最快的一个,第一时间护住了就坐在自己旁边的李胜弦,等车子停下后,又快速起身去看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里的权至龙。   “好像……我们的车好像是被谁拦住了……”   李胜弦抬起头来往车窗外一看,目瞪口呆地有些被吓住了。已经歪斜到路边的面包车前,卡了辆小轿车。而面包车的另一侧,停着几辆摩托车,车主人都单脚撑在地面上,冲面包车的方向吆喝着些什么。   “没事。”   柳嘉熙跟着一望,就定了心思。   轻轻拍了拍李胜弦肩后,便自己下了车,往摩托车的方向走去,交谈几句。   李胜弦趴在车窗上眼睁睁地看着,几句话之后,小轿车和摩托车都开走了,柳嘉熙重新回到车上来,一脸抱歉地道:   “对不起,车子的损坏,我们三禾帮都会赔偿的。”   道歉完后又觉得荒唐,这可都是些什么事啊。   权至龙是她偶像她不能吐槽,而金南国是外人也是权至龙某种程度上的上司,她也不想对他发脾气。   所以她最终只是狠狠地又瞪了李胜弦一眼,咬牙切齿地道:   “所以啊,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绑架我呢……”   她是柳嘉熙,她爸是刘天雄。   以前她大晚上的在江南到处窜,都没人敢招惹她,只除了个别十分没有眼色的愣头青,比如当年的崔胜弦。   然而权至龙和李胜弦都是知道她身份的啊,还来这一出,难道不是自己找虐?   想着想着,实在是无法理解。   柳嘉熙从李胜弦怀里拎回了自己的背包,准备翻出手机来问一问崔胜弦,他家的弟弟们这么蠢他知道么。   “大发……像拍电影一样……”   权至龙坐在后座里感慨着,惊叹着,又觉得隐隐地丢脸。   他虽然认识柳嘉熙很多年了,可是这位妹子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每次崔胜弦把人叫出来玩时,也都只是独来独往的模样,就算叫人,也只叫她那几个据说是同一学校的黄毛小弟们。所以他渐渐地忽略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黑三代来着,或者他虽然知道柳嘉熙是三禾帮的大小姐,也对她的这个身份没有实感。   毕竟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不是么,很多道上的势力都洗手上岸了,讲究和平沟通文明来往,所以谁知道只是在柳大小姐的放学路上,跟她开个玩笑,就会被五六辆车给包围了,还差点出车祸……   “忙内啊,哥今天的精神损失你看着办吧。”   感慨完柳大小姐这一番阵仗之后,权至龙瘫在后座上,用脚尖踢着斜前方李胜弦的小腿,懒洋洋地寻求着心理平衡。   因为这场聚会,原本大家都没想到过要叫柳嘉熙来,就连一向把柳嘉熙当亲妹妹的崔胜弦,最近也因为某些原因,不怎么叫她出来一块聚餐了。   然而李胜弦却忽然对派对的组织者权至龙提出请求,他想要邀请柳嘉熙也来,为他的首次SOLO成功而庆祝。   所以换句话说,绑架什么的原本并不是为柳嘉熙准备的。不过是因为李胜弦想要柳大小姐过来,权至龙就依着他一起过来邀请了,而原本的邀请方式就定了是绑架这样的惊喜,于是结局大家都知道了。   权队长表示,他受到了惊吓,而这份惊吓,他当然找事件的源头李胜弦解决啦~   “哥今晚多吃点东西!”   李胜弦很是大气地摆了摆手,转过身去冲着权队长笑,一副惊吓什么的都是小意思的模样。   “呀!”   权至龙有些哭笑不得。   “今晚都是我们几个哥哥请客,你还能更赖皮一些么?”   忙内虽然出了SOLO,可是收益到账什么的,还有一段时间。而且现在BB里的四个哥哥都已经被养成为弟控,想为弟弟庆祝还担心弟弟的钱包不够厚实,干脆商量了自掏腰包,直接送个全套的庆祝礼物给忙内了。   “你们现在真的感情很好呀……”   柳嘉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幽幽地说着。   权至龙敏感地意识到,柳嘉熙一直算是他的唯粉,甚至在BB准备出道的时候,柳嘉熙还因为他而去向李胜弦挑衅过。   那时候的李胜弦,他没什么心思多管。可是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李胜弦这个总是顶着黑眼圈的弟弟,实在是太善良太认真又太可爱,就连他权至龙也舍不得欺负了。   “胜腻可是我们最爱的忙内啊~”   权至龙故意伸长了胳膊,箍着李胜弦的脖子,把某人的整个上半身都拖到后座里来。   “哥哥哥!腰!腰好疼!”   李胜弦觉得这姿势简直不能更羞耻,他的下半身还被安全带绑在前座上,上半身却横着伸向了后面。他不安地用手摸了摸肚脐眼的位置,感觉到衬衫有些上滑露出了些肚皮,便赶紧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又拼命地向权至龙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放开。   “唔,是不是到了?”   柳嘉熙从看到李胜弦衣服开始上滑时,便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而此时车子一停,窗框里的景色稳稳定在了一家汗蒸房面前。   额……   原谅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在汗蒸房开的庆祝派对,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以,当几个人都下车,绕过街角,上了阶梯,进入一家私人的花房与室内游泳池之后,柳嘉熙默默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汗蒸房。   权至龙三人一进到泳池,就不知道闪到哪里去了,柳嘉熙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泳池的主人大概是个很懂生活的人。空气暖暖的,还夹着甜甜的花香。清澈透明的水波,也被一簇一簇的花丛围绕着,遥遥相应,就像是世外桃源。   “喏,嘉熙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李胜弦大概是已经换上了泳装,身上披着浴袍一样的外套。   而他抬起手来,向柳嘉熙递出了扎着粉红波点蝴蝶结的礼物盒。   柳嘉熙总觉得这礼物大概不会那么美好,但想想李胜弦也算是今天派对的主人公,她不能太扫兴了。   于是把盒子默默地接过来,打开。   唔……   上下两件式的嫩黄色泳衣一套。   “你皮肤很白,我觉得穿这种颜色一定会很漂亮!至于尺寸,我是目测的,你要不先试试看……?”   李胜弦兴奋的同时又有些腼腆,摆摆手又挠挠头,一副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的模样。   而柳嘉熙此时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尺寸是目测的……尺寸是目测的……目测……   “呀!!!”   柳嘉熙抬起腿来,冲着李胜弦的小腿就是一脚。   那一脚其实并不重,李胜弦的腿是光着的,而柳嘉熙还穿着鞋,她也不想把派对的主人公给弄成重伤。   然而被踢了的某人却是很浮夸地叫了一声,身体往旁边一倒,就一脸惊慌地向泳池里倒了下去。   十几秒后,李胜弦在泳池里沉沉浮浮。   “嘉熙救我!噗噜噜噜噜……救我!唔……”   某人没预想到浴袍吸水之后,会缠着他重重地往下坠去。连连扑腾了几下都没能抓到浮标,又被自己的外套给脱下去的他,开始感觉到了危机。   “哈哈哈你等着~”   柳嘉熙很不厚道地看笑了,也终于觉得有些解气。   她把身上厚重的棉外套和毛衣拖下来,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把一双鞋子随意甩开,袜子也丢掉,裤兜里的手机拿开。   “救生员来了!”   她只穿着黑色背心与牛仔裤,向泳池中猛扎了进去。   沉沉浮浮间,一双手箍住了她的腰。   已经脱掉了外套的李胜弦转到她面前来,冲着她笑。   他张开嘴说着些什么,开开合合间,一大串气泡向水面上飞去。   “你刚才说什么?”   柳嘉熙冒出了水面,顺便也拍掉了自己腰上的一双咸猪手。   “我说……”   李胜弦扒拉住水面的浮标,气喘吁吁地转过头来。   “我喜欢你,柳嘉熙。”   ☆、这是初吻   柳嘉熙第七次在上学路上遇到李胜弦时,她忍不住还是炸毛了。   “呀,你好歹也是刚出了SOLO的当□□手,大清早的在一堆高中生里面晃真的好么?!”   李胜弦只是做贼心虚地把口罩和棒球帽又整理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都忙着赶去学校的学生们之后,微垂着头冲着女孩笑道:   “我SOLO活动结束了啊,而且我想要见到你。”   柳嘉熙把人拖进大路旁边的小巷子里,用手指戳着李胜弦的胸口,逼得他节节后退。   “亲故,别再闹着玩了,至龙欧巴之后也要出SOLO,胜弦欧巴说你们之后可能还要去日本。我知道我们现在这个年纪,都是对恋爱很好奇的时候,可是你和我们学校里那些普通男生不一样啊,打起精神来行么?李胜弦!”   哐当一声,李胜弦退后的时候,踢倒了墙边的垃圾桶。   “嘉熙……”   李胜弦看不也看脚边的一堆垃圾,只是用眼神捕捉着女孩脸上的神情,无奈地试图解释些什么。   可是柳嘉熙却看不惯这一地狼藉,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巷子外有些好奇地往两人这边张望的人群,干脆直接上手拖着李胜弦的衣领,把他拽着往巷子里再拖远了一些,躲到了某处狭窄的小道中,彼此对视着站立。   两边没有住户也没有车辆,只有斑驳而陈旧的墙面。   还有一触即发的某种情绪。   “我说——”   李胜弦整理了一下被某人拉歪的衣领,轻咳两声道:   “我现在精神很正常,也没有闹着玩。”   他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无语地望了望天。   “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你相信我一回,认真地听一听我说的话,想想我说的内容,就那么难?”   这样的角度,李胜弦说话间滚动的喉结,就大大咧咧地呈现在柳嘉熙面前。那东西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羞涩,柳嘉熙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也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放软了声音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其实我们两并不算熟对吧,你其实压根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了解你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你现在产生的这一切情绪,都是荷尔蒙在作怪!青春期,青春你知道么?你喜欢的压根儿不是真正的我,你只是恰好想要喜欢一个人了,而我恰恰好又和你们吃过几顿饭而已!”   说着说着,脾气还是涌了上来。   柳嘉熙喜欢权至龙喜欢得好好的,跟崔胜弦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但这两年就因为一个李胜弦,她连权至龙的演唱会都得偷偷摸摸地去,连崔胜弦叫她出去玩都慢慢地不太去了。   说不窝火,那肯定是撒谎的。   可是每次想要和李胜弦摊牌,想要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干嘛就认定了她,不就一起吃了几顿饭么,想恋爱了找别人去不好么!   柳嘉熙想抓狂,想咆哮,想每次见到李胜弦笑着走过来时都把他过肩摔。   然而,李胜弦是崔胜弦和权至龙都疼爱的弟弟啊。   柳嘉熙不知道李胜弦对队内哥哥们是怎么交代的,但从崔胜弦也开始帮两人制造见面机会来看,那群不靠谱的男神居然也是支持李胜弦的。   这让柳嘉熙在无语的同时,更觉得为难。   她并不讨厌李胜弦,也不觉得两人值得为告白这么点小事闹掰。   可是男孩现在刷脸越来越频繁,说实在的,她有些烦。   “呀,柳嘉熙。”   李胜弦微垂着头,靠在爬了些藤蔓的墙上,终于忍不住地,有些失落。   “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呢?我已经是成人了,喜欢还是迷恋,我自己心里清楚。”   柳嘉熙本来还想发怒,看李胜弦这样又觉得内疚。但想想权至龙过两天还得出SOLO,他现在大概也挺累的,而如果队内还后院起火的话,到时候权至龙作为队长大概只会更累。   她知道权至龙支持李胜弦,肯定是因为宠他。   可是柳嘉熙站在粉丝的立场,却不想给他们带来风险。   所以咬咬牙之后,她还是冷着脸转过身去,道:   “反正无论怎样,我不喜欢你,以后拜托不要再找我了。”   话音未落,就提步想走。   可是有人在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紧紧的,逼得她转过头去怒瞪那只手的主人。   “呀!你听不懂人话么?!!!”   还有完没完了!她都躲了一年多了还不够么?!!!   她就想安安静静地粉个男神,追个爱豆!   喜欢BB的人那么多,李胜弦你想玩找别人去好么?分分钟就一堆人扑过来行么行么行么?!   李胜弦不理女孩的挣扎,只把那细细的手腕箍得紧紧的。   “如果是至龙哥对你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就能够相信他是真心的。”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语气低落,像是要低到尘埃里。   柳嘉熙挑了挑眉,哈哈一声,反而被气笑了。   “OMO!全宇宙最帅的胜腻xi!你是不是认为只要你说了喜欢,是个女孩就得扑过来泪汪汪地答应啊。”   她不是故意要用这样讥讽的语气的,只是李胜弦触到了她的逆鳞。   她是粉丝,权至龙是她的偶像。   这样的追随关系可能在很多人眼中都无法理解,只觉得脑残,只觉得疯狂。   可是这对于柳嘉熙自己来说是严肃的,是不容人误解、亵渎或是取笑的。   尤其是她和权至龙他们私底下关系还很近,所以李胜弦拿权至龙出来挑事,更是让人无法忍受,让她再一次地感受到,李胜弦他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屁孩,有了点人气出了个SOLO就开始头脑发热,被情绪支配了大脑,现在什么理智都没了。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柳嘉熙可以确定,这绝对是她最后一次和李胜弦交谈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自认为仁至义尽。   握在她手腕的力度没了,李胜弦松开了手,微垂着头,似乎要放她离开。   柳嘉熙跺了跺脚,还是有些生气,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阿西!”   她烦躁地把地上的一颗石子踢飞,那石子撞到墙上,又被弹回了地面上,跳了几下之后便重新失去了力量,只是无力地趴在一滩水坑旁。   “混蛋……神经病……傻瓜……”   柳嘉熙一边碎碎念地走着,一边扯着自己的背包带。   这个时间去学校的话,大概也晚了,她想想觉得要不还是翘课吧,正值高三她已经绷了好久的弦了,正好今天心情不好,要不就去郊外散散心吧,万一之后崔胜弦知道她话说重了打电话过来骂人,她不在首尔的话,也不怕被逮到人。   一路垂头丧气踢踢踏踏地走着,想清楚待会儿去哪儿之后,心情又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柳嘉熙昂起头来整理了一下背包的肩带,大声为自己打气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樱花去吧~”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猛然使力,把她按到了一旁的巷子墙壁上。   那动作太狠,柳嘉熙的书包被甩了出去。   同时李胜弦的双手也压得她肩膀生疼,眉头一皱。   “我想,如果我说的话你怎么都听不到的话,那大概是,我说得不够用力吧。”   李胜弦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认认真真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他的小奶音还是很浓,两团黑眼圈也很是浓重。   然而下一秒,他微垂下头来,吻在了女孩的眼角。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现在站在你的窗外告白了,你能听到了吗?”   李胜弦仔细确认着女孩的神色,一边问着,一边又把头再往下移动。   “这是我的初吻,如果你实在无法理解我的认真和慎重的话,我做给你看。”   话音未落便吻在了温软的唇瓣上,不进攻,不后退,只是微微颤抖着贴合,双眼还在一眨不眨地注意着女孩眼中的内容。   “李胜弦!!!”   柳嘉熙仿佛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把李胜弦推开,推得他一个趔蹙。   她被推到墙上的时候没有回过神来,被吻到眼角时也没有,连嘴唇也沦陷后她的神智才终于有些复苏,她察觉到自己心脏哐当哐当地在胸腔里狂跳着,像是老式的火车喷着汽笛,在铁路上快速行驶着,似乎随时都可能脱轨而出。   她有些被吓到了,被李胜弦的动作,也被自己的感受。   所以她当着李胜弦的面,抬起手粗鲁地擦着自己的双唇,狠狠地,愤怒地。   也不管掉在地上的书包,她转身就走。   她的背挺得很直,所以可能只有她自己才能够察觉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那,不仅仅是李胜弦的初吻,也是她的。   那一瞬间,她似乎有些懂了,明明只是个告白而已,为什么她躲了他一年多。   有些事被遗忘了,有些情绪被忽略掉了。   2007年的那个雪夜,黑得只剩月光的冰面上,只有他们两个。   那一天李胜弦忽然抱住了她,李胜弦忽然说喜欢她。   那一刻她的心情是什么呢?   错愕?迷茫?堂皇?羞涩?   那时候她也是双手微微颤抖,垂在身侧,无法回抱拥住她的那个人,也无法推开他,似乎什么都做不到了。   旁边的帐篷里睡着喝醉了酒的崔胜弦与权至龙,帐篷里隐约地似乎有什么声响,柳嘉熙听到后只觉得更加慌张。   她觉得丢脸,她觉得有些东西开始失控,于是她压制着自己什么都别想,只是把李胜弦拖起来,给他一个过肩摔。   毕竟把她变得奇怪的罪魁祸首,就是李某人来着。   然后她躲了他快两年,因为不懂喜欢到底是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觉得恋爱什么的太幼稚,所以不想触碰。可是知道刚才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害怕心动,害怕情绪被一个人毫无缘由地左右。   那样的心情都实在是太过陌生,她害怕了,所以她选择退缩,也选择听不懂。   “我喜欢你……”   “柳嘉熙,我喜欢你!”   这两个月里,李胜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忽然间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这样说着。   她怎么会听不懂呢,她只是不愿相信而已,也不敢相信。   柳嘉熙加快了脚步,埋头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还怎么和崔胜弦他们见面和聊天。   她在快要撞到路边的公交站牌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胳膊。   “不是想要去看樱花么?在这里坐车吧。”   李胜弦冲着她笑,然后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手指慢慢往下滑动,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看在我已经说了十七遍喜欢你的份上,也看在我今天刚刚失去了初吻的份上,带我一起去看,好么?”   他眨了眨双眼,有些可怜兮兮的。   配着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以及明明想笑却透露出更多紧张的表情,让柳嘉熙又慌成了四月天里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风筝,忽高忽低,翻飞摇曳。   柳嘉熙甩开了李胜弦的手,却没能拦住他跟上出租车。   在去往郊区的路上,柳嘉熙看着窗外,李胜弦看着她,两个人都默默脸红,等下车的时候,李胜弦又偷偷地牵女孩的手,而她没有再甩开。   后来,李胜弦和柳嘉熙算他们的纪念日时,两个人怎么都算不清,一百天十个月之类的交往纪念日到底都该从哪一天开始算。   柳嘉熙说,当然应该从他们两还有崔胜弦东咏裴一起吃饭,李胜弦第一次叫她女朋友的那天开始算。   而李胜弦却说,时间应该更早一些,从他们牵着手看樱花那天就开始算。   “呀,那时候我都还没有答应你好么?!”   柳嘉熙踩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怒瞪李胜弦。   “可是那天就已经开始喜欢了不是么?”   李胜弦抱着女友的大腿,仰着头贱兮兮地笑着。   “或者还要更早,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不过估计应该挺晚的了,亲爱的们早点睡,晚安。   ☆、再不放手   “月牙……月牙……”   李胜弦等自己心绪平复下来一些后,便立马翻看手机,打算给自己女儿回个电话。   天啊,他的女儿之前就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喊胜弦叔叔,问可不可以带她去游乐园,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而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也完全没有认出来!!!   他像个傻瓜一样,只是在想着怎么利用小女孩接近柳嘉熙,重新把她带回自己的身边!   他是那样地蠢,又是那样地迟钝!   他忍着想把家里的桌子都掀翻的冲动,忍着想立马掏出手机来质问柳嘉熙的冲动,逼着自己深呼吸,用理智按压着自己坐下来,一点一点整理思绪。   柳月牙,他的女儿。   他曾经以为她是虚岁四岁,出生于2013年。   而现在看来,柳嘉熙报的大概是她的周岁,小月牙是他的女儿,真正的生日的话,大概该在2012年,那件事发生的半年多之后。   柳月牙,他的女儿,她长得很像她妈妈,大大的眼睛,睫毛总是扑闪扑闪的,显得很有精神。   可是她其实也有着和他相似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嘴唇。   只不过小月牙长得比他秀气多了,或者说比起李胜弦来说,小萝莉的鼻梁和嘴唇更像李胜弦的妹妹,李汉娜。   如果汉娜知道她有了个和她挺像的侄女的话,大概也会很开心……   李胜弦脑中忽然蹦出小月牙和他的家人见面的模样,汉娜大概会不停地把月牙抱过去亲,亲完过后还会像是偷窥狂一样偷拍小萝莉,然后拿去跟她所有的孤朋狗友炫耀。而爸爸妈妈,两位老人大概会一直笑,他们会给小月牙准备像公主一样的房间,会把餐桌摆得满满的,冰箱也塞得满满的,他们大概会比每次见到儿子回家或是得奖时,还要开心而满足。   想到这样的画面,李胜弦忽然有些急切。   他想要见小月牙,他想见他的女儿,现在就要!   他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有些抖,动了好几下才把屏幕上的锁解开。似乎在很多年里,他都不曾再这样毛糙过,所以他不得不再一次地停下动作,再深呼吸几口气,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吓到女儿之后,才重新又滑开了屏幕,找到通讯录里的小月牙三个字,按下了通话键。   “嘟……嘟……”   平常看起来还可以忍耐的声音,现在却只让人想要摔手机。   李胜弦站了起来,在沙发周围徘徊。   他想他待会儿应该说些什么呢,权至龙?   对!就说至龙哥想要见小月牙了,问女儿愿不愿意出来!   李胜弦后知后觉地发现,继他那唯权至龙的前女友之后,他的亲生女儿柳月牙,也成为了一枚闪亮亮的龙蛋,一见到权至龙就有些人来疯。   这事实让他有些忧伤,心里某处地方酸溜溜的,格外不是滋味。   而电话中的机械音忽然一听,小萝莉还略带沙哑的声音冲了出来。   “胜弦叔叔!你找到我妈妈了吗?!!!”   很是急切,也很是信任。   仿佛她一直都相信,李胜弦能把她的妈妈带回来。   李胜弦这才想起柳月牙之前哭到嗓子都哑了,是因为柳嘉熙生了重病,人还躺在德里的医院里生死不明。   他思绪慢了一拍,柳月牙便察觉到他的停顿。   小女孩被自己家里的人一直瞒着,偷偷给李胜弦打电话却只听到沉默。   本来就有些被吓坏了的她,立马便又落下了眼泪。   “妈妈……妈妈是病得非常严重吗……?”   她哽咽着,声音怯生生的。   李胜弦听到她又哭了,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一耳光。   “不是不是!你妈妈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现在暂时还没有醒过来,胜弦叔叔马上就去德里看她,我保证一定把她健健康康地带回来,好不好。”   他不再分神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小月牙现在情绪不稳,柳嘉熙又病在异国他乡。   当务之急的话,他得赶紧先飞去德里,确认柳嘉熙的状况。   来日方长,只要人都还在,之前的事、之后的事,大家都可以慢慢沟通。   而现在,女儿需要他,他爱的人也需要他。   李胜弦在电话中又安慰了女儿好一阵子,反复保证自己一定把柳嘉熙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是私人助理发的航班信息。   “月牙,叔叔现在要赶去机场了,等到了那边医院之后,叔叔就给你回电话,你不要再哭了,先去床上躺着睡一觉,好不好?”   李胜弦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用头侧与肩膀夹着手机,弯下腰去穿鞋。   “嗯,好。”   鼻音未消,但情绪听起来总算是安稳了许多。   “乖……”   李胜弦穿好鞋直起身来,有些遗憾地拖长了语气,最终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月牙啊,叔叔很喜欢你,很爱你哦~”   电话那头的小萝莉似乎听得一愣,然后声音忽然就高昂了很多。   “嗯!胜弦叔叔我也爱你!”   中气十足地喊完之后,又顿了顿,更加严肃地嘱咐道:   “一定要把我妈妈带回来!我会乖乖等你们的!”   李胜弦临上飞机时,第一次有了把心分成两半的感受。   一方面,虽然崔胜弦拿到了柳嘉熙的医院地址,同时也打听到了她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李胜弦还是很担心,这份担心以及某些沉淀已久的思念,疯狂地把他拽往几千里之外,让他一刻不停地确认着登记时间,恨不得时针能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另一方面,他却好舍不得离开。他今天才知道了,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存在。而他的女儿还那么漂亮可爱,那么乖巧懂事,那么惹人喜欢。他好想去见她,把她搂在怀里面,他想重新带她去一次游乐园,去海洋馆,去啵鲁鲁主题公园。他想要带自己的女儿,去把她所有想去的地方,全都去一遍。   两种爱,两种思念,被系在了绳子两边,一头在首尔,一头在德里。   李胜弦坐在候机室里狠抓自己的头皮,他想,他该清醒一些。   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不要急,一定不要急。   机场里响起了航班登机的广播,李胜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扣上帽子和墨镜,一个人向登机口行走。   外套口袋里忽然传来了震动,李胜弦拿出来一看,是崔胜弦。   “喂,忙内啊,我还有话跟你说呢,怎么忽然就挂了电话!”   崔胜弦的语气是抱怨的,不过两个人其实都清楚,崔胜弦忽然抛出了那样的炸弹出来,李胜弦怎么可能不懵,冲击之下挂了电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崔胜弦理解忙内的心情,所以刻意给他留了整理心情的时间,才又打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儿,方便见一面吗?”   崔胜弦手握着那份鉴定书,他想,他还是应该把这文件交给当事人。   “我在机场,马上要登机了。”   李胜弦言简意赅地交代了行踪,暗示崔胜弦如果还有话要说的话,拜托快一点。   “……”   崔胜弦轻叹口气,好吧,他家忙内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个小时就缓了过来。   “既然你还没登机,我帮人带句话给你。”   李胜弦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因为崔胜弦一把那话说出口之后,李胜弦就明白了。说话的人具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里,有柳嘉熙娘家人的立场和警告。   “去了就不能回头,想清楚再走。”   那些爱着柳嘉熙的人,也爱着柳月牙的人,大概是不希望有个只是头脑发热的人,不负责任地闯入她们的生活吧。   在他们看来,李胜弦这一趟如果去了,就是在宣告着某种态度。   而这样的态度一旦显现出来,便不能再反悔,也不能退缩。   “如果你不能给她们幸福的话,我们会撕了你的。”   李胜弦觉得如果把那两句话更直白地翻译一下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呵……”   李胜弦坐到商务舱里时,忍不住轻声笑了。   他这趟出来得太仓促,助理只能订到这个位置了。   可是,他从没想过要不去呢,也没想过要回头。   如果说在知道柳月牙的真实身份之前,他还有顾虑过,要不要再打扰柳嘉熙的生活,能不能再自私地把她拖回自己身边,不管她心里住着谁,不管她的手还被谁在牵着。   而现在,从李胜弦知道了月牙是他的女儿那一刻起。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放手了。   他不会犹豫,不会退缩。   他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把他爱的这个女人带回来,或是绑回来,用戒指圈住,画地为牢。不管她爱他还是恨他,抑或是已经忘了他,他都要把她抢回来,让她重新爱上他,或是更爱他。   柳嘉熙,还有他的女儿月牙,全都是属于他的。   这些事,从很多年以前,或许就已经是注定了。   所以他们相遇,所以他们相爱。   所以他们多年之后还会再见,而他的心还在跳着,为了她,也为了他们共同的宝贝,那个宝贝叫月牙。   ☆、该回来了   飞往德里的路上,李胜弦其实有些昏沉。   他接到柳月牙的电话时,还是刚从朋友聚会回来,带着些微醺的状态。后来因为担心柳嘉熙,而强打起精神来和崔胜弦联系,结果却从崔某人那儿得知更大的炸弹,把他一路炸到飞机上都还在激动和兴奋。   这像是打了鸡血的状态,又持续了快一个小时之后,李胜弦有些撑不住了。   可是情绪停止了狂飙的状态,思绪却停不下来。   上眼皮困倦得恨不得和下眼皮黏到一起,可是即便闭上了眼,脑中却总还是有些东西在不停乱窜。   只不同的是,之前他还算清醒时,他很是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而现在,他只知道自己还是在想很多事情,可那些事情到底都是些什么,为什么忽然冒出来又忽然离开,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这样一路挺过去之后,等李胜弦下了飞机,留在韩国的助理已经帮他联系好了翻译,就在出口的左边举着个熊猫玩偶等他。   “是VI是么?啊啊啊你比视频上还要帅气!!!”   二十多岁的男孩捂着自己的嘴,激动得像个少女。   李胜弦:“……谢谢。”   他的男饭不少,但这趟出来最好还是要保密的。所以把写了医院地址的纸条递过去之后,李胜弦默默地站远了一些,和那位疑似狂粉的翻译加导游保持两步左右的距离。   “OMO,VI你真的超帅,就是黑眼圈重了点,不过没关系!动物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熊猫了!”   男孩似乎对韩语并没有很熟悉,一路用夹着口音的韩语,以及简单的英语单词唠叨着,偶尔还冒两个印度的单词。   李胜弦倒是听懂了七七八八,不过他现在心不在这儿,同时也觉得这孩子热情得有些吓人,所以只是装作听不太懂的样子,一路上只是用简单英语问,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医院。   等确认只剩下十分钟路程之后,李胜弦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来给柳嘉熙打电话。   万一她已经醒了呢,或者就算她还没醒,能先联系到守在她身边的人,至少也能先打声招呼的吧。   “哟不塞哟?”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很是干涩而沙哑的声音。   李胜弦却瞬间就有想要流泪的冲动,他握紧了贴在脸侧的手机,急切地回应道:   “嘉熙?嘉熙你醒了是么!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一连串的问题都顺着电话讯号涌了过去,柳嘉熙只是静静听着,等李胜弦自己意识到电话这头的人还是个病号,可能一下子回答不了那么多问题之后,柳嘉熙才轻咳两声,尽量稳着声音问道:   “月牙说你来找我了,你现在在哪儿?”   李胜弦心中一喜,同时又松了口气。   “你已经和月牙通话了?太好了那她应该不会再那么担心了。我?哦我现在快到医院了,你让人来接我?嗯不用不用,你告诉我病房号……哦这样啊,那好吧,我在下面等。”   柳嘉熙病重躺在异国他乡,她的病房肯定不是陌生人想进就能进的。李胜弦有些感慨,曾经靠在他肩上撒娇的女孩,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了更了不得的人物。可是这样的过程中总会失去些什么的对吧。   李胜弦能够确认的是,柳嘉熙失去了李胜弦,而李胜弦也失去了柳嘉熙,在过去的那些年。   可是,除了这些呢?   他的女孩长大了,在他没能陪着的这些时间里,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哪些……   那个被李胜弦的助理在网上紧急找来的翻译,只陪到医院门口,便被解雇了。   “助理以为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可我待会儿应该就回韩国了,所以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酬劳我会照付。”   李胜弦只能庆幸,这人看起来虽然容易激动,但似乎并不是那种会惹是生非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很担心自己这一趟德里之行,会被男孩翻出去乱说。   当然了,这或许也得归功于,被柳嘉熙派下来接他的那两个保镖。   目测两人都是180以上的个头,胳膊都是肿的,带着墨镜穿着西装,一左一右地站到了李胜弦旁边,面无表情地等李胜弦把所有事情交代完毕。   有这两座杀神在,男孩即便被解雇了,暗地里也还是松了口气。   而且离去的身影显得格外利落爽快,看起来有些被吓坏了。   李胜弦跟着两位大块头进到医院里时,忽然收到了自家助理的短信。助理在短信里哭笑不得地说,那个翻译怀疑他李胜弦是不是被绑架了,问要不要报警救人。   李胜弦无语地笑了笑,不过心里却有些暖暖的。   好吧,那大概真是他的粉丝。   即便有些胆小,即便热情得过分,甚至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可是那个男孩关心他,即便大家都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李胜弦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进到病房里时,心情居然诡异地平静。   他看到柳嘉熙脸色苍白,但眼波间还留着些神采,一听到门口这边有声音便望了过来,微微一笑,好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而坐在柳嘉熙病床前的男人,也跟着转了过来,往李胜弦这边看来。   这个男人的面目是陌生的,他的眼神有些倨傲,有些挑衅。   李胜弦无念无想地走过去,想要问一问柳嘉熙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时。   那男人伸出了手来,递到李胜弦面前。   “你好,我是GAHI的追求者,周默河”   李胜弦听出来了,这是之前接了柳嘉熙电话的那个男人。   可是这会儿说的却不是英文了呢,韩文还算流利,也算是一种气势上的攻击。   李胜弦没有握那只明显来者不善的手,他直接绕过了那男人,侧坐到柳嘉熙的病床前。   “好点了吗?”   他抬起手来轻触柳嘉熙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烫,反而还有些微凉。   李胜弦皱了皱眉头,又用手捧着柳嘉熙瘦了一圈的脸侧,轻声问道:   “什么时候醒的,吃东西了没?”   “医生说GAHI现在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而且她身体很虚,你刚从外面进来,最好离她远一点。”   那男人的声音其实算是好听,可不知道是不是李胜弦状态太差产生了错觉,他总觉得这些话里都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月牙回个电话。”   李胜弦依旧只是看着病床上的柳嘉熙,一边起身一边解释道。   “我答应了她会把你健健康康地带回去,现在也先汇报一声,免得她担心。”   说着说着便走远了……   “咔擦”一声,病房门在李胜弦的身后合上了。   他没有转过头去,透过并放上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去窥视病房里的两人有没有继续交谈。他只是把手机握得死紧,一直往前走着,走着。   等到了拐角过后,他回过身来,刚才去楼下接他的两个人之一,果然跟在他后面。   看来,柳家的人里面,其实有人支持他过来的呀。   李胜弦想到这一点,刚才被那莫名其妙冒出的柳嘉熙追求者焚烧的心,重新又欢快了许多。   他该猜到的,他早该猜到的!   柳嘉熙带女儿去权至龙的演唱会,柳家的那些人都没有阻止。   柳嘉熙出国直接把女儿放在他家里,一周里也没有任何人出现,说要把小月牙带回家去。   对了还有,崔胜弦去找原先三禾帮里的人,要柳嘉熙现在的住址时,三禾帮的人也都爽快地给了。   崔胜弦要柳嘉熙在德里这边的医院地址时,也同样没碰到什么阻力。   他们只是说,如果来就不要后悔,不能回头。   这些言语行动的潜在含义,其实就是支持他李胜弦,重新把柳嘉熙追回来的对吧!   可是,为什么呢?   李胜弦自认没和柳家的那些人打过交道,当年恋爱的时候都没什么交情,更别说后来的这几年了。   相爱的时候,都没能够得到承认,现在却被人莫名其妙地期待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胜弦把他和柳嘉熙之间的那些过往,一桩一桩地捋过去。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一瞬间,便找到了答案。   啊,原来是因为月牙……   李胜弦回想起来,小月牙偶尔也会提到她的外公爷爷叔叔舅舅,每次提起时,总是甜甜地笑着,随口带出的故事也都是温馨的家庭日常,轻松而随意。   所以,他们大概都是很宠她的对吧。   他们大概都知道,月牙的亲生父亲是谁。   因为那个人恰恰好就是他李胜弦,而月牙刚刚好又还挺喜欢他,所以那些人才暗地里做了这些事情对吧,所以他们的立场才有了这样微微的偏向,所以他们更希望让李胜弦重新站回柳嘉熙的身旁。   因为月牙。   把这些关节都想通之后,李胜弦便甩了甩头,把越理越多的这些思绪全都甩去一边。   其实事情一直都很简单。   他爱柳嘉熙,也爱小月牙,所以他要把她们两都抢回自己身边,就这么简单。   柳嘉熙身边还站着谁,他不管。   柳家里的那堆人在想这些什么,他也不管。   他只是不想再孤单,也不想再一个人无望地想念。他不要空空荡荡的房子,他不要除了工作就只有旅行和与朋友聊天,他不要厨房粘不上一点油烟,他不要床的另一半只能由被子填满,他不要赚一堆钱也只能让它们躺在银行里面,他不要家里的灯坏了两三周最后还是被他的助理发现。   他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他爱的人的,温暖的家。   这念头来得太晚,在曾经的柳嘉熙走了之后,他才发现。   可也不算太晚,现在的他还能够掏出手机来,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拨打电话。   “胜弦叔叔~~~”   他亲爱的小女儿明显已经知道他到了,也知道她的妈妈已经醒来,状况恢复了许多,所以欢快地冲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有活力,让听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心软得一塌糊涂。   “嗯,胜弦叔叔已经到了,说话算话。”   李胜弦听到了自己的温柔,那温柔许多年都不曾在他身上浮现过。   可是现在,都该回来了。   爱情该回来了,陪伴也该回来,幸福该回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回来了。   而除了他想要的这些,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再在乎。   ☆、过河拆桥   李胜弦打完电话回来时,柳嘉熙的病床前已经空了,又瘦了好一大圈的她正盯着窗外发呆。李胜弦顺着那方向也望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只有蓝蓝的天和几朵圆乎乎的云,昭示着今天还算是个不错的天气。   “你的追求者呢?”   李胜弦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对着旁边桌上的水果左挑右拣。   柳嘉熙没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把视线从窗外转过来。   她静静地看着某个地方,或者只是发着呆,权当旁边那个头发都油了的大明星不存在。   “给你削个苹果?”   李胜弦挑挑拣拣,找了个看起来最漂亮最饱满的大苹果出来,又左右张望着找水果刀。   “吃不下……”   话说到一半便忽然捂住了胸口,皱起眉头想要干呕的模样。   她自己抚了两下,把那阵恶心感压下去之后,又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首尔?”   被吓了一跳的李胜弦:“……医生是真的有说过你没什么大问题了是吧?”   柳嘉熙:“嗯,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   把苹果放回了果篮里的李胜弦:“你追求者是哪国的人,我听他英语和韩语都不够标准啊。”   柳嘉熙:“……”   她看出了某人压根不想回答问题,而恰恰好,她也不想回答某人的问题。   所以干脆把身体往另一边侧了侧,她把被褥往上拉了拉,又恢复了对着窗外发呆的姿势。   病房里忽然静了,柳嘉熙的呼吸很轻,她或许在想很多事情,所以连眨眼都显得懒懒的,思绪和灵魂都飘远了的模样。而李胜弦在看着柳嘉熙,他看着她的鹅蛋脸都瘦出了瓜子的形状,看着她脸色苍白,嘴唇上有因为缺水而翻起的死皮,他看着她捏在被角上的一双手,手掌都埋在被子里面,十指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屈起,小巧的指甲盖上也没什么血气,或许是因为光线问题,还泛着微微的青。   李胜弦抿了抿唇,他有些心疼。   他不自觉地便把手往病床上伸了伸,却又在半路上收了回来。   “我答应了月牙会亲自带你回去,所以等你再好一些,我就和你一块返回首尔。”   他承认之前故意不回答问题,是在和同样拒绝回答问题的柳嘉熙较劲。   可是看在她还是个病号的份上,算了,这次他先妥协。   柳嘉熙望着窗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李胜弦纵容着她,只是自己又掏出手机来,查看这什么登革热的信息。   李胜弦在德里待了一周,一直陪到柳嘉熙被准许出院。   在照顾病号外加殷勤刷脸的这些天里,他不止一次碰见那似乎和他抱有同样目的的情敌。   唔,情敌是李胜弦私下里的叫法。   在柳嘉熙那儿,甚至在柳嘉熙身边那几个保镖那儿,那个姓周的都还有着另外一重官方身份——柳氏集团在东亚及东南亚地区的合作者,也是这一次带柳嘉熙来德里考察,结果却害得柳嘉熙被蚊蝇传染了病毒的罪魁祸首。   情敌,外加折腾掉柳嘉熙半条命的凶手。   无论是哪个身份被单拎出来,都值得让李胜弦偷偷地给姓周的的咖啡里加药,让他蹲厕所躺医院,十天半个月都别出来惹人心烦了。   更何况,这人还是两重身份合二为一。   李胜弦每天准时去医院里报道的这些天里,除了上厕所之外,就一直坐在柳嘉熙的病床前哪儿都不去。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就安安静静地看书或是玩手机,时不时地问问床上的病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聊的,然后在被某病号直接忽视掉之后,耸耸肩继续看书或是玩手机。   一般相安无事地待到快中午时,周某人就提着保温盒过来了。某人为了显得大度,连李胜弦带保镖的饭菜全部都有准备。   周某人不知道从哪儿带过来的保姆,每次拎着五六人份的饭盒,整个人都歪向一边,连走路的姿势都越来越有些歪斜。   “周先生,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家里也都派了人过来照顾,你真的不用再带饭过来了,太麻烦你家保姆。”   柳嘉熙说的这些中文,李胜弦听不懂,可是他能看懂周某人脸上一瞬间的僵硬与尴尬,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愉快与幸灾乐祸。   “就算周先生为嘉熙住院这件事感到抱歉,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道歉,嘉熙脾气好,事情都过去了她也不会计较。”   明明是献殷勤,却硬生生被定义为道歉,说的是柳嘉熙不会计较,却总让周某人觉得他就是犯了大错,是柳嘉熙宽容所以选择原谅。   李胜弦的这些话夹枪带棒,而且用的全是韩语,周某人即使没完全听懂话里的意思,也能听出李胜弦言语间默默挑事的语气。   于是,一般这样来来回回说个几句之后,周某人就称还有些别的事情,也不管自家保姆跟不跟得上,迈着大长腿就走了。   “那是我家的合伙人,李胜弦你安静地坐远一些行么。”   人还没走的时候,李胜弦无论怎么挑衅怎么嘲讽,柳嘉熙都只静静地看着,不阻止也不圆场,最多就只是在李胜弦说得过分的时候皱皱眉头,提醒他注意尺度。   可是人一被赶走了,柳嘉熙就开始嫌弃坐在她病床前的这个男人了。   李胜弦一边把周某人送来的爱心午餐打开,一边呵呵两声,漫不经心地道:   “你这是过河拆桥。”   待了这几天之后,他也算看了出来。柳嘉熙对那位追求者压根儿没什么兴趣,甚至还有些腻烦,可是又因为大家是合作关系,她不好拒绝得太过明显。   她拿李胜弦挡桃花,可是挡完了就想把李胜弦也当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   李胜弦挑了点蔬菜喂到柳嘉熙嘴边,示意她张嘴:   “啊~~~”   被利用什么的,他表示完全不介意。   可是用完了就想扔?那他只能认为,时隔多年柳嘉熙还是一样的天真。   返回首尔的飞机上,李胜弦和人换了柳嘉熙旁边的位置,柳嘉熙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旁边有动静便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闭了回去——   某人这两天频繁刷脸,她没力气阻拦,已经被迫习惯。   “你现在身体还是很虚弱,身边必须有人照顾,要不先去我家住两天,我给你煮粥,帮你送月牙去幼儿园……”   李胜弦也不管柳嘉熙闭着眼一副懒怠的模样,只是喋喋不休着,故意说着这些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柳嘉熙肯定不会接受的话。   因为就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邀请人去他家里面,只显得唐突而不够尊重。   而不出所料地,柳嘉熙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抄起披在身上的毛毯就往李胜弦脸上扔。   只是介于她刚刚大病初愈,手上力气不够。   毛毯在空中飞出了一点点距离,就很是无奈地停住了,软绵绵地往下坠落。   “不想去我家也没关系,别生气,到时候我去看你。”   李胜弦故意把话说得暧昧,脸上挂着笑,仿佛没有感觉到柳嘉熙忽然踢到他小腿上的那一脚。   “大家总算还是朋友的,你别过分。”   柳嘉熙窝在座位里缩成一团,脸上没了表情,声音也冷冷的。   “我过分?我怎么过分了?”   李胜弦饶有兴趣地直起了腰,他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折腾了快一周,柳嘉熙才终于有了给了些反应,总算是要认真聊天的样子。   所以即便她现在说的这话让人有些生气,李胜弦也只是压着脾气,放缓了声音尽量温和地道:   “和以前一样,我爱你,所以追求你,这不算过分。”   柳嘉熙裹着毯子一动不动,她双眼紧闭着,卷翘的睫毛却还是抖动了两下,不经意间便泄露了她的心被某些话所触动。   她僵着身体,她冷着脸,她仿佛为自己竖了道城墙,把很多人都关在外面。   可是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李胜弦似乎透过城墙上的某些裂缝,看到一种名为脆弱的东西。   “月牙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李胜弦从未想过要与柳嘉熙针锋相对,即便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也有过不满和埋怨,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是轻叹口气。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他的话,他就能早点鼓起勇气。   早点告诉他的话,他就能早点认识自己的宝贝。   柳嘉熙转过身来,把李胜弦那一脸落寞看了好几遍,终于才确认李胜弦现在所说的,和她脑中所想的就是一回事情,确认李胜弦是真的知道了月牙和他的关系。   轻轻地靠回了椅背,她忽然间笑了。   “你去做亲子鉴定了。”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同时又带着些嘲讽,只是不知道那讥笑是冲着旁边的男人,还是冲着她自己。   “无论怎样,到家之后你先好好休养身体,月牙可以放我那边,要不然就换我去看你们,我都可以。”   李胜弦整个上半身都侧过来,专注地看着柳嘉熙。   他看着她勾了勾唇似乎想笑,看着她眼神冷冷的,转瞬间又换成了失落。   “月牙的事,我之后让律师来和你谈。”   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又轻轻地靠回了椅背,双眼紧闭。   ☆、亲子之旅   柳嘉熙话说得狠,回国半个多月后,李胜弦再提出带女儿一起吃饭,她没有推拒。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或许也是一家三口的第一顿团圆饭。   所以李胜弦一大早上爬起来时,就已经开始紧张,心脏扑通扑通地又有些期待和兴奋。   他回想着以前柳嘉熙爱看他怎么穿衣打扮,爱他什么发型,爱哪一款香水。当他开始在记忆里搜寻这些信息的时候,过去的画面便一股脑儿地全涌了过来,无论是他想要找回的,或是他想要忘记的,全都涌了回来。   然后他发现,搬过几次家,清理过几次衣柜。   很多曾经在生活的角角落落出现的东西,早就已经不见,它们空出来的位置被新鲜事物填满,而新的这些东西,都源自于他后来的喜欢。   人变了,再一味地怀旧便只是自寻烦恼。   从再见面的那一天,李胜弦就明确地知道,柳嘉熙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她。而这一刻,他却更加清晰明白地看到,原来就连他自己,也都早就不是以前的李胜弦。   兴奋了一大早,最终还是穿着这两年穿惯了的衣服出门。之前李胜弦在约好了前女友和女儿出来吃饭后,看柳嘉熙的态度并不强硬,便得寸进尺地把周六这一整天都预定了,大家一起去郊区外的小别墅钓鱼加MT。   九点出门,九点半便到了瑞草的咖啡店。   李胜弦冲着店里按了两下喇叭,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店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着手。   “哦?胜弦欧巴不坐你的车吗?”   柳嘉熙为了陪女儿,直接上的是后座。   上车后一边帮女儿系安全带,一边左右环视着,言语间有些意外。   “胜弦哥为什么要坐我的车?”   李胜弦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呢……   “我给他打电话让他们想去的都一起去的啊,他说至少他和大声欧巴都会去的。”   柳嘉熙给自己也系好安全带,摸了摸女儿的头之后才坐正身体,直视着从驾驶座里转过身体来的李胜弦,忽然间恍然大悟道:   “他和大声欧巴一块儿走的是吗?”   完全不知道还有两个电灯泡的李胜弦:“……或许吧。”   然后转回身去就开始给崔某人猛发短信,以崔某人曾经喝醉后恶意卖萌的视频威胁他不许过去。   柳月牙乖乖坐在位置上,只把头转来转去。她从上车起就想开口说话了,可是柳嘉熙只是带着她一起对李胜弦打过招呼后,开口就问崔胜弦怎么不在,而李胜弦一转头,两个人就有来有往地开始对话了。   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能随便打扰。   因为外公和妈妈以前都是这样教的,所以小萝莉鼓着腮帮子忍了好久,眼睛左转转右转转,好不容易等到两位成年人似乎对话完毕之后,才举起双手来欢呼道:   “胜弦叔叔我想你了~~~”   李胜弦瞬间笑得牙不见眼,透过后视镜也对着女儿挥舞拳头道:   “我也是~~~”   一刚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只顾和柳嘉熙说话了,因为她话里的透出的含义太让人惊喜,所以李胜弦没太顾上被驾驶座椅子挡住的小萝莉。   而后来,是看着小月牙嘟着嘴一副想插话又不敢插话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爱,所以故意不主动搭话,只是想逗逗她。   柳月牙还不知道自己被无良的李某人给彻底逗弄,她看到自己的欢呼声得到了对方更加热情的回应,便更是开心地把手高高举起,满是期待地问道:   “今天G.D欧巴什么时候到呀~~~”   李胜弦什么的,上个月见过,半个多月前还见过。   小萝莉虽然也很开心能再见到他,但听说了今天是出来玩的,又听亲妈说还有其他人也会到,便不由自主地也开始期待男神的出现了。   短短几秒钟前还沉浸在幸福的漩涡中的李胜弦:“……”   好吧他早就该知道花痴什么的都是会遗传的!   小月牙举着手等了半天,也不见李胜弦有什么回答,便转头去看自家亲妈,至少在小萝莉短短四年的人生中,她觉得她的妈咪柳嘉熙同学,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柳嘉熙看着女儿一脸期待的模样,想笑,又使劲憋住了。   她摸着女儿的头,放缓了语气,只是温和地微微笑着道:   “我们每个人想邀请别人来玩的话,都应该自己想办法去联系。你看胜弦叔叔是亲自给你打了电话对不对,妈妈也是自己给塔普叔叔打的电话。”   李胜弦默默伸长了耳朵听着,却被这一堆胜弦叔叔塔普叔叔什么的绕得有些晕。   以前柳嘉熙叫胜弦欧巴的时候,肯定是在叫崔胜弦,因为她和李胜弦是亲故,彼此都是直呼其名的。然而柳月牙似乎只爱叫他李胜弦为胜弦叔叔,对崔胜弦权至龙他们叫的都是艺名,只不过后面跟的称谓不太一样。   李胜弦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地想到,以后让月牙叫他爸爸就好了,这样就不容易把他和崔胜弦弄混,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女儿从此就知道最特别的那个人,应该是爸爸李胜弦,而不是明明应该也是叔叔辈儿的权至龙了!   李胜弦想着想着,又有些想要咬牙切齿。   而后座里的两个人沟通着沟通着,小月牙就被自家亲妈给说服,决定要自己邀请男神G.D欧巴!   可是问题来了,她没有男神的电话号码。   柳嘉熙翻着手机,在旁边一脸愉快地笑着:   “妈妈这里也没有哦~~~”   她之前虽然也算和权至龙再见面了,可彼此都没要过对方的电话号码,也没怎么认真说过话。   柳月牙扁扁嘴,十分无奈地接受了亲妈也帮不上忙的这个事实。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用手指戳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垂着头想了两三秒,又开心地抬起头来,对着亲妈提议道:   “塔普叔叔……?”   小萝莉自己之前忘了留崔胜弦的电话,可是她知道亲妈那儿有啊。   而联系到了崔胜弦的话,权至龙的电话号码还远吗?!   因为小萝莉看过来的目光,实在是太过闪耀,期待感爆棚到甚至让人负担,柳嘉熙这一次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很是主动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道:   “你自己来问吧。”   后座里这一大一小聊得很是其乐融融,独自坐在前座的李胜弦有些羡慕,不时地通过后视镜往后打量。眼看着小萝莉兴高采烈地,把自家亲妈的手机接了过去,然后又因为目前认识的字不够全,把整个身体都扑到柳嘉熙的胳膊上,奶声奶气地要母上大人指是哪一个电话号码。   虽然几分钟前还在吃权某人的醋,可李胜弦还是忍不住地,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那个月牙啊……胜弦叔叔这儿就有G.D叔叔的电话号码的。”   舍近而求远什么的,虽然李胜弦心里明白,这只是自家女儿一时转不过弯来,而柳嘉熙又是想逗女儿,或是想培养小萝莉的独立思维能力,所以故意不做提醒。   可是不知为何,还有有种被忽略的感觉。   明明他人就坐在车里,明明他也是权至龙很亲的弟弟,为什么想不到他呢,或者为什么,不向他求助呢。   柳月牙听到李胜弦的话后,微微一愣,便很是开心绽放出笑脸来,高声道:   “谢谢胜弦叔叔!”   李胜弦很想把嘴唇得意地勾起来,可是这明显只是小事一桩,而后面还有两双眼睛齐齐地盯着,一个在期待,一个……或许只是在冷眼旁观,或是看着热闹。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快速地掏出手机来,还很是贴心地找到权至龙的号码,按下通话键和公放键,然后才递给了后面瞪大双眼眨也不眨的小萝莉。   “……喂?”   电话那边背景音听起来有些嘈杂,而权至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还有些沙哑。   因为权至龙的反应太过冷硬,电话接通前明明还很期待的柳月牙,似乎有些被吓到了,双眸不安地瞥向身旁的柳嘉熙,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邀请的模样。   “哥!我今天和月牙还有嘉熙、胜弦哥大声哥他们一起去郊区,你要来吗?”   李胜弦心疼女儿,自己提高了声音,给柳月牙解围。   而权至龙在电话那边荒唐地笑了一声,然后忽然提高了声音,沙哑着喊道:   “呀!我昨天给孩子们录音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地还在拍杂志封面,你不知道吗?还去什么郊区玩?呀!忙内!!!”   权至龙只以为这是和李胜弦的通话,所以说话和态度都很是随意,几乎熬了一整夜然后还听到几个成员都出去玩了的愤怒和嫉妒,全都顺着电话信号爬了过来,震得李胜弦都有些慌张,又有些丢脸,不得不赶紧拦话道:   “哥!月牙现在在我车上呢!你在工作的话我就不打扰你啦,怀挺!顺利拍摄完之后早点休息,我会连你的部分一起享受的!啊你哟!”   连珠炮地说完之后,便快速挥动着右手,示意小萝莉赶紧挂电话。   柳月牙这会儿也算是回过神来了,很快便接收到李胜弦的信息,直接把电话按掉,让权至龙的怒火没有再继续往这边冲过来。   邀请失败,李胜弦握着方向盘,觉得有些抱歉又有些丢脸。   “G.D叔叔在工作,他是很忙的大明星,我们之后再请他好不好?”   “好!”   小萝莉似乎并不觉得难过,依旧开心地笑着,只是没有了手舞足蹈。   “如果下次还想要邀请G.D欧巴的话,月牙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刚才都一直只在旁边静静看着的柳嘉熙,忽然发了话,摸着自家女儿的头,用眼神安慰她,也鼓励她。   “嗯!”   小月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让妈妈先给G.D欧巴发短信,问他有没有在忙。”   刚才电话接通时,让小萝莉觉得手足无措的,并不是权至龙那算不上好的态度。柳月牙一瞬间怔住了,连开口打招呼都做不到,只是因为她从未想象过,舞台上霸气十足舞台下笑容温和的G.D,原来也有听起来这么疲惫的时候,而这让她觉得抱歉,因为她不应该在别人又忙又累的时候打扰到他。   小萝莉的这些心思,在她说出下次要先发短信之前,李胜弦都没能察觉到。可是看柳嘉熙又摸了摸女儿的头一脸欣慰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很擅长隔岸观火的亲妈,明显是一直都很了解小萝莉的品性,同时又在不时地敲打,借着小事情教小月牙为人处世的礼仪。   没跟上节奏的李胜弦咬了咬牙,第一次为自己感觉到了心酸。   他听到后边的某位腹黑的妈,为了哄孩子开心,立马又掏出了手机来放BB歌,勾得刚才还有些失落着的小萝莉又开始兴高采烈了,跟着节奏一路高歌。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啊……   李胜弦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紧了又紧,然后他转头冲自家女儿一笑,也加入了we like 2 party的行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作者访问: 包子举着话筒:请问你为什么不向胜弦叔叔要G.D的电话号码,因为忘记他也是BB的成员了吗? 月牙甜甜地笑着:胜弦叔叔不喜欢我黏着G.D欧巴,我一问G.D欧巴什么时候到的时候,他就吃醋了,所以我想通过其他人联系G.D欧巴。 包子:见了爸爸之后,一直都只能叫胜弦叔叔,不会觉得委屈么? 月牙正色脸:以前我舅舅跟我说过,称呼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如果我自己知道,胜弦叔叔就代表爸爸的话,我就这样叫他,他也是我爸爸。 包子: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却叫了爸爸? 月牙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我没叫过,想试一次…… 包子:那试了之后呢?不觉得叫爸爸更亲切一些吗? 月牙抬头望天:你是想弄哭我么,我外公还有我叔叔舅舅们都很厉害的,你打不过。 包子:本次采访到此结束。   ☆、你的女儿   李胜弦把车开到租好的别墅,刚把柳嘉熙和小月牙安顿到订好的房间里后,三个人便都听到了大门外忽然想起的汽车鸣笛。李胜弦黑着一张脸出去查看,果不其然地,是崔胜弦与姜大声,还附带了一枚东咏裴,与一朵闵孝林。   对此,李胜弦只能张开双手哦向闵孝林迎去:   “哈哈哈嫂子你也来啦,欢迎欢迎~~~”   东咏裴一脸嫌弃地把忙内推开,自己圈着自家的女票道:   “我侄女呢,快带出来让我们再看看!”   过来的路上,崔胜弦就已经把炸弹信息放了出去,当时开车的正好是东咏裴,猛然间被这事实冲击到之后,他把车停到路边缓和了好久,也依旧连连感慨着,手抖得开不了车。   最后,还是换了闵孝林来开剩下的一段路途。   或许女人天生就有某种直觉,刚刚下车的时候,闵孝林悄悄地对东咏裴说,她觉得柳嘉熙会带自己的女儿去看权至龙的演唱会,还专门去了后台,崔胜弦邀请人去玩,也毫不拒绝地放行了,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然而他们一群大男人里,除了崔胜弦,居然没有一个人对这些讯号提起警觉,也真是够迟钝。   李胜弦出来迎接大家的时候,柳嘉熙发觉天气变热了一点,便帮女儿拿了件更薄一点的外套换上,所以出来得晚了一些。   不过等东咏裴提出要见侄女的要求之后,她们母女一大一小便也刚刚好出现在门框里。柳嘉熙冲着东咏裴笑,柳月牙冲出来便抱上了崔胜弦的脖子。   “塔普叔叔!!!”   唔,你问为什么她能抱到崔顶端的脖子?   因为崔顶端在一看到小萝莉冲过来的时候,便配合地蹲下身去张开双手了……   如果说,之前对于小月牙的喜欢里,夹杂了他本身对于萝莉的好感,以及因为月牙乖巧懂事而提升的好感,再加上柳月牙是柳嘉熙女儿这一重身份带来的亲近的话,现在崔胜弦对于怀里这枚又香又软的小萝莉的偏爱,还得加上她是忙内的小公举这一条。   好感好感好感再加好感,崔胜弦觉得他突发奇想地去做了那份亲子鉴定,大概是这两年里做过的最为英明神武的决定。   原本乐呵呵地抱着小月牙,用手臂颠儿着她玩儿的崔三岁,忽然一脸严肃地转向就走在自己身后的忙内,正色脸道:   “你好像得请我吃个饭什么的。”   李胜弦正和姜大声勾肩搭背,简单阐述着自己现在和女儿以及孩子亲妈是个什么样的状况,闻言之后只是抬了抬头,应和道:   “内、内,等我们回首尔就感谢你。”   崔胜弦有种做了好事还能得到表扬的美好心情,得到忙内回应之后便心满意足地转回身去。   然而他忘了柳嘉熙就走在他旁边,当然也听到了他与李胜弦的对话。   “请你吃饭?你做了什么要别人请吃饭?”   从大家簇拥着进门开始,就显得沉默的柳嘉熙,忽然从旁边冒出这样阴测测的两个问号。   崔胜弦的脚步顿了顿,眨了眨眼睛道:   “嗯,为了感谢我对忙内的照顾和喜欢?”   柳嘉熙看着他一动不动,两三秒之后忽然笑了,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   她之前以为是李胜弦察觉到了些什么,所以去做了亲子鉴定,确定了自己是月牙的亲生父亲。可是后来李胜弦的反应不太像呢,以柳嘉熙自己对李胜弦的了解来看,他也不像是会做这样多余的事的人。   而现在看来,那份亲子鉴定大概是崔胜弦做的呢。   崔胜弦比李胜弦更了解她柳嘉熙的行事风格,大概从她放心地把自家女儿交给BB时,便已经开始怀疑了吧。   李胜弦,和月牙的关系,并不是由他自己发觉的。   这让柳嘉熙觉得有些遗憾,然后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无语。   发不发现又怎么样,由谁发现又怎么样,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月牙对爸爸产生好奇的话,就让她的爸爸出现在她身边,月牙想要爸爸陪她的话,就把她送去她爸爸的身边。   柳嘉熙脑中的某些思想挣扎,从小女儿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从未停歇。   可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么,那就别再想了,多想无益。   说好是来钓鱼的,李胜弦带着大家去各自的房间都转了一圈,把一些私人的东西都留在房间里后,便换成自己抱着女儿,带着一大帮子人穿过别墅走廊,去后院的池塘里钓鱼。   别墅的主人早就在塘边放好了工具,鱼竿和鱼饵当然都是必不可少的,遮阳伞还有躺椅、板凳也都完全不缺。   李胜弦抱着女儿左晃一下右转一下,看东咏裴和闵孝林找了棵树下坐好,和和美美地开始钓鱼了,便自觉地原路返回,远远地便看到崔胜弦姜大声还有柳嘉熙都坐在一堆,崔胜弦低着头研究着鱼钩,而姜大声和柳嘉熙转头望着别墅,还伸出手来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哥你别光看啊,鱼钩上面得挂蚯蚓。”   这一家的别墅主人自己就挺爱钓鱼的,尤其爱用新鲜的蚯蚓,而这次听说李胜弦要租用别墅两天,便大方地提供了几大盒新鲜蚯蚓。   然而李胜弦走回来一看崔某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敢上手去抓蚯蚓,更别说把它们穿鱼钩上面了。   “这些都还是活的,我们不能这么残忍……”   崔胜弦脸上是大写的“不忍心”与“做不到”,他撇了撇嘴又咬了咬牙,因为是蹲坐在小板凳上的身高,一转过身来,视线便正好对上了被李胜弦牵着手的柳月牙。   “要帮忙么?”   柳月牙好奇地看了看鱼钩,又看了看盒子里还在蠕动的蚯蚓。   崔胜弦:“……”   他能说不么,小萝莉问完要不要帮忙后,就直接撸起袖子去捉蚯蚓了好么。   嗷呜嗷呜还在动还在动!   小月牙一手抓着蚯蚓一手抓着鱼钩,两手一合一绕,蚯蚓便被挂到了鱼竿上挣扎。   “喏,塔普叔叔你要抛出去么?”   柳月牙单手提着鱼线,把还在挣扎的蚯蚓递了过来。   “嗯。”   崔胜弦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把鱼竿举得高高的,向着池塘中心用力地甩了出去。   小小的叮咚一声,几不可闻,但还是在水面上激起了好些波纹。   “月牙负责挂鱼饵,叔叔负责钓,我们分工合作,到时候钓上来的鱼一人一半好不好~”   崔胜弦重新坐回了小板凳上,举着鱼竿转头和小帮手商量。   “好呀好呀~”   小萝莉原本就是贪玩的年纪,又对第一次参与的钓鱼活动很是好奇,于是便十分愉悦地答应了参与。   “那哥你看着点月牙啊,这旁边就是水,月牙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李胜弦觉得某位不敢碰蚯蚓的崔大爷实在是怂,不仅怂还打着分工合作的名头掩饰自己的怂,作为忙内他不揭穿,可是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叮嘱了崔三岁和柳四岁都小心一点,不要落水之后,李胜弦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就在一米之外,坐在藤椅上的姜大声和柳嘉熙还在说着什么,而且似乎都有站起身来,要把谈话内容付出实际行动的趋势。   “你们说什么呢?”   李胜弦表示他绝对不是好奇,而只是作为这次活动的主办人,他应该掌握每一位客人的需求与动向。   “我刚才看了下,水里挺多鱼的。要不胜腻你和嘉熙去找找有没有烤架之类的东西,反正也快到中午了,就在这边野餐也不错啊。”   姜大声笑眯眯地为忙内解答了疑惑,同时还顺手推了两人一把,让李胜弦陪柳嘉熙去处理大家的午饭问题。   柳嘉熙瞄了姜大声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是兄弟他们同穿一条裤子,她早就知道,所以也没太多别的想法。   反倒是李胜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冲着善解人意温馨体贴的大声天使比了个赞之后,又拍着脑袋道:   “东西我让房子的主人都准备好了的,大概在厨房里,搬过来就好。”   说完之后便转头看柳嘉熙,看一眼,又看了一眼,见人没什么反应便更直白地邀请道:   “一起去?”   柳嘉熙伸了伸懒腰,坐在藤椅上似笑非笑。   “只是搬个东西而已,你确定让我去?”   不是在要求什么柳嘉熙之于李胜弦的特殊待遇,而是就一般情况来看,如果是纯体力活的话,男性都会主动包揽,而女性承担更为精细繁琐的其他任务。   难道不是么?   “额,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李胜弦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纯属瞎掰了。   他就只是想多一些两人的独处机会而已,刚才姜大声大概也是想要这样促使的,奈何另一位当事人不配合,不仅不配合,而且还反驳地有理有据。   “哇~~~上来了上来了!!!”   一米外的池塘边,崔胜弦快速地往回收着鱼线,而旁边的小萝莉欢呼着,冲着水面上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   “我去看看!”   姜大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就往崔胜弦那边闪人,与李胜弦擦肩而过时,他拍了拍忙内的肩。   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是他从细小的眼中折射出的含义。   “不去搬烤架么?”   柳嘉熙的声音,让李胜弦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看他一副愣愣地,又隐隐约约有些不服气的模样,柳嘉熙挑了挑眉,视线一转却穿过李胜弦旁边,看向了崔胜弦那边,道:   “那是你女儿钓上来的第一条鱼,我猜如果你能帮她在户外烤了的话,她会更喜欢你,也更喜欢今天。”   这些话,柳嘉熙说得云淡风轻,李胜弦却是听得一愣,随后就是狂喜。   对啊,那是他女儿!他宝贝女儿还第一个钓了鱼上来!   满脑袋都是得让女儿的这个周末,过得更愉快一些的李胜弦,直接撸起袖子就往别墅那边走了。他走得太快,太过开心,忘了再去看孩子的母亲,在他走开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特殊感受   柳小朋友第一次玩钓鱼,与她的塔普叔叔合作,收获颇丰。   小家伙特意要了个盆子,把她钓上来的第一只鱼单独放在一边。   “待会儿我要烤了给妈妈吃。”   听到小萝莉挺直胸脯说得一脸骄傲,刚哼哧哼哧从别墅里搬了烤架出来的李胜弦,瞬间心碎了一地。   然后他长了个心眼儿——在姜大声帮着柳嘉熙生火的时候,李胜弦蹲去了自家女儿旁边,并成功截获她钓上来的第二条鱼,然后也放去了单独供奉着第一条鱼的盆子里面。   “月牙,这条鱼该烤给谁吃呀~~~”   李胜弦装作不经意的语气,可是双眼扑闪扑闪,明显是在期待。   小萝莉托腮想了两秒,皱眉纠结道:   “能带走么……”   李胜弦:“……”   不管是带给谁的,貌似都没有他的份了。   心碎成渣渣的孩子亲爹耸了耸肩,又重新蹭回烤架那边,看姜大声与柳嘉熙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大声哥要不也去塔普哥那边吧,我给嘉熙打下手就好。”   总算李胜弦还没忘了这次钓鱼行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既然现在在女儿那伤透了心,就暂时先来孩子妈这边治愈一下吧,不然他真的是会想要绕池塘去狂奔几圈了。   李胜弦一副郁闷又委屈的表情,姜大声看在眼里,还是体贴地往旁边让了让。   “忙内你来吧,正好我也想钓鱼。”   虽然没怎么钓过,但说实话的话,去崔胜弦和小萝莉旁边坐着,总比在这边当电灯泡的好。   柳嘉熙正在摘洗待会儿也要烤的蔬菜,闻言只是望了望李胜弦,又冲摆手要走人的姜大声挥挥手,然后再低下头去,继续摘菜。   从头到尾被忽视得彻底的李胜弦:“……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菜呵呵呵。”   柳嘉熙没有抬头,但也能感觉到李胜弦站到了自己旁边。她把一盒彩椒推到李胜弦面前,也不转头,只是一边集中于自己手里的韭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月牙不喜欢吃蔬菜水果,但颜色搭配得好的话,她也会试着吃一些。而且她胃不太好,你别老想着带她去吃外面的垃圾食品,最好学会自己做,刀工和颜色搭配都尽量练一练,她会吃得更开心。”   李胜弦:“……”   然后忽然又有些恍然大悟。   “所以你的厨艺是有了月牙后练起来的?”   柳嘉熙不点头,也不摇头,却忽然间转头冲李胜弦灿然一笑。   “像今天这样的烧烤,一个月最多只允许她吃一次。冰淇淋和可乐一类的东西,夏天允许她每周吃一到两次,冬天禁止。”   李胜弦:“……”   虽然对于某人的自说自话很是无语,但大概也知道柳嘉熙的意图是什么了,李胜弦毕竟也是想要关心和照顾自家女儿,便还是退了一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放到木桌上。   “你重新从开头说起,我都录下,回去报个班。”   前一秒还是欲言又止同时又有些憋气的表情,后一秒忽然就像是放下了一切,接受了现实。这变脸速度太快,让柳嘉熙也一时间有些语塞。   放下手机后就开始收拾彩椒的李胜弦,看到柳嘉熙被自己打乱节奏,也终于有了点反攻的快感。他咧了咧嘴,微带笑意地撞了撞柳嘉熙的手臂。   “干嘛呢,已经开始录了。”   这样的动作显得暧昧而又亲昵,还夹着些莫名的得瑟,似乎充满余裕。   柳嘉熙转头看看李胜弦,他甚至开始哼起了歌,挑着眉头笑着跟个赢了剪刀石头布的小孩子一样。而她再低下头,看着盛着些水的大碗中倒影的自己,轻撇着眉头,眼神里装了太多东西。   “手机收了吧,别待会儿弄丢了。”   柳嘉熙甩了甩手上的水,拿起手机来按下暂停,然后放回了李胜弦的外衣口袋。   李胜弦配合着那动作,让了让自己的胳膊,让手机的折返之路毫无阻碍。可是眼神却一直追随着柳嘉熙的双眼,试图打量着,判断着,是不是他刚才的动作太过唐突,让旁边这个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女人,感到厌烦而负担了。   “要注意的东西有很多,我回去都整理之后,发邮件给你。”   柳嘉熙以这样的话语,来解释了自己拒绝手机录音的举动。   只是没想到这就么一句话,旁边确认了她脸上并无太多烦躁情绪的李胜弦,便立马顺竿爬了过来。   “我不用邮箱的,到时候我去你那儿记!”   李胜弦喜滋滋地想着,对啊,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想要用录音一次性搞定呢,以前恋爱的时候还知道要总是争取更多更长的见面时间,现在怎么反而像是脑袋生锈了一样呢。   想到这儿,深觉自己的恋爱细胞需要在开发的李胜弦,进一步提议道:   “我亲自去用笔记,一个字一个字地记!这样才能显示我对月牙的爱啊!”   只是想要大家都理智一点平常一点酷一点相处的柳嘉熙:“……”   大大小小一群人,在后院的草坪上,一直拷鱼烤肉烤蔬菜直到下午四点,才终于算是玩够了,都捂着肚子或坐或躺,连想要收拾一下的欲望都没有了。   下午四点,天气有了些变化,忽然又开始起风,吹得人胳膊和背都有些凉凉的。   “我带月牙去加件衣服。”   柳嘉熙打了招呼后就抱着女儿往别墅里走,小月牙是个人来疯,一大早兴奋到现在,连中午睡觉的习惯都打破了。这会儿吃饱喝足、安安稳稳趴在妈咪肩上,加上又从户外冷风直吹的环境,被挪到了温暖的室内,小丫头挂在柳嘉熙的脖子旁边,很快就把头埋了下去,只是轻点了几下,便彻底失去意识,睡得一脸香甜。   “睡了吗?”   李胜弦在柳嘉熙起身后,便也提步跟了过来。   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嘉熙用额头侧了侧女儿的体温,又微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   而现在,小月牙睡得娇憨,双手揽着柳嘉熙的脖子不肯放开。就着这样的姿势,柳嘉熙想把女儿放回床上,便有些分不出手来。   李胜弦看出她的为难,上前几步,从侧面拖住小月牙的腰和背部,这样孩子亲妈就能够抽出手来,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女儿那两条肉呼呼的小胳膊,然后任由李胜弦把小月牙整个人都接过去,放到床上。   粉蓝粉蓝的房间里,有些安静。   柳嘉熙忙着给女儿脱鞋,李胜弦便等在一旁。等到女儿被放开双腿,放旁边一缩身子滚成一团,李胜弦便弯下腰去,掀起床上的被褥,给女儿小心翼翼地盖上。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奇妙,你只是给她盖个被子而已,可是你在弯下腰去、一点一点贴近的时候,却忍不住看她细长细长的睫毛,忍不住看她的小眼睛小鼻子,忍不住想要亲一亲她粉嘟嘟的脸颊。   李胜弦顾忌着旁边还有孩子亲妈,没敢直接下嘴,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女儿的额头,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拂开一些。   “别动她了,昨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一个小时之后再叫她吧。”   柳嘉熙压低了声音,交代完毕,便转身先走了出去,似乎在为某个刚当上爸爸而新奇不已的李初丁做表率。   小月牙睡着了,柳嘉熙便不想在建筑物里面,和李胜弦两人单独呆着。重新穿过厨房,回到后院的草坪上,便看到之前还懒洋洋躺着的崔胜弦,居然破天荒地在收拾盘子,而旁边的东咏裴更是用笑眼望着自家女票闵孝林。   “烤东西的时候都是你和嘉熙在忙,现在交给我们了,你去休息吧。”   暖暖地交代完毕,看闵孝林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的样子。   东咏裴把女票往别墅的方向推了几步,正好看到一个人出来的柳嘉熙,便更是高兴地招呼道:   “哦,嘉熙?正好,你们两今天辛苦了,去聊天休息吧。”   话音刚落,李胜弦也从别墅里转了出来,东咏裴笑眯眯地也冲他招手道:   “哦,忙内啊,快来快来帮忙~~~”   忙内:“……”   他今天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前烤东西时也做了很多事情哦。   然而哥哥们眼瞎,哥哥们联手打呀忙内。   李胜弦心中流着宽面条泪,就被崔胜弦揪着耳朵去搬烤架去了。   闵孝林看得噗嗤一笑,然后转过身来,自自然然地挽住了柳嘉熙的胳膊。   “我比你大,可以直接叫你嘉熙么?”   明明年龄上大好几岁,可是因为长了一张童颜,小个子的闵孝林眨着一双水润的眼睛,这姿态这表情,让柳嘉熙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内,欧尼。”   柳嘉熙只能也笑着点点头,然后顺着闵孝林迈向屋子里面的步伐,亲亲热热地走了过去。   “其实我今天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聊天,月牙很可爱,我很喜欢她。只是我有点怕小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亲近他们才好,所以我真是好羡慕你,也羡慕咏裴他们。”   走进屋内后,温暖的空气让两人都放松了一些,闵孝林搓了搓手心,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半含撒娇的羡慕。   “我知道那种感受。”   柳嘉熙拉着闵孝林的手臂,带着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我以前也是那样的,喜欢小孩子,但总是不敢亲近,怕一不小心弄哭了他们,也怕万一小孩子脾气不好,反而破坏他们在我心里的印象。”   把过去的事这样徐徐讲来,两个人靠进松软的靠垫里,都有些感受到了惬意与松快的心情。   “其实,我以前就听咏裴提起过你。”   闵孝林微侧着身体,用双手枕着头部,这样她可以轻轻笑着,懒懒散散地看向柳嘉熙。   “我挺喜欢你的,以前听他们说你和胜弦的故事时,就想说说不定以后能够认识。”   柳嘉熙从没想过,东咏裴居然提起过她,所以初时有些微楞。但再想一想,又觉得很多事情其实都没有追根溯源的必要,就像现在,有一个温温和和的女孩,轻声说以前就想要认识,说喜欢别人所说的故事里,那一个柳嘉熙。   那么她也就勾起了唇,冲着旁边的人微微躬一躬身,半是正经半是开玩笑地回道:   “谢谢欧尼的喜欢。”   人活到二十五岁,柳嘉熙学会了不再问别人为什么而来,为什么喜欢,为什么交谈,为什么离开。别人微笑的话,她也就微笑,别人伸出手来的话,她就握着摇两下。下雨的话就打伞,感冒的话就去医院打针,事情不顺的话就尽力让它变顺,有些事始终都做不到的话就放弃迷恋。   这样的柳嘉熙,把这些简单的道理学了许多年,才终于学会。然后她坐在一栋她甚至都不知道主人姓甚名谁的郊区别墅里,与事实上刚认识不久的闵孝林言笑晏晏。   扛完了烤架的李胜弦从走廊里路过,忍不住往欢笑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两个笑着的女人之一,是他爱着的人,可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瞬间,他会觉得陌生,会觉得她的笑容模糊,漠然得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笑,或者只是用笑,在掩饰着某些东西。   ☆、言而无信   从郊区返回首尔的时候,已经是钓鱼的第二天。   李胜弦借别墅时就预定了两天的时间,柳嘉熙不得不阴谋论地想,或许就算没有崔胜弦来了兴致,拖着东咏裴一直喝到凌晨三点的话,大概这位BB的大忙内也还会有别的方法,把原本只是一顿饭的聚会时间,延长延长再延长。   对于这场不断延长的聚会,感到最为开心的,却不是李胜弦,而是小月牙。   小姑娘生平第一次,能够和爸爸妈妈两个人一块吃饭,能一边坐在妈妈怀里,一边和对面的爸爸手舞足蹈地玩着游戏。她的兴奋和开心,让她打破平日的作息习惯也嗨到半夜才睡,让她精疲力尽之后,在别墅的那一晚睡得格外香甜,也让她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之后,格外地神采奕奕。   “妈妈,我们要回去了吗?”   吃过早饭,又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小萝莉看李胜弦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又去院子里倒车去了,便蹭到自家妈咪的旁边仰头问着。   “嗯。”   柳亲妈弯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轻声说了句让小萝莉整张脸都皱起来的话。   “之前不是和医生阿姨约好了,今天该去打疫苗。”   柳嘉熙之前意外染上传染疾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尤其是整个人像火烧一样地疼痛,同时又绵软无力,连抬抬手指都做不到。   虽然很庆幸,最后没有出太大的问题,可那场病也实在让人胆战心惊。柳嘉熙回来后也好把自己单独隔离了一周多,反复确认身体状况后才敢回家去,把眼泪汪汪的女儿拥入怀中,狠狠地亲一亲。   可是,还是不够的。   小月牙的身体从小就算不上好,柳嘉熙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到她该打疫苗的时候,便给她提前约好了医生和时间。   这件事,李胜弦之前打电话约周末旅行时,柳嘉熙便已经告知。   只不过崔胜弦昨晚实在太嗨,刚开始还只是拉着号称千杯不倒的东咏裴喝,后来过了十二点,柳嘉熙陪着女儿睡了,闵孝林也撑不住先去休息,崔胜弦抱着三个弟弟才开始了真正的战斗。   这场战役的激烈程度,柳嘉熙能从早上醒来之后,客厅里地上那一堆空酒瓶子上判断出来。   眼看着时针已经滑过十点多,崔胜弦等人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柳嘉熙便想着给李胜弦打个电话,说她和月牙先走,拜托他之后给东咏裴等人道歉。   电话打了,李胜弦也接了。   可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还没睡醒,声音沙哑而又委顿,让人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出他的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   柳嘉熙说不好意思她和月牙得要先走,李胜弦却说下来送她们母女两个。   揉着眼睛盯着鸡窝头的李胜弦倒车去了,柳嘉熙拍拍自家女儿的头,让她去房间里拿她自己的小包包。   “真的要去打疫苗么?”   小家伙刚刚得知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起来可怜兮兮。   “嗯。”   柳嘉熙把女儿往房间那边轻推了一把,毫不留情。   介于某位宿醉的人执意要送柳嘉熙和小月牙回首尔,柳嘉熙拗不过,便只能给崔胜弦东咏裴还有姜大声手机里都发了短信,然后自己坐了驾驶座,让李胜弦在后座里歪着,小月牙在他怀里坐着,三个人一起往回赶。   “胜弦叔叔,酒喝多了不好。”   小月牙因为挨得近,嗅一嗅鼻子,便还是能闻到李胜弦刻意用香水掩盖的味道,而那味道实在刺鼻,让她皱了眉头,开始正色脸对着李某人指责。   “嗯,以后再也不喝了。”   李胜弦用双手圈住怀里的小天使,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他其实不爱喝酒,昨晚上也喝得不多,就是陪了一下。身上的酒味,大部分都是因为其他三个哥哥喝得太猛,连带着空气里都有了浓重的酒味,粘在他身上,几个小时都没能消散完毕。   “胜弦叔叔,我今天要去打疫苗……”   看李胜弦认错态度还算端正,小萝莉便不再追究,只是可怜兮兮地拉着李胜弦的衣角,诉说自己今天将要遭遇的磨难。   李胜弦愣了愣,恍然间才想起来,打针什么的,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是很难以接受。他弯腰想要抱抱小萝莉,又想起来她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身上的酒味,于是又半路撤回,反而把身体又往后仰了一些,只是用手拍着小月牙的背部,轻声哄道:   “没关系,叔叔陪着你。”   听得此句,小月牙眼睛腾地就亮了。   “陪我一起打针么?”   就像电视上那些叔叔阿姨去蹦极,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不敢往下跳,两个人抱在一起的话,哭一哭就下去了!   柳月牙想了想,如果是她和胜弦叔叔并排坐着,一人一个护士姐姐的话,她大概会少害怕一点的吧……   嗯,一定会的!   才发觉自己女儿理解能力似乎有点小问题的李胜弦:“……”   “不,不是……”   小月牙星星眼:“到时候我不哭,胜弦叔叔也不哭!快点打完就快点出来,到时候让妈妈请我们吃冰淇淋好不好!”   被那信任与渴盼的眼神压得口口无力的李胜弦:“……好。”   话说他最近似乎也有点感冒的迹象,要不就打个针预防预防吧。   “妈妈!”   小月牙的视线转向了驾驶座。   现在李爸爸已经答应一起打针了,就差柳妈妈答应请吃冰淇淋了!   “不行哦。”   柳妈妈连头都没转,淡定地拒绝道:   “最近换季容易感冒,再加上你昨天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过两天再说。”   嘟着嘴低下头的柳月牙:“哦……”   果然妈妈是铁壁啊铁壁,不是撒撒娇卖卖萌就能骗到的……   咬咬牙有些纠结的李胜弦:“……”   柳嘉熙你这么铁面无私的话,我之前的纵容和宠溺算什么!   因为是周末的上午,返回市里的方向居然不太堵,一个小时左右也就到了目的地,柳嘉熙把车开进停车场之后,忽然转头问李胜弦。   “你跟我和月牙一块去医院里也没关系?”   瞬间僵在位置上的李胜弦:“……”   好吧,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不仅是刚有了女儿的傻爸爸,也还是个明星,多多少少能被十几二十个人认出来的明星……   “月牙,走,胜弦叔叔不能陪你打针。之后你用之前苏爷爷教你的方法给他拔罐吧,惩罚他答应好的事情却做不到。”   柳嘉熙已经打开车门,从后座里往外抱孩子。   李胜弦瞪了瞪眼睛,却是从车子后面摸了顶假发,又摸了顶帽子,全都扣在头上。   李胜弦把帽子下的黑发拨到前面来,遮住了耳朵和脸侧,然后他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纯白的口罩也一并武装。   他从车子里钻出来,三两步赶到柳嘉熙旁边,对她怀里的小月牙挤眉弄眼。   “这样也还能认出我来吗?”   差点就真没认出某人来的柳月牙:“哇!”   李胜弦得意地瞄了瞄柳嘉熙,开心道:   “月牙说认不出来~”   柳嘉熙淡淡瞥了李某人一眼,道:   “所以你要去打针么?”   李胜弦:“……”   对吼,所以他刚才为什么要跟上来。   没有生病的人,是不能随随便便打针的。拥有着一大堆粉丝的当红爱豆,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在一家医院里挂诊的。   柳嘉熙认认真真地给女儿解释了,为什么她的胜弦叔叔只能言而无信,说了的事却无法做到。柳月牙认认真真地听完之后,却转过头去拍了拍李胜弦的肩,一脸同情地道:   “原来当明星的话,连看医生都不能想看就看。”   她刚才听了一大堆,就对这件事情印象最为深刻。   而李胜弦已经一脸激动地抱住了自家小天使,感动道:   “叔叔就在旁边陪着你,等回家后你给我拔罐,什么惩罚我都愿意!”   中文貌似说得很溜的他,其实并不知道母女两人沟通中,忽然冒出来的中文词汇是什么的,看柳嘉熙之前说得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只能猜测拔罐大概是件很残忍的事……   “嗯!”   柳月牙重重地点了点头,也被李胜弦带得满脸视死如归。   但一直在旁边看着号的柳妈咪其实很想吐槽,柳月牙人小、力气小,哪里会真正的拔罐。之前别人看她对拔罐感兴趣,就送了她一套塑料的罐子,小月牙新奇的时候,每天把那些罐子往墙上贴,就像吸盘一样,她也玩得挺好。   所以,惩罚什么的,就只是她开的一个玩笑。   而旁边这一大一小都一副郑重的模样,不得不让柳嘉熙怀疑,智商什么的真的会传染,不是月牙传染了李胜弦,大概就是……李胜弦传染了月牙?   护士叫到了月牙的号,柳嘉熙和李胜弦一起陪着小萝莉进去。   直到进门之前,小月牙的情绪都还算稳定,能和李胜弦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所以当护士刚亮出针来,小月牙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时,李胜弦短暂地怔了一下,下一反应就是赶紧抱住她,大手拍着她的背部。   “月牙不怕,乖,月牙不怕。”   把安慰的话像是咒语一样反复念着,小月牙挣扎的动作似乎小了一些,李胜弦也悄悄地松了口气。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到柳嘉熙站在旁边左脚微微迈出的样子,她比李胜弦晚了一步,只把月牙的手紧紧握着。   “呜呜,呜呜呜……”   一直到从医务室里出来,小月牙抱着李胜弦的脖子,都还止不住地哽咽。   “我还得去拿点药。”   柳嘉熙担心地看了女儿一样,又看了看李胜弦,视线相触时看到他眼中的保证之后,才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笃、笃、笃,踩着三厘米高跟鞋的柳嘉熙,很快就走远了。   李胜弦一手抱着女儿,一手轻拍她的背部,感受到女儿流到他颈侧的潮湿,便忍不住地把她抱得更紧一些,用单手的力量把她轻轻地上下颠着,像是哄小婴儿睡觉一样地小心翼翼。   “我好多了,爸爸。”   小月牙的头埋在李胜弦的脖子边上,这让她本来就轻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李胜弦不得不重新问了一句:“月牙刚刚说什么?”   他怕孩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所以一定要确认好了才行。   “我说,”小月牙直起了身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好多了,爸爸。”   ☆、我们谈谈   第一次见到月牙时,从她口中忽然蹦出的爸爸两个字,对于当时的李胜弦来说,更多地只是让他惊讶与愕然。   随后小女孩便纠正了自己的叫法,乖乖地叫他胜弦叔叔,一直一直地叫他胜弦叔叔。   李胜弦便以为那一次,只是小女孩的失误。   就算后来知道了,他居然真的是小月牙的爸爸,就算小女孩曾经搂着他的脖子,亲亲密密地问什么时候回家,李胜弦也觉得,月牙大概是不清楚这件事的,要不然她怎么能忍住,不叫他爸爸呢。   对啊,她还只是个周岁四岁的小女孩,她怎么忍住的呢。   这个问题,李胜弦不愿意细想下去,因为思维只是打开了一个小小缺口,他只是稍微回想了一下当时他和月牙初次见面时的情景,柳嘉熙平静而冷淡的脸庞便跳了出来,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是啊,除了孩子的母亲,谁还能有那么大的权利,阻止一个小孩子去寻找自己的爸爸呢。   除了柳嘉熙,还能有谁,能那样看不上他李胜弦。   她带着孩子忽然出现,她冷淡疏离,只是笑得得体,仿佛还在执着于过往的人,都是没有风度而又下孩子气的傻瓜。她知道李胜弦已经得知真相后,也没有太多愤怒或抗拒的表情,她任由李胜弦接近月牙,甚至还告诉他,小月牙的一切喜好,以及作为小萝莉家长的注意事项。   她装得这样冷静,这样大气,可是私下里,却是一直都不允许他李胜弦的女儿叫他爸爸?   月牙还是个孩子,她才只有四岁!   柳嘉熙到底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怎么能!   小月牙敏感地察觉到,自从她喊出那两个字之后,李胜弦狂喜之后的脸有些僵,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他现在的心情似乎都算不上好。   她又猛地抱住了李胜弦的脖子,因为不安,所以声音更加甜腻,盛满了奶声奶气。   “胜弦叔叔,你不高兴了吗?”   因为她刚才叫了爸爸,或者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他是爸爸,可是她刚刚才叫了爸爸?   李胜弦猛然回过神来,赶紧转头亲了亲女儿软软的脸颊。   “没有,爸爸很高兴。”   两个字的称谓与关系,他自己知道了是一种感觉,听月牙从她口中喊出来是一种感觉,而现在当着月牙的面,他理直气壮地这样称呼着自己,又是全新的感觉。   那样的感受似乎是骄傲,也似乎是满足,似乎还有些肉麻,肉麻到他自己脱口而出,再看着小月牙亮晶晶的双眼时,居然有些害羞。   “爸爸,对不起。”   小月牙搂着李胜弦的脖子,用脸贴着他的脸侧。   “我不知道爸爸会这么喜欢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喜欢爸爸,所以我犹豫了好久,才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是爸爸,我喜欢你。”   软软的声音,顺着拂到李胜弦耳边的热气,一点一点钻进了他的脑中,他的心里。   出道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喜欢。   可是从没有哪一次,像是这一次一样,让他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李胜弦垂下头去,把眼角挨着女儿的外套帽子蹭了蹭,然后他重新抬起头来,视线正好对上迎面走来的柳嘉熙。   “好了。”   走到面前之后,柳嘉熙摇了摇手中的纸袋,冲着李胜弦打了招呼。   “嗯。”   李胜弦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位孩子她妈。   便只是轻声答应了一句,抢先抱着孩子转了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因为在妈妈离开的时候,和李胜弦有了个小秘密,小月牙在三个人一路下到停车场的途中,都异常地沉默。她靠在李胜弦的肩头,头朝里面,回避了柳嘉熙担心的目光。   “月牙困了么?”   柳嘉熙想这或许是打针的后作用,所以摸摸女儿的头看她也没有太大反应后,便不打扰她了,只顾自地去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从医院到咖啡店的路程,只有十多分钟。   李胜弦也算来过几趟了,车子停稳后,便抢先抱着女儿下车,一路都不撒手直接抱到了咖啡店后面的小别院里,也算是熟门熟路。   “要进来坐会儿么?”   柳嘉熙说出这话来,倒不是为了什么暧昧的邀请。   而是李胜弦抱着柳月牙不撒手,小月牙也埋在李胜弦怀中不抬头。两个人黏在一起难分难舍,柳嘉熙只能打开门,把家里的空间让给他们父女,然后她再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确定她没有体温异常之类的状况之后,便转身欲走。   “你们玩,我去下面店里看看。”   虽然她那家咖啡店基本算是开着玩的,赢不赢利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可是作为老板,最好还是时不时地露个面才好。   而且,月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样不想离开爸爸的话,那就给他们两空间吧,月牙开心就好。   柳嘉熙又穿回了鞋,握上了门把手。   李胜弦从后面伸出手来,握住了柳嘉熙握在门把手上的手。   柳嘉熙不说话,只是转头看李胜弦,眼神冷冰冰的,投射着她的不赞同,甚至于不满。   “我们谈谈。”   李胜弦没有松手,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来,轻轻握了握柳嘉熙肩。   “就算只是为了月牙,我们谈谈。”   “我去找外公了,他发短信说想我了。”   刚才还显得没有精神的小月牙,忽然举着手机往柳嘉熙面前蹦了两下。也不等亲妈点头答应,小萝莉便嗖地往厨房后面跑了。   李胜弦伸着脖子看了两眼,原来厨房后面有个后门,门外有个院子,院子外围隐隐约约有条石阶,弯弯曲曲地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咳,月牙一个人出去了,没关系么?”   李胜弦想到某种可能性,忽然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而柳嘉熙只转身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正尬尴着什么了。   “我爸还有叔叔他们就住在上面,连着十几栋半坡别墅都是我们集团的人,不用担心。”   这样解释过后,柳嘉熙很是满意地看到,李胜弦脸上的神色更加古怪了。   是啊,大大咧咧送她回来的男人,忽然间知道,原来这里不止住着一大一小两个弱弱的女性,还住了这两位女性的一大帮娘家人。   心惊胆战了是吧,手心冒汗了是吧。   柳嘉熙甩开李胜弦还扒拉在她肩膀上的手,自顾自地去坐了沙发,摆出了舒服的姿势,撩了撩有些散到脸侧的头发。   “谈吧,谈什么?”   她冲着李胜弦笑,就像这一年再见面之后,她每一次见到李胜弦时的样子那样,只是笑,礼貌而疏离地笑。   李胜弦,就是被这样的笑容给激怒的。   他忍了很久了,从崔胜弦告诉他那份亲子鉴定的结果之后,就开始忍。   他爱面前这个女人,所以他想她一定是有很多苦衷。他想当年他们分手,虽然两个人都有错,但作为男人的无疑应该承担更多。他想月牙的出生,对于他们两来说大概都是意外,那时候柳嘉熙一定也吓坏了,所以他忍着,他想要慢慢地来。   可是这个女人,现在这表情到底是什么。   你想谈?好,我们来谈。   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我不信任你,我也不在乎你,所以你想要谈什么都可以,我听着,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真心。   这个女人,成功地只用一个表情,就让李胜弦在这场谈话还未开始之前,就感觉到了挫败。   她明显就很清楚,如何激起一个男人的怒气。   尤其是对他,对他李胜弦。   “哈……”   因为太过荒唐,太过无语,李胜弦仰头望着天花板,反而笑出了声来。   成熟、理智、冷静,柳嘉熙想要的是这些对吧。   可是她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成熟理智冷静呢,她把笑容挂在脸上,又分明告诉别人她并不是在笑。   你想干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   李胜弦垂下头来,再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女人的表情。   她眉头轻撇,目光沉浸,她微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安,又似乎只是习惯性的小动作而已。   “我就问你一件事。”   李胜弦往前走了两步,坐到了沙发对面的藤椅上面。   “月牙的抚养权能给我么?”   大家的情绪都走到这个点上了,李胜弦也不想再顾虑太多,直接选最能激怒对方的问题抛出去。他知道柳嘉熙现在的痛点在哪里,之前是他不忍心戳,现在么,他觉得撕开某些虚假的外皮,大家痛痛快快地把情绪都宣泄出来,哪怕那情绪是愤怒或者是憎恶,都好过彼此微笑着无言以对。   只是他没有想到,柳嘉熙现在的段数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在听到那样的要求之后,她愣了两秒,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忽然间笑了。   “月牙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话语间倒不像是生气,反而满是宠溺,又有些李胜弦听不太懂的忧伤。   “她说她喜欢我这个爸爸。”   李胜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女儿紧紧地搂着他,贴着他的侧脸。随后柳嘉熙迈着沉稳的步伐,忽然从走廊另一边出现,打破了他记忆中的温馨画面。   “你告诉她了,却让她装不知道?”   他几乎是冷哼着说出了这句话。   柳嘉熙对他残忍,他暂时还可以不去深究,也不为此而觉得受伤。可是她这样自私的话,管过月牙会不会伤心么。   “所以你要月牙的抚养权,是因为你觉得,你是比我更称职的家长?”   柳嘉熙的思维明显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上,她微垂着双眸,似乎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然后她抬起头来,又冲李胜弦露出了让他想要炸毛的笑。   “你确定你未来的伴侣不会介意?还有就是,这件事得先征求月牙的同意。”   柳嘉熙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   “如果月牙想要那样的话,如果我能确定你真的会一直对她好的话,我可以接受。”   她说得那样认真,那样无畏。   就像是很多年之前,她和李胜弦一起站在蹦极台上。   “我很怕,但如果你想要我陪你的话,我就跳下去。”   那时候,她还爱着他。   而现在,她爱着她的女儿,比李胜弦想象的还要深。   ☆、小调皮鬼   李胜弦几乎是疯了一样地,从柳家的大门里冲了出去。   那个女人太狠,她已经没有心了,或者对他李胜弦来说,她再没有一丝丝怜悯。   “你以后的伴侣不会介意么?”   这要让他怎么回答?   不!不会有别的人!   我TMD现在都还爱着你!分手四年了都还爱着你!你结婚了也爱着你!你离婚了也还爱着你!   我TMD把自己的自尊心都扔到垃圾堆里去了,你还要直愣愣盯过来,一本正经地问:   “你以后的伴侣怎么办,不会介意么?”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因为我压根儿没想过还会有别的伴侣!至少到现在,到你问出那句话之前,都还没有,从没有过。   李胜弦坐进车里,抱着头狠锤面前的方向盘。   他动作太大,一不小心便按到了喇叭上面。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忽然响起尖刺的声音,提着垃圾桶路过的清洁大叔被吓了一跳,转身冲着车子挥了挥拳头,嘟囔两句。   如果李胜弦看到了这一幕的话,他大概还能下车去,和大叔吵一架,或者是打一架。   愤怒像是毒素一样,在他的身体里到处乱窜着,他想要发泄,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车子里咆哮,他握紧了拳头,却只能对着冷冰冰的方向盘无谓地捶打,打到五指通红,也没能让心情变得更好一些。   如果他未来的伴侣不介意的话,如果月牙同意的话。   按着柳嘉熙的意思,如果满足了以上这两点的话,他就能带月牙走了是么。   他问出那样的问题,只是想要把她激怒。   他想听她的真心话,想看到她真实的情绪,想让她也伤心,想让她也愤怒。   只是没想到,最后痛的人还是他自己,愤怒的,也依旧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我在停车场,你下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他像是疯了一样,掏出手机来发了短信。   言语之间是满满的杀气,也是满满的怨气。   两分钟后,柳嘉熙出现在了车头面前。   隔着一道车窗,她其实已经能够看到,李胜弦赤红着双眼,头发凌乱着,很是失态的模样。可是她只是顿了顿,便还是绕去了副驾驶座,把车门打开,轻轻地坐进去,再把车门合好。   “你说吧。”   柳嘉熙好整以暇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转过头去看着李胜弦,目光平静。   她的眉、她的眼,都那样清晰地呈现在李胜弦面前,而这,让他一瞬间又感觉到挫败。   因为李胜弦很是清楚地发现,就在她出现的一瞬间,那些集结在他胸口,那些咆哮着张牙舞爪着的怒气,忽然间都消失不见。   明明就在前一秒钟,他还想要抓着柳嘉熙的胳膊,质问她问什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能把一个人的真心全然无视,为什么要对他那样,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他的拳头不断握紧,指甲陷进了肉里,勾着心口一起疼痛。   他的呼吸显得急促,因为胸口有好多股愤怒在翻涌,争先恐后地想借着呼吸,顺着喉头奔涌出去。   可是她来了,他便发不出火。   正如刚才在屋子里,他明知道自己已经被那句话给激怒了,可他却忍住了没有当场质疑或者反驳,而是从屋子里冲了出去,一个人来到了停车场里。   怎么会,怎么会走到这样惨的境地。   李胜弦垂着头,用指关节已经有些红肿的右手,抓了抓他面前的方向盘。   “你不爱我了对吧。”   他的声音显得无力,头也忽然往下一跌,额头抵在了方向盘上面,框地一声,似乎很疼。   “分手这么多年了,不爱才是正常的吧。”   柳嘉熙看着李胜弦痛苦的模样,手指微微抬了抬,似乎有些不忍心。但从口里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是半点不留情面,不含一丝暧昧。   可是我还爱你……   这句话,李胜弦没有说出口来。   他趴在方向盘上面,不动,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你今天说的事我会认真考虑,月牙她喜欢你,如果她想去你身边的话,我不会拦着的。”   说完这些话,旁边的车门轻响,柳嘉熙离开了。   李胜弦还趴在方向盘上,趴了很久,久到之前路过的清洁大叔再一次路过时,都忍不住过来拍着车窗,问驾驶座上的人是否还好,需不需要帮助。   “我没事。”   李胜弦抹了把脸,把身体坐直起来。   他很快便发动了车子,冲清洁大叔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车轮滚动起来,载着他远去。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刚才一小时里,所有的记忆都抛在脑后。   就像车窗里那些不断远去的风景一样,离他远一些,不要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可以那样,就好了。   “妈妈,胜弦叔叔走了吗?”   柳嘉熙刚回到家中,便看到自家女儿蹲在门口,双手托腮抬起头来,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嗯。”   柳嘉熙点点头,一边脱鞋子一边把女儿从地上拖起来。   “啊啊啊脚麻了!!!”   柳月牙被母上大人的力量带得站起身来,小腿的酸麻却让她往旁边一个趔蹙,幸好她反应迅速地往前一扑,直接挂到了妈咪的腿上,歪歪斜斜地哭诉着腿麻。   “下次别蹲这么久。”   柳嘉熙把女儿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怀中。   经历了刚才与李胜弦的这一番对话,她的心情其实也说不上好。可是一看到自家女儿亮晶晶的眼眸,亲一亲她香香软软的脸颊,便觉得所有的郁闷都随风而去,只剩下了些怅然而已。   嗯……   “月牙想要去爸爸家里住么?”   柳嘉熙知道,即便李胜弦知道了月牙是他的女儿,也不可能突然间冒出来要抚养权。   而他现在既然这样做了,那大概是有什么人或者是事情,给了他勇气,或者是启发。   柳嘉熙猜,那个人大概就是她女儿,柳月牙。   “诶?还好啦……”   小姑娘不太懂自家妈咪这样问的含义,同时也觉得在妈咪面前对爸爸太热情的话,似乎不太好的样子,所以摸了摸头之后,回答得有些含糊。   “你爸爸来找我要你的抚养权了,月牙知道抚养权是什么意思吗?”   柳嘉熙摸着女儿的头,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解释道: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月牙以后跟着爸爸一起生活,由他每天来照顾你,这是你想要的吗?”   柳嘉熙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惊雷一样,狠狠地砸在小萝莉的头顶。   柳月牙抬起头来,因为太过惊讶,嘴唇都大大地张开,微微颤抖着。   “不要!!!”   带着哭音,小萝莉猛地扎进了亲妈的怀里。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我也没想要离开过妈妈!我不要!妈妈你别不要我!!!我不去别人家里!!!”   小姑娘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脑袋上两个羊角辫也跟着激烈甩动。   柳嘉熙没想到女儿的反应这么大,心中一酸,也是赶紧把女儿紧紧抱住。   “好,月牙说不去就不去,妈妈只是问问而已,怎么会不要你。”   “我只是喜欢G.D欧巴,也对爸爸很好奇,所以才去他们那里。不对,是胜弦叔叔!我只是对胜弦叔叔好奇,也觉得他人很好,很喜欢我,所以想叫他爸爸。妈妈对不起,以后我不叫了……”   小萝莉似乎真的被吓到了,抽抽噎噎地反省着不该去和李胜弦他们见面,同时又连称呼都改了回来,不敢再叫爸爸,怕妈妈因为这个就不要她了。   “月牙。”   柳嘉熙被女儿哭得心酸,但又不想在女儿面前软弱,所以只能把她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可以叫爸爸的,没有关系。”   柳月牙第一次问谁是爸爸的时候,柳嘉熙如实以告,但也告诉了女儿,爸爸和妈妈并没有在一起,如果以后遇见的话,得对爸爸叫胜弦叔叔。   那时候的柳嘉熙,不想在关于父亲这件事上,对孩子说任何谎言。   如果隐瞒的话,如果欺骗的话,以后月牙早晚也会得知事实真相,同时她还可能会因为母亲的回避,而觉得没有爸爸的事不够光彩,所以需要隐藏。   柳嘉熙不想女儿因为没有爸爸而受伤,所以她从一刚开始就对女儿说真话,然后亲自开解她,也教会她,没有爸爸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如果有人因此而嘲笑她的话,那一定是那个嘲笑的人做了不正确的事情。   柳嘉熙看着女儿好奇地搜索李胜弦这三个字,却在看到视频里帅酷卖萌的五个大男人之后,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权至龙。   不得不说,当时的柳嘉熙松了口气。   问的是爸爸长什么样子,却对权至龙产生了喜欢的情绪。   这证明爸爸这两个字,对她还没有太多意义的对吧。   “妈妈,我以后不去胜弦叔叔家里玩了。”   小月牙抹了抹眼泪,下定了决心,直起身体来对母上大人下军令状。   “傻孩子……”   柳嘉熙心头又是一热,随后她把女儿又按回了怀里。   “你的想法,妈妈已经知道了,下次不许再这么乱想,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爸爸那儿,你也可以想去就去,妈妈不是讨厌你去爸爸那里,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和爸爸生活而已。”   一听到这话,柳月牙赶紧又支起身体,使劲摇头道:   “不想!一点都不想!”   柳嘉熙哭笑不得地戳了戳女儿的额头,道:   “我知道了,你个小调皮鬼。”   那天晚上,小月牙在日记上整整齐齐地写下两行字,中间有好几个字都不会写,统统都以圆圈代替。   “爸爸,对不O,不O我会O你的。”   ☆、我很后悔   2010年,李胜弦柳嘉熙交往一周年纪念日那天,他们两吵了一架,就在BB的宿舍里面。   那一天,是他们的一周年纪念。   是按着李胜弦的算法,从他们一起去看樱花的那天开始算。   可是李胜弦忘记了,直到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柳嘉熙摔门而出,把上午才回来补觉的姜大声都吵醒了,揉着眼睛出来问两个人怎么了时,李胜弦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争吵。   “没事,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回家了。”   李胜弦觉得有些丢脸。   他刚才吵架时太过投入,手肘甩在了墙壁上,这会儿才察觉到连绵不绝的疼痛。   “不是纪念日么,干嘛要吵架,嘉熙是女孩,你多哄哄她啊。”   姜大声的话语,像是一记警钟,狠狠地敲在李胜弦的头顶,让他像是脑震荡了一样,满脑袋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纪念日?”   李胜弦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他开始脑中急转,回想这是被他遗忘或是忽略了的哪一天。   姜大声扫了弟弟一眼,就知道他是最近忙昏头了,可能连今天是几号都不知道了。   “交往一周年啊,嘉熙买了蛋糕放冰箱里面,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蛋糕,还看到了天下无敌的柳嘉熙,小心翼翼地做着鸡蛋饼的模样。   连做了好几次,才把火候掌握好了,所有被留在盘子里鸡蛋饼,全都是金灿灿可口馋人的模样,当时的姜大声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而现在这一刻,姜大声觉得或许他应该,先为自己的弟弟默哀一把。   “嘉熙说想给你个惊喜,带她亲自做的蛋糕和点心,两个人一起去踏青。”   姜大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出的这些话,在李胜弦的脑中盘旋了好几遍,然后他知道了去哪儿找柳嘉熙,即便她不肯接他的电话。   四月的樱花,在首尔的好几处都绽放着,引得游人纷纷前去。   那些人三五成群,有的是挽着手的情侣,有的是三五个嬉笑打闹的小姐妹,有的是一家三口,或者甚至是四世同堂。但唯独很少的,就是一个人的身影。   大概可能大家都觉得,这样美的景色,一定要有人一起分享才行。   李胜弦裹着围巾和帽子,像个傻瓜一样,在开满了樱花的公园里绕了好几遍。他不知道柳嘉熙在哪个角落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已经看到他,却故意躲着他。   他只知道,现在柳嘉熙的气还没有消,他多找几遍,狼狈一点,如果柳嘉熙看在眼里的话,大概就能早点心软,出现在他面前。   “呀,你是路痴么,这条路你转第五遍了。”   李胜弦惊喜地转过头去,只见柳嘉熙坐在假山后的一块岩石上,手里捏了根狗尾巴草,她一边瞪他,一边把草籽揉成一团,砸在他脑袋上。   “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李胜弦知道自己理亏,便赶紧也绕去假山后面,就站在地上,冲着柳嘉熙伸出手去。   “对不起是我错了,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柳嘉熙冷哼一声,抱着手臂道:   “出了名的□□不实的人,你接得住我么?”   李胜弦把马步一扎,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后,又重新张开来,抬头冲着柳嘉熙道:   “跳吧,我肯定接……”   话音未落,柳嘉熙已经跳了下来,直直地扑入李胜弦的怀中。   然后两个人一起向后倒去,柳嘉熙的手托在李胜弦的后脑勺上,而李胜弦的手,死死地箍着柳嘉熙的腰。   “不是说你能接住么……”   柳嘉熙把头埋在李胜弦的怀中,声音有些闷闷的,还有些湿意,顺着那抱怨一样的话语,流到了李胜弦的胸口,把他吓了一跳。   “嘉熙,你是在哭么?”   李胜弦急急地把女孩的肩头掰起来,微仰着头确认她的表情。   柳嘉熙快速地把眼角一擦,恨恨地咬着牙爬起来站好,瞪着李胜弦道:   “没有!你赶紧回你的光州去吧!”   他们两这一次吵架的源头,大概就是李胜弦这个半红不紫的大明星,在柳嘉熙的据理力争以及每日督促之下,终于通过紧缩日程,从经纪人那里套出来两天假期。然而柳嘉熙在BB宿舍里等到他回来,却只听到他抱歉地说,自己要回一趟光州。   因为有个朋友的店要开业,叫他去站台……   且不说柳嘉熙仔细确认过了,这个所谓的朋友,和李胜弦的关系也并没有太亲密。似乎就只是看他成功了出名了之后,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拉关系的那一堆,之一。   柳嘉熙不明白,李胜弦为什么总是为这样的一些人跑来跑去,而且更气的是,李胜弦言语之间,似乎也并没有意识到,她让他腾出两天时间来,到底为的是什么。   那是他定的纪念日,而他自己却忘记了,丢得一干二净。   然后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懂事?!   他只是回去一天,第二天早上就赶回首尔,到时候他的时间全部都是她的,他保证回来后就一直都陪着她,哪里都不再去!   所以,柳嘉熙,你为什么不体谅一点。   呵呵,为什么呢。   纪念日当天的庆祝,和纪念日第二天的补偿,一样么?对不起还真不太一样。   当她是在要糖的小孩子么?你一块,我一块,看,大家都有糖吃,你干嘛那么霸道地想要独占呢?真是不懂事!   呵!呵!   柳嘉熙埋着头,只是一股脑儿地往前走。她现在还是很生气,气得快要爆炸!   而且就在刚才李胜弦转了好几圈,等她忍不住开口之后,忽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时,她就知道,其实她又上当了。   李胜弦知道怎么示弱,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心软。   而她在每一次的心软之后,却越来越为自己觉得伤心了,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样头脑一热,一头便扎进了爱情里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值得。   “嘉熙……”   李胜弦步子比柳嘉熙大,跑得也比她更快。   他苦着脸蹭到柳嘉熙旁边,头顶的帽子上还沾着根枯草,像只小狗一样,扒拉着女孩的手,用眼神求饶。   “李胜弦!”   柳嘉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刹住脚,一直紧跟在旁边的李胜弦往前又冲了几步,才又赶紧回过头来,在女孩面前站好。   “嗯?”   这轻轻的一声里,有温柔,有宠溺,醉得人忍不住沉溺。   “过去的一年里,我有五十二次打电话你没接,十九次你没接也没有当天回我,三十六次你看了短信也没有回,都是隔了两三个小时,甚至是隔天之后才有回复的,你知道么?”   这些数字,并不是柳嘉熙编的。   曾经他们也为不能及时联系到彼此而争执,那时候他们说好,谁不接电话而且还不回,或是看了短信也不回的话,对方就把次数记下来,之后惩罚。   那时两个人说好的惩罚,其实一直也没有实施。   大概是当时气氛太好,说什么都像是玩笑话,李胜弦没有当真,就柳嘉熙一个人默默地记住了,而且还顺手把李胜弦应该接受惩罚的那些数字,全都记下了。   一连串的数字报出来,柳嘉熙倒也没想干什么,就只是想表达一下不满。   这一年里,她默默地迁就了他多少,自己忍受了多少。   或许他都应该知道。   不然的话,难道要她说,对,你是大明星,而我只是个高中生,所以我想你的时候就该忍着,等到你想我的时候,再屁颠儿屁颠儿地迎上去?   那样的话,干嘛恋爱呢?   还不如养只狗呢!   李胜弦从未想过,居然还真有人,会无聊到记这些数字。同时,他也再一次感受到自家女票的占有欲和固执。   “对不起,我不是每一次都有跟你解释吗?”   他其实记不太清,柳嘉熙所说的每一个数字里,到底都是什么样的情景,为什么他没有回电话,为什么没有回短信。   但他按着自己的性格摸索过去的话,答案只有一个,那当然是他在忙,他在工作。   不然他怎么可能不理她。   “你可以说我今天这是在无理取闹。”   柳嘉熙望着李胜弦的双眼,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个哀伤的自己。   “你知道么,其实我现在很后悔,我不该这么快就爱上你。”   如果把时间倒流回一年之前,她绝不会想到,一个对恋爱想来都嗤之以鼻的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变得完全不像柳嘉熙。   她总是想他,想要见到他,想要和他说话。   她总是担心他,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工作太多而累倒,担心他会不会被身边的狐朋狗友利用。   她说她自己后悔了,是真心的。   如果知道爱情这么累的话,一年前,她一定会甩开李胜弦的手。   她不会这么快交出自己的心,也不会在现在这一刻,看着李胜弦因为她一句“后悔”而明显受伤了时,再一次心软了,扑进了他的怀中。      ☆、洗了澡的   李胜弦和柳嘉熙,这一对小情侣最为你侬我侬,让旁边一群人都恨不得捂眼的时候,一般是在他们两吵架之后。   用李胜弦的话说,吵架是他们两了解对方想法的方式和途径之一,坦白地沟通过后,才能更加懂得对方的在乎和感受,也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带给对方的伤害。   中国有句古话叫,吾日三省吾身。   吵架对于他们两来说,是彼此反省的时间。   反省自己是不是变得冷淡了,反省即便两个人的生活中,都一刻不停地发生着各种精彩,都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来,然后又离开,反省即便是这样,我们是否还在为彼此心动着,我们是否还保持着初心,保持着爱恋。   反省我们到底还能不能,在越来越少的见面时间里,依旧不想转身离开。   反复地确认,再确认。   才会知道不能把对方拥入怀中,是多么难捱的折磨。   所以他总是会去找她,而她也总是会心软。他们会和好如初,甚至在和好之后,比没吵架之前还要蜜里调油。   一周年纪念日的当晚,李胜弦回来得有些晚。   权至龙一脸煞气地从门口路过,听到动静便扫了他一眼,黑着脸道: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李胜弦莫名其妙地冲客厅里的东咏裴使眼色,鬼知道这位屎面队长到底又怎么了,冲他撒气做什么。   东咏裴笑呵呵地坐沙发上,冲忙内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权小队长今日心情不佳,闲人勿要打扰。   李胜弦换了鞋,去厨房冰箱面前晃了晃,写着一周年快乐的水果蛋糕,还有几个乘着鸡蛋卷、紫菜包饭等的餐盒,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冰箱里面。   他拿了那盒鸡蛋卷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然后他站在厨房里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波炉叮地一声,口袋里的手机也微微震动。   李胜弦一边摸着手机,一边把微波炉打开,快速地把鸡蛋军挪了出来,烫得手指微微一痛。然后他的视线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我到家了。”   十几分钟前,被他送上了出租车的女朋友,按着约定发送了这条短信。   “早点睡,我爱你。”   他一手端起了餐盒,快速向客厅中走去,一手在手机上快速回复着,然后按下发送。   “啊烫烫烫烫烫!!!”   回复完短信才觉得手指的疼痛无法忍受,正好他也走到了茶几面前,便赶紧弯腰把餐盒甩下,扔到了桌子中间。   “咏裴哥,一起吃!”   他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揉着手指坐到东咏裴旁边。   “我听说你和嘉熙吵架了?”   东咏裴正看着电视上重播的外国电影,耸了耸鼻子,还是直接拿起了一个鸡蛋卷,打量几下后扔进嘴中。   “这是嘉熙第一次做吧,挺好吃的。”   听到夸奖,李胜弦笑了笑,与有荣焉。   “嗯,我也觉得好吃。”   “不是说嘉熙准备好了什么行程,要和你一起出去玩么,我也以为你今晚就不回来了呢。”   东咏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都已经指向了一点多,李胜弦在这个时候回来,还不如直接不回来呢。   “嘉熙说明天陪我回光州,她得先回家换套衣服。”   两个人今天把误会都摊开了说,柳嘉熙说她不喜欢李胜弦的那些朋友,总觉得李胜弦是在被利用。   而李胜弦告诉她,人的利用都是相互的。   而对于他自己来说,能够被别人利用,他其实挺高兴的,因为这证明他也有了自己的价值。   关于和朋友间应酬的这些事,两个人一直聊了一天,从樱花公园,聊回首尔的电影院,都没有达成共识,谁也没能被对方说服。   于是,从电影院里出来之后,柳嘉熙提议说,自己第二天陪他回光州去。   李胜弦如果觉得,今天这样放了朋友的鸽子,实在是过意不去的话,那就第二天去道歉加拜访吧,也不算太晚。   而柳嘉熙也要一块过去,她要去看看,能劳动李胜弦回去庆祝开业的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样的企图,是不是值得之前的李胜弦居然想抛下她,一个人开溜。   “忙内啊……”   李胜弦讲述这些的时候,东咏裴已经干掉了好几个鸡蛋卷,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而这一停下动作开始说话,他才突然察觉到半个餐盒都已经被他吃空,饶是出道多年脸皮变厚许多,东咏裴也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后,再重新正色脸道:   “我觉得嘉熙说得对,你现在出名了,认识的人也多。可是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是抱着好意的。如果只是想让你帮个忙,或者用你吹嘘一下,倒还可以忍受,但万一那些人对你意图不轨呢,万一有人想给你设些陷阱,万一想对你暗算,你怎么办呢?”   李胜弦被说得一愣,随后便笑了笑,摆着手道:   “诶,哥!哪会有那么严重,你是最近电影看多了么?”   “你个死小孩,哥哥们教育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听着!”   怨念深重的权队长,不知什么时候,又从沙发背后冒了出来,伸出两只手扯着忙内的脸,咬牙切齿地说着。   “啊啊啊……哥!”   李胜弦炸毛了,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弹到一米之外。   “你今天是怎么了,失恋了么?!”   结果权至龙瞬间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快速地委顿下去。满头黑云的权队长揉搓着自己的头皮,咆哮道:   “失恋了倒好了,我写不出歌!!!”   其实如果是平常的话,写不出歌倒也没什么,先搁置两天,等灵感回来了再写就好。   可这次偏偏是,有那么一段好听的旋律,一直在脑中回旋。   然而就一直只是回旋!   他好想把这段旋律接下去,好想给这一段多加些伴奏,填上歌词,变成一首完整而惊艳的歌!   然而尝试了一天,一直都只有那一小段旋律,在脑中回旋,回旋,总也不能延续下去。   这感觉简直像是便秘一样,于是他暴躁了。   “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李胜弦看权至龙像是熬了几个通宵一样痛苦的模样,有些心疼,便主动走过去,把权至龙拖到沙发上坐下。   “没有灵感也没有关系,可以跟我们说,看我们能不能帮的上忙。”   作为忙内,李胜弦一直也想为这个团队贡献更多。   而同时,他也敬佩并羡慕着,能为这个团队贡献最多的权至龙。   他也想要成为有用的人。   “没事……”   被弟弟这样温柔而慈祥地对待着,权至龙反而觉得自己小孩子气,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听说你今天和嘉熙大吵了一架?而且今天还是一周年?”   李胜弦:“……唔,我们已经和好了……”   所以这就是宿舍生活么,还能给他留点隐私么。   权至龙双眼一亮,抓住李胜弦的肩膀:   “忙内最近是不是有很多关于恋爱的感悟,走,哥哥陪你喝酒,大家一起聊一聊!”   他想他最近缺乏灵感的原因,大概是太久没有谈恋爱了。   而现在身边似乎有新鲜而热腾腾的素材在翻涌,权至龙想想也好久没和忙内聊天了,于是果断站起身来,去冰箱里扛出半打啤酒。   “没有红酒了么……?”   东咏裴刚吃了不少的鸡蛋卷,所以对胀肚子的啤酒有些嫌弃。   “楼上塔普哥那儿应该有,你打电话找他拿。”   权至龙把啤酒哐地往忙内面前一扔,兴致勃勃地盘腿坐下了。   第二天早上,柳嘉熙在汽车站买好车票,又站门口玩儿会手机,才终于等到迟到十几分钟的李胜弦。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了!”   李胜弦穿着套头的帽衫,把帽子扣在头上的同时,还用大大的棒球帽檐遮住了双眼。   柳嘉熙站近了,把他帽子推起来一看。   嗯,黑眼圈,两只眼都像是被人揍了一样,那两团青紫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不是叫你早点睡么。”   柳嘉熙声音里满是嫌弃,啪地一声把李胜弦的帽檐又盖了下来,转身自顾自地往检票口走。   “唔,陪哥哥们聊了聊天。”   李胜弦赶紧三两步跟上,从背后圈住女朋友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的身侧,用自己的下巴去蹭她的耳侧。   “嘉熙,我还没有吃饭……”   柳嘉熙脚步不停地走:“饿着!”   李胜弦往怀里人的耳边吹气:“饿死了怎么办?”   柳嘉熙啪地一声,把某人的脑袋推开:“喝了酒的第二天可以不吃,反正你也吃不下的!”   李胜弦长大双眼,赶紧低下头嗅了嗅自己身上。   “我洗了澡的啊……”   洗澡洗头洗漱,他明明是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之后,才出的门口。   柳嘉熙瞄他一眼,淡淡道:“胜弦欧巴给我发短信了。”   崔胜弦说他睡得好好的,就被忙内拖下去喝酒了,所以发短信让她管管她男朋友。   李胜弦:“……”   他就是帮东咏裴打了个电话,他招谁惹谁了!   ☆、投怀送抱   去往光州的路上,李胜弦倒在自家女票的肩头,睡得整个人都快滑到地上。   柳嘉熙其实昨晚也没睡好,看李胜弦睡得很香的模样,只觉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的头推起来,让他像走廊另外一边那个大叔一样满座椅地晃荡。   前一天晚上,柳嘉熙虽然没有被人叫去喝酒聊天,但她回家太晚,而且没想到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也刚回家的亲爹。   亲爹:“……干嘛去了?”   柳嘉熙:“和朋友玩。”   亲爹:“我给你的辣椒水电击棒还有卫星定位手表都带着的吗?”   柳嘉熙:“……都在包里。”   亲爹:“好,以后都早点回来。”   柳嘉熙按着之前的约定,给李胜弦发了短信报平安。一边一脸懵逼地去洗手间里洗漱,一边回想着亲爹刚才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劲,抓耳挠腮地想给李胜弦打电话,求分析求安慰!   然而李胜弦的回信过来了:“早点睡,我爱你。”   短短的几个字,把柳嘉熙满腹的心事,全都堵在了胸口,吐也吐不出来。   不过,还是先休息比较重要。   想想时间确实已经太晚,想想李胜弦也是好不容易挣得这两天假期,想想明天一大早还要坐车去光州,想想好歹他说了那三个字,他说“我爱你”。   语气那么宠溺。   算了,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而事实上,等她刚把手机放下,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她卧室的亲爹刘天雄,已经站在了自家女儿的卧室门口。他屈起手指来,要想敲击两下面前的门板,但又难得地犹豫了,右手以握拳的姿势尴尬地僵硬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收回。   想出来喝个水而打开门的柳嘉熙:“……爸爸?”   “哦,你跟我出来下。”   刘天雄若无其事地放下双手,背在身后,迈着不徐不疾的步伐,去了客厅里坐着。   “怎么了?”   柳嘉熙还是绕去厨房那边,给父女两人都倒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面。   她在单人座的沙发里轻轻坐下,打量着斜对面的亲爹。   “帮里有什么事情么?”   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外,她想不出还有别的事,能让眼前这个一贯沉默而内敛的男人,露出了略微有些伤心……又有些颓丧的表情。   “嘉熙啊。”   亲爹端起水杯来,狠狠咽了一口,这似乎让他的犹豫便少了一些,往日的杀伐果决都找了回来。   “阿爸之前跟你说过的中国留学,真的不愿意去了么?”   这个中年男人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他试图让自己的面目表情温柔一些,可是柳嘉熙反而觉得别扭,觉得毛骨悚然。   “不去!!!”   她之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好吧,其实也并没有。   她之前是留了张字条,说再也不要去中国了,然后跑去朋友家接住了一周都不肯回家。于是亲爹妥协了,把她的学籍从中国转了回来,回到了自己的家。   所以,还要去么?   不去!   刘天雄叹了口气,仿佛早料到是这样了一般,但抱着微弱的希望,他还是又确认了一下:   “日本呢?美国?英国?”   柳嘉熙:“不去。”   刘天雄揉着眉头,一口气叹得更加荡气回肠了:   “好吧,不去就不去。”   “今年就要考大学了,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   “庆熙大学,大众传媒系。”   那是柳嘉熙和李胜弦说好了要去的大学,虽然专业不同,但也渴盼着能成为一对校园情侣,在人人都向往的大学校园里,手牵手,笑着对望。   “嗯,分数够么?要不要请家教?”   “每周都让我去上补习班的不是你么……”   “哦,那……加油。”   “好。”   这场父女之间极其少见的,深夜对话,直到最后刘天雄看不惯女儿直打呵欠,把人赶回了房间里睡觉,身体很困但脑子飞速转着的柳嘉熙,也并没有分析出来,亲爹忽然COS慈祥家长的真实意向。   总觉得,还是帮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柳嘉熙有心想问问她苏叔叔严叔叔,这些人跟在她亲爹身边多年,知道的比她多很多,偶尔也会给她透点风出来。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还是直奔汽车站去了呢。   李胜弦能完完整整空出来的时间不多,而且昨天他们刚吵了架,今天理应是甜蜜幸福的一天,而且他们回的还是光州,那个李胜弦从小长大,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所以,推迟一天再说吧,就一天。   三禾帮的事,她就算知道了帮不上忙,而今天这算不上旅行的旅行,她需要好心情,格外地需要。   “唔,你也睡会儿,还有两个多小时呢……”   李胜弦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感觉到脑袋下的肩膀十分僵硬,便知道自家女票肯定没睡,而且这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可能胳膊都已经被他压得快要麻痹。   “傻瓜,累的话把我推醒,在我肩膀上睡呀。”   李胜弦一边假装抱怨,一边自己坐直了身体,伸出左手来揽住女孩的肩,把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柳嘉熙一动不动地靠着,闭上眼听李胜弦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像是小婴儿呼吸一样的声音,安详、可爱,也有种万事都打扰不到的自如与强大。   这样想着,柳嘉熙便转过头,双手狠狠扒开某人的外套,张口就咬了过去。   咬在他的心口,咬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先重重地咬,然后又觉得自己太过了,赶紧松了牙齿上的力量。   然后理智流了回来,柳嘉熙察觉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想法,居然是嫉妒。嫉妒这家伙有着强大的心脏,也嫉妒他似乎什么事都能够不放在心上,或者至少是,不会给他带来沉甸甸的负担。   她嫉妒那样的他,所以她咬下了这一口。   让他的心脏也痛一下。   唔……   柳嘉熙有些不好意思了,彻底松口之后,便把头埋到李胜弦胸口的另一侧,死死地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干脆沉默。   泪眼汪汪捂胸的李胜弦:   “亲爱的你也没吃早饭么……?”   柳嘉熙:“……”   看来刚才应该还咬重一点!   “是太喜欢我了么?看我睡觉的样子太可爱,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这故作得瑟的声音,没错就是从李胜弦口中发出。   柳嘉熙:“……”   她也应该长一对虎牙的,应该用尖得像吸血鬼一样的牙齿咬他!咬死他丫的!   有李胜弦在头顶叽叽歪歪地瞎扯,柳嘉熙靠在他的胸口,被他揽着胳膊,已经从刚开始恨不得把他扔到汉江里去泄愤,变成了昏昏欲睡,毕竟长途大巴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车身平稳前进的微微颤抖,都实在是催眠,催人闭上双眼。   “亲爱的,到了!”   柳嘉熙睁开眼,把凑到自己面前的一张大脸拍去一边,伸个懒腰,再往窗外看了看。   嗯,确实是到了。   大大的光州两字顶在汽车站的穹顶之上,再往上一些,是快要爬到正午时分的太阳。   “前辈们说都定好位置了,直接过去吧。”   李胜弦晃了晃手机,把自家女票拖起来,从背后环着她的肩膀往前推。   柳嘉熙慢悠悠地往前走:“有我认识的人么?”   李胜弦想了想:“……没有。”   柳嘉熙往后瞄了李胜弦一眼:“我今天如果把他们都得罪了,你会怪我么?”   李胜弦冷汗狂流:“……要不我送你去汉娜那边?”   柳嘉熙瞪视某人,语气十分危险:   “你说什么?”   李胜弦笑了笑,把头往前一凑,歪过去轻轻地吻了一口。   “这顿饭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了御赐金牌的柳嘉熙,心情好得有些想要飞起来。她拉着李胜弦的手,把他拽到自己的旁边,这样两个人就能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就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那样,黏黏腻腻地去打车,然后下车,迎着炸鸡店里那一群好奇的目光,自自然然而又略带炫耀地鞠躬。   “这是我女朋友,柳嘉熙。”   两个人十指相扣,李胜弦不这样满面笑容地介绍,关系也已经十分明显。   “前辈们好~”   柳嘉熙也跟着笑,变得乖巧。   当天晚上,李胜弦没有回家,陪着自家女票住了酒店。   柳嘉熙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用脚踢了踢瘫在床上的李胜弦。   “李胜弦,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呢,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去睡。”   李胜弦屁颠儿屁颠儿去拿了吹风机,坐在床沿上给女票吹头发献殷勤。   “我还以为你今天真要掀桌子呢,虽然有些苦恼怎么善后,但我其实还有些期待来着……”   说期待掀桌子,那绝对是开玩笑的。   可是柳嘉熙今天跟变了个人一样,全程乖巧懂事,还当着一群前辈们的面,给他倒水递纸巾,这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惊得他当时手微微一抖,差点都把茶杯给扔出去……   “呀,我那是给你面子。”   柳嘉熙不会说,她昨天说要一起来光州时,确实是抱着些敌意和杀气的。   不过,后来,唔……   李胜弦的态度端正,他那些前辈也不算变态,至少人一上桌,就给他们两个刚成年不久的人,都拿了可乐。   嗯……   柳嘉熙摸了摸头发,已经不湿了,只是还有些润润的。   “快点走快点走,我要抹护发素了,用不上你了!”   她转身去推李胜弦,顺便也把他手中的吹风机抢了,甩去一边。   李胜弦反应很快,他把双臂一张,还在推人的某人就按着惯性,扑到了他怀里面。   李胜弦:“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投怀送抱么?”   柳嘉熙:“你先把搂在我腰上的手拿开再说!”   李胜弦:“其实我压根儿没订另一个房间。”   柳嘉熙:“……久违的过肩摔你想试试么?”   李胜弦抬起一只手来,轻捏着女孩的下巴,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不想。”   他低下头去,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一天晚上,交往一周年纪念日的第二天,于光州某个酒店。   心跳加速的李胜弦,搂着面红耳赤的柳嘉熙,两个人偶尔说两句话,摸一摸对方的脸。   然后就那样,度过了盖棉被纯聊天的整个夜晚。   ☆、你愿意么   第二天一大早,李胜弦和柳嘉熙飞回首尔。   李胜弦要直接打车去公司,柳嘉熙得赶紧回家收拾东西,然后背着书包上学去。   一整晚的相拥而眠,让两个人都察觉到,似乎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   与对方对视时总是想笑,很是快乐,同时又有些害羞和拘谨,总觉得以彼此相拥但其实胳膊被压得很酸的姿势睡了整晚,第二天对着对方的黑眼圈醒来,再一前一后地从酒店门口出来,是件幸福但又略觉羞耻的事情。   虽然他们两其实什么也没做,但谁会相信呢。   他们的手指纠缠着,像是有电流从指间缠绕过去,电得心都有些痒痒的,他们的胳膊和肩膀偶尔会互相撞上,然后又分开,然后再擦过去,周而往复,乐此不疲。   他们两在分开前看着对方的眼神,简直像是一起做了坏事,却要被各自的家长叫回去吃饭的熊孩子一样,隐秘地兴奋着,同时也依依不舍着。   李胜弦把女朋友送上出租车后,依旧忍不住趴在车窗外面,喋喋不休地叮嘱着:   “到了家给我发短信,到学校了也再给我发一条,别在出租车上睡着,实在困的话去教室里睡。”   坐在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师傅实在忍不住,转头瞪了那个扣着帽子和口罩,所以看不清脸的小屁孩好几眼。   什么叫实在困的话去教室里睡?!   后面那女孩看起来跟他女儿差不多大,应该都是快要高考的年纪了好么。   什么叫去教室里睡觉!   车子一路飞驰,开到了小区门口。   柳嘉熙从车门后座里下来,绕过车尾,打开前院外的栏杆大门。   她的视线对上门口院子里修草坪的亲爹……   “……爸爸早!”   第一反应就是鞠躬,十分标准地九十度鞠躬,装作若无其事,装作自己并不是彻夜未归然后被抓包。   亲爹把专门用来剪树枝的大剪刀咔擦两下:“昨晚和男朋友在一起?”   柳嘉熙:“只是和朋友们一起玩……”   亲爹:“辣椒水电击棒还有卫星定位手表都带着的吗?”   柳嘉熙:“带着的……”   亲爹:“之后都早点回来吧,我以后也争取天天回家。”   柳嘉熙:“……好。”   因为原本回家一天,接下来至少两三天不会在家里露面的亲爹,破天荒地在回家后的第二天也清清静静地待着,而且还很有兴致地在前院里剪着草坪。   柳嘉熙再一次被逮住现行,等换了校服重新出门,便掏出手机来连发短信。   “啊啊啊回家正好被我爸撞见了!”   “我觉得我爸好像知道了……”   “话说我爸最近真的好奇怪,今天居然在家修草坪,还说以后尽量天天回家。”   “在工作么?在工作别回我,我上课去了,怀挺!么么~”   等李胜弦看到这些短信,已经是杂志内页拍摄告一段落的中午。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柳嘉熙正好中午休息的时候,便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嘟嘟两声便被接通。   “喂!老婆!”   这两个字,从今早拥着女孩醒来时,李胜弦就想叫了。   只是碍于脸皮还是不够厚,以及柳嘉熙一旦恼羞成怒时的武力值。一直到现在隔着电话,才终于试探着喊出了口。   而柳嘉熙的反应很是迅速——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本来想甜甜蜜蜜地打电话问候一下,现在又只剩下短信交流。李胜弦咬着盒饭里的一次性筷子,苦哈哈地在屏幕上按着字。   “要不直接承认吧,我去拜访叔叔,告诉他我们两是认真的。”   虽然即使到昨天,都还觉得这只是场恋爱,见父母什么的为时尚早,所以他才陪柳嘉熙去住了酒店,而不是回自己家里面。   但如果大人们都已经察觉到了的话,他最好还是乖乖地主动上门比较好吧。至少柳嘉熙的爸爸有资格也有权利知道,这两个小孩现在是在认真交往着,他们两彼此相爱,愿意为各自的任何举动负责。   柳嘉熙:“不要。”   亲爹没继续追问,就是不管这事的态度吧。   当然了,她爹如果想查一件事的话,也是分分钟的事,压根儿用不着问她……   李胜弦:“有件事我得先问一下,叔叔是会揍人的性格么?”   柳嘉熙:“还好,从来没揍过我。”   李胜弦默默地喝了口水,默默地咽下去,默默地松了口气。   还好,能够不用到暴力的话,就还算他能够解决的事情。   手指呜呜两声震动,柳嘉熙的短信又来了一条。   “他都是对自己的属下凶,偶尔也和我严叔叔他们打个架,断几根肋骨就算完事。”   李胜弦:“……”   所以是个不揍女儿只揍外人的女儿控么,哈哈哈后背有些凉,是不是窗户在漏风!   “被吓到了么?我爸爸脾气不好,但他以后如果揍你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柳嘉熙匆忙收拾了餐盒,一边继续发着短信,一边从教学楼楼顶上往下走。   “我上课去了,你继续怀挺~有空的话记得看书。”   要记得两个人一起约定了高考,约定去庆熙大学见面,约好了手拉手走在绿荫小道里,去当一对普普通通的校园情侣。   那是他们约定好了的,而柳嘉熙正在为此而努力。   那样的努力,或许人生中只会发生一次而已。   为了某个人,只为了一个极其单纯的目的,就把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投了进去,头昏脑涨废寝忘食,也在所不惜。   下了晚自习的柳嘉熙,在十字路口和同学挥手作别,然后一个人走回家里。   当走到院门口,远远地从栅栏外便能看见,屋子里的灯居然亮着,不止客厅,就连厨房、走廊的灯,似乎全都亮着。   柳嘉熙打着哈欠进到家门,却只看到亲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着,状似在看电视上的主球比赛,其实双眼都没什么焦虑,大概是在想着些什么,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了一堆。   “爸,我回来了。”   柳嘉熙站在门口脱鞋,顺便打着招呼。   亲爹刘天雄这才回过神来,直接把烟头掐灭,站起身来去开客厅里的落地窗。   “哦,怎么这么晚?”   他站在窗口,用手往窗外扇着空气,同时又转过头来,似乎在等女儿的回答。   柳嘉熙:“马上要高考了,这学期都是这个点放学。”   亲爹摸摸头,然后又关了窗,三两步重新走回沙发旁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学习上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爸爸给你请个家教?”   柳嘉熙顺从地在亲爹旁边坐好,但却略觉得有些无语。   “你女儿的智商没有问题,虽然之前是考过全都不及格,但我智商没问题,说能考上就肯定能考上的……”   听到女儿如此信心十足,亲爹点了点头,视线却在左右扫视着,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找什么?”   柳嘉熙也被带得开始左盼右顾了。   亲爹:“……嗯,垃圾桶。”   他用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的烟头已经堆成小小一团,最顶上那根是他刚掐灭的,摇摇欲坠似乎快要掉下来了,所以还是清理一下比较好。   而不知为何,柳嘉熙居然从亲爹那动作和表情中,看到些尴尬,也看到些愧疚。   她想,或许就是今天了。   她知道父亲有话想对她说,可一直都在犹豫,她知道亲爹大概在烦恼着些什么,可他至少到这一刻之前,都还打算自己先扛着,让她这个女儿开开心心地活着,简单而快乐。   柳嘉熙弯下腰去,从矮几前面凹进去的部门里,踢出垃圾桶来,把烟头全都倒了进去。   她想,作为女儿,她是自私的。   她明知道有些话,大概是父亲想要对她说的。   可是一向强势而强大的父亲,在开口前却迂回了那么久,这证明他要说的事情,大概是她并不想要听到,或是无法简简单单就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她本能性地有些回避,回避到这一刻,看到父亲的欲言又止,她忽然间开始讨厌自己,为什么假装看不到家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柳嘉熙把清理后的烟灰缸,重新放回了桌子上面。这个烟灰缸其实并不常用,所以即便刚才被堆满了烟头,看起来负荷累累的模样,现在把东西都清掉再用纸巾微微擦一擦之后,又变得像全新的一样。   她蹲在边上,就像是蹲在刘天雄的脚边,身体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爸,帮里出了什么事么?”   这个男人,比起柳嘉熙的父亲,更多的承担了三禾帮帮主的身份。   柳嘉熙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他那些兄弟和手下,流过多少血,熬过多少夜,费过多少心力。所以她猜想,如果父亲都犹豫不安到,要天天回家里来一个人抽闷烟的话,那大概就是帮里出了大问题。   “嗯。”   刘天雄并不惊讶女儿问出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他轻轻松了口气。因为女儿这样直白地问出口来,反而是替他做出了决定,让他知道,他们本就是一对彼此坦诚的父女,也理应彼此信任和尊重。   所以他把温和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轻声问道:   “以前你对我说,你妈妈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谁都不许抢走,你现在还是那样想么?”   柳嘉熙的表情有些怔忪,她已经很久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过妈妈这两个字。   但即便这样,她第一反应下的回答依旧是:   “是!”   “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需要自己来保护这些东西了,你愿意么?”   刘天雄把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合十着。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等待着她的答案。   ☆、压力山大   刘天雄一直迂回提起的家教老师,终于还是闪亮登场了,在刘天雄柳嘉熙父女坦诚对话之后的那个周末。   柳嘉熙站在自家阳台上,在电话里,与快要登机飞往日本的李胜弦告了别,然后她坐回了自家的客厅沙发里,把她斜对面的那个穿着西装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打量了好几遍。   “原来胖子真的都是潜力股……”   柳嘉熙轻叹口气,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帅绝人寰的男人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张开双手。   “所以亲爱的嘉熙妹妹,不打算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么?”   这个人,叫严准,三禾帮三大元老之一严培鹤的儿子,小时候是个大胖墩儿,除了电玩打架外加满城搜刮甜品冰淇淋之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被所有人都奉为千金大小姐的柳小豆芽,拴在裤腰带上带出去玩。   严大胖墩总是捏着某软绵生物的脸,瞪着眼睛道:   “呀,豆芽菜,不是让你来我家吃饭的吗!你这周一个在家都吃什么了,看你瘦不拉几的样子!”   柳小豆芽坚持不懈地用小短腿踢人:   “我家里有饭!我不去别人家吃饭!”   严大胖墩用手抵着某生物的头,他胳膊比某人腿长,这样一推出去,任某人再怎么挣扎,也提不到他身上。   “呀,我家是别人家么!我爸妈对你多好呀,比起我,你更像是他们亲生的!”   小孩子总是喜欢说大实话,而作为三禾帮元老之一的严培鹤,同时也是从小看着柳嘉熙长大的她的严叔叔,他和妻子两人都很疼爱这个从小就漂亮开朗的女孩,把她当自家亲生的一样。   柳小豆芽往旁边一晃,绕开某胖墩的手臂手,一个横踢便飞了过去。   “我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我有自己的家!”   那时候,她还是不懂事的,因为敏感而自卑,所以无法接受别人的好意。   而面对这样一个长着刺的小妹妹,严大胖墩的最佳解决方法,就是把她绑在裤腰带上,去哪儿都带着她。他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让她饿着,也不让她对着满室的空空荡荡想妈妈。   所以,曾经让崔胜弦产生过疑惑的那个问题——柳嘉熙作为集三禾帮上下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母亲早逝,父亲公事繁忙,而她居然也没怎么长歪?   那个问题的答案之一,就是柳嘉熙曾经有个好哥哥,那个哥哥叫严准。   “我听说你居然有男朋友了啊,昨天我爸妈还担心来着,怕你被什么小男孩给骗了。”   从大胖墩进化为大帅比的严准,放下了二郎腿,上身前倾着,把手伸向茶几上的果盘,顺便也转头,冲亲爱的妹妹露出微笑。   “我跟他们说那都是瞎操心,你是我养大的,怎么可能被别人骗~”   柳嘉熙咬着牙瞪他:“我是我爸养大的……!”   严帅比笑着摆摆手道:“不一样,那不一样~”   笑完之后又立马正色脸,双手一拍,郑重其事地道:   “不过既然你爸让我回来给你当家教,证明他是认可我之前的教育方法的,这次我会继续努力,把你改造成人!”   柳嘉熙:“我就听你讲这几句话,都恨不得替你的中学国语老师哭一哭……”   她的视线落在严准端正精神的西装外套上,脑中有某些东西闪过,口中却还在一刻不停地嘲讽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高考成绩不够,是严叔叔拿钱把你送去留学的!”   其实她知道的只是,似乎他们两父子那时候大吵了一架,严准走得突然,谁也没通知便一个人去了机场,后来这么多年没再回来过,直到此时此刻。   严准终于从茶几上捞起根香蕉,他重新坐回了单人沙发上,一边扒皮一边转头冲柳嘉熙笑。   “所以嘉熙妹妹,你现在是在怪我么?”   怪他当年不说一声就走了,怪他这么多年也没再打过电话问候?   可是……   “小豆芽,你知道欧巴这几年都待在什么地方么?”   穿着纯黑色正装的男人,眯着眼勾着唇,对着柳嘉熙微笑。他的声音也和以前不太一样,像是夹着电流声一样的微微喑哑。   “腾冲,知道么?金三角边上的一个小地方。”   严帅比三两口把香蕉啃完,很是潇洒地举起手来,把香蕉皮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扔。   “我在那儿待过一年多,后来好几年都痛恨香蕉的味道。”   刚吃过香蕉的人,却在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对香蕉的痛恨。   默默从茶几下面踢出垃圾桶的柳嘉熙:“……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来当我的家教?”   严准笑着点头:“是。”   柳嘉熙:“你要教我什么?”   和哥哥们又过起日本宅男生活的李胜弦,发觉自家女友变得更忙了。   早上起得更早,晚上睡得更晚,可是让人郁闷的是,她清醒着的这些时间里,能分给他的视频与电话时间,居然至少还减少了一半!   偶尔,他专门挑了周末的时间,掐准了日头已经逼近正午,绝不会存在打扰到某人睡懒觉的时候打电话过去……   柳嘉熙气喘吁吁地接起:“喂?”   李胜弦喜形于色:“亲爱的!现在方便接电话了么?”   柳嘉熙喘着粗气:“嗯,手机正好在身上,你说!”   李胜弦:“……嘉熙你干什么呢,怎么感觉喘不上气的样子。”   柳嘉熙哼哧哼哧迈动双脚,尽量放缓了呼吸道:“没事,我跑步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怒瞪旁边一直在跑步机上按加速键的严某人。   李胜弦:“……那你先跑着,等休息时再打给我。”   偶尔,李胜弦挑了晚上,大家都快要准备休息,绝不可能还在剧烈运动着的时间,给自家女票发了视频通话的请求过去。   信号连接成功,两周多不见的面孔,浮现在屏幕上方。   李胜弦矜持地挥着手:“嘉熙~我想你了~~~”   其实内心是想要扑过去亲两口的,啊不行,他想亲真人版的。   柳嘉熙挥舞着书页:“李胜弦,呜呜呜我也想你了!!!”   李胜弦:“这么晚怎么孩子看书,就算高考也不要把自己逼太狠了,你之前不是说没有问题么,放轻松一点,不然我会心疼的。”   柳嘉熙听话地把书合起来,放到面前搁着电脑的书桌上面。   两个人如此这般然后那般地,聊了一下对对方滔滔不绝的思念之后,好像有什么人在镜头外叫柳嘉熙,女孩对李胜弦说了声抱歉,就走到了画面之外。   李胜弦有些好奇,又有些无聊。他望着书桌上之前被柳嘉熙放下的书本,那本书就在画面的边框上,里面似乎还夹着支笔,导致书页中间拱了起来,有些鼓鼓的。   李胜弦手贱地截了图,把画面放大。   How……the……什么什么东西?   好吧,下面还有韩文翻译,《宏观经济运行的框架》……   李胜弦:“……”   偶尔,还有一些时间里。   李胜弦抽空发了短信过去,却一直等到行程结束,都没有等到自家女票的回应。他怕她有事情在忙,不能被打扰,便连电话都不敢打,只是心不在焉地转身去做其他事情,顺便等待兜里的手机响起,等她忙完之后给他回应。   对此,姜大声只能隔着沙发为忙内应援。   “VI君!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半个月就回去了!”   崔胜弦坐在姜大声的旁边,托腮看着忙内那一副蠢萌的样子,微皱着眉苦思道:   “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想了几分钟后,终于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   “啊!之前嘉熙不就这样儿的么!”   其实也就那么一次,柳嘉熙实在联系不上自家男票,又因为同样的事情总是在重复,她也多多少少地有些气不过。所以她直接跑去剧组,把正在等着拍电视剧的崔胜弦拖了出来,两个人去附近的大排档里喝了点烧酒,期间柳嘉熙有些心不在焉,对兜里的手机也格外关注。   总是怕漏过了任何一通电话或短信……   “不是说嘉熙在忙着准备高考么,我们还有半个月就回去了,等回去后再见面不是更好?”   母胎单身东咏裴先生,对于忙内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理解无能。   忙的话就不打扰,等双方都有空的时候再见面,难道不才是正确的做法?   崔胜弦和姜大声齐齐盯着东咏裴,不说话,只是目光中有些怜悯,看得人格外地想要炸毛。   于是东咏裴拂袖而去:   “阿拉索阿拉索!不就是没谈过恋爱么!”   他站起身来后,从忙内李胜弦旁边路过。   正好听到一首熟悉的曲子响起,那是权至龙09年的SOLO曲《蝴蝶》。   李胜弦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接起:“喂,亲爱的你忙完了么?”   柳嘉熙:“哈哈哈我现在也在日本哦,惊不惊喜~~~”   李胜弦开心得快要走音:“真的么?在哪儿,我去接你!”   权队长顶着鸡窝头路过:“我们待会儿有杂志采访,半个小时后出发。”   柳嘉熙:“欧巴你待会儿有行程么?没关系,我去找你!你在哪儿呢?哈哈哈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家也有私人飞机~~~”   报完地址挂掉电话之后,李胜弦满脑袋都是柳嘉熙兴奋的笑声,以及最后那句——   原来我家也有私人飞机……   私人……飞机……   不知为何,忽然间有些压力山大的李胜弦,在杂志采访完毕后,一个人先卸了妆出来。他在电话中确认着自家女票的位置,用手压着棒球帽的帽檐,往大街上左右张望着。   然后他看到他的女孩,从一辆帕加尼的跑车中钻了出来,冲他笑着招手。   而驾驶座边的车窗缓缓下摇,一个帅得天怒人怨的美男纸,出现在李胜弦的眼前。   ☆、冬天来了   “这是我严叔叔的儿子,严准~”   “准欧巴,这是我男朋友李胜弦,这件事你别告诉我爸!”   柳嘉熙站在跑车外边,手挽着李胜弦的胳膊,给两个人彼此作了介绍之后,却弯下腰去,冲帅绝人寰的某人恶狠狠叮嘱着。   严准没有从车上下来,只是冲车窗外的李胜弦摆一摆手,微微笑着。   他的视线只在李胜弦身上停留两秒,便转去了柳嘉熙脸上。   “我谈完事情就要飞回去,你现在跟我走,还是到时候在机场会和?”   柳嘉熙想了想,忍不住转头看李胜弦的反应,男孩微垂着头,用棒球帽掩住了双眸,看不清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抿了抿唇,弯下腰挥手道:   “机场回合吧,你谈完了给我电话,我自己打车过去。”   话音未落,她挽在李胜弦胳膊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了。李胜弦转头冲着她笑,然后对着严大帅比鞠了鞠躬。   “我会送嘉熙去机场的。”   然而,等开跑车风骚的大帅比走了之后……   李胜弦满脸都是大写的不高兴:“待会儿就要走么?”   还有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是谁,和柳嘉熙看起来很亲是什么节奏?   “我得回去准备考试呀~”   柳嘉熙抬起手来,摸着浑身都在散发醋味的某人的头,顺毛中。   从街对面建筑物里出来的车子,却忽然在两人旁边停下了。   “喂,我们要吃饭去了,你们两一起还是怎样?”   车窗摇下来后,权至龙探出头来,冲两人询问着。   “一起吧!”   在李胜弦还在纠结的时候,柳嘉熙已经拖着他上了车。   李胜弦:“……你能待多久?”   刚才那一瞬间,让他感觉到挣扎的是,如果女朋友只能在这儿待一两个小时的话,他想抱抱她,想亲亲她,想对她说一些只有两个人独处时才能说出口的话,那样的话,接下来的半个月可能才会不那么难熬,刚才她笑着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的画面,才不会在记忆中一直刺眼,让他都没有缘由地感到嫉妒和难受。   “不知道,我等准欧巴的电话。”   柳嘉熙笑了笑,冲着李胜弦摆了摆手机。   然后,等她爬上保姆车之后……   柳嘉熙一脸心疼地看着权至龙:   “欧巴你是不是又瘦了,最近工作很辛苦么,欧巴要好好照顾自己,怀挺!”   李胜弦跟在后面爬上来:“……喂,你男朋友也瘦了好么。”   柳嘉熙转头冲崔胜弦笑:   “胜弦欧巴你也是,怎么听着像感冒了,多保重身体啊。”   李胜弦:“……喂,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BIG棒的?”   姜大声看不下去了,帮腔道:“忙内从来了日本就一直没什么精神呢,今天似乎是最开心的一天了,从嘉熙你过来后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柳嘉熙转头看着李胜弦,只是笑,不说话。   李胜弦觉得自己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开心吧……”   这话里的酸味太重,就连一直都装作在听歌的东咏裴,都捂着脸开始偷笑。   柳嘉熙:“李胜弦,我想你了。”   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某人,火辣辣的思量,灼得人脸热。   李胜弦轻咳两声,把头转向另一边。   “呵呵我会信?”   说着不信,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   柳嘉熙挽着李胜弦的胳膊,把头靠到他肩上,慢慢地说:   “我大概也待不了多久,你陪着我来来回回地跑的话,大概连吃饭也顾不上了。所以还不如一起去餐厅聊会儿天,待会儿我自己打车走。”   这句话解释的是,她为什么上了有着这么多电灯泡的车。   权至龙在旁边嘘道:   “呀呀呀,不许秀恩爱,注意影响!”   柳嘉熙从李胜弦的肩头爬起来,对他耸了耸肩。用调皮的笑容和无奈的目光,解释了她刚才为什么对他爱答不理的。   因为一旦理了,就容易闪瞎电灯泡……   “嘉熙,最近在忙什么?”   坐上餐桌之后,连李胜弦都没问出口的事情,崔胜弦问得十分自然。   “我爸想让我接手家里的产业,我慢慢地也开始学了。”   之前没有刻意告诉过李胜弦的事情,因为被人问到了,柳嘉熙便也自自然然地说了。   然而李胜弦却是转头瞄了旁边一眼,他看的是他亲爱的女朋友柳嘉熙,他不解而略有些郁闷的是,这些事情,他居然也是第一次知道,和桌子旁边的其他哥哥们一起。   “你们不是在准备高考么,为什么突然现在说要接手啊,这不是耽误学习么。”   东咏裴性格直,想到什么,就跟着问出口了。   柳嘉熙笑了笑,回避了为什么突然现在要接手,这个她暂时无法回答的问题,只是打了个响指,用自信而愉悦的笑容回应道:   “不会耽误的,我一直都有在补习。”   为了爸爸,她在拼命。   为了李胜弦,她也从未放弃过努力。   “你呢,最近有好好看书么?”   柳嘉熙转头确认庆熙大学计划中,另一个当事人的进度。   而李胜弦神色间有些犹豫:“我最近行程……”   事实上,他也不仅仅是忙着行程,光州的胜腻学院已经开张,关于未来,他还有很多畅想,而这些欲望,这些想法,全都把他的时间分成了一块又一块,不知不觉间便全都用光。   李胜弦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从他在柳嘉熙面前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开始,他们两就都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了,那个约定,他大概完成不了。   他报了庆熙大,柳嘉熙也报了庆熙大。   而几个月之后,他和哥哥们一起在公司里排着新的编舞,柳嘉熙由她的严准欧巴陪着,去学校里报了到。   很多事情,大概都是从很久之前,便有了征兆。   10年高考落榜之后的一整年,李胜弦都像发了疯一样地自学课本,发了疯一样地从行程中挤时间来复习。柳嘉熙偶尔来宿舍里看他,也总是对着桌上那一堆参考书嘲笑。   “李胜弦,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叫我学姐啦~”   李胜弦一脸黯然地摸摸女朋友的脸侧,心疼地问:   “你怎么又瘦了?”   柳嘉熙不回答,只是笑,然后扑进李胜弦的怀中,坐在他腿上问道:   “你说我休学一年等你怎么样?”   李胜弦把女孩按进怀里,只当那是个玩笑。   2011年,李胜弦从中央大学的教务处出来,柳嘉熙还站在刺眼的太阳下,望着他。   “恭喜你,终于考上大学了。”   柳嘉熙伸出手来抱他,把他抱得紧紧的,像是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   “我,对不起……”   时隔一年,李胜弦还是对柳嘉熙道了歉。   他知道那时候她有多失望,也知道约定的事,却只有他没有做到,是在摧毁着这个女孩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李胜弦,站着别动,让我多抱一会儿。”   像是蒸笼一样的操场上面,没有绿荫,也没有其他人。   柳嘉熙不管不顾地抱着李胜弦,眼泪流到了他的脖子旁边。   “你怎么了?”   李胜弦慌张地去看女孩的脸,他看清她满面的悲伤,也看清她眼中一瞬间的绝望。   “怎么了?”   他再一次问出声来,试图让自己显得冷静,显得可以依靠。   而那一天,柳嘉熙看了他许久许久,久到汗水从李胜弦的额头滴落,也像是泪水一样,没入他灰色的领口,留下浅浅的一圈。   “我们分手吧。”   她那样说着,推开了李胜弦的手。   她哭着向某个方向跑去,李胜弦呆呆愣愣地抬起头来,用目光追随过去。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爱的人,扑入另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叫柳嘉熙,那个人叫严准。   那两个人的脸,很久之后,他一直记得清晰。   2011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尔黑帮组织三禾,涉及贩.毒与境外走.私,同时与多位官员有着地下交易。一大批官员锒铛入狱的同时,三禾帮头目刘天雄,以及组织内部多位骨干,纷纷被打入牢狱。首尔市长在电视台的直播新闻上,信誓旦旦地说,往后首尔再不会有这样的恶势力存在,政府一定用尽全力,整肃民间势力,还居民安乐平静的生活。   而在娱乐圈里,BB成员姜大声发生车祸,事故中一人死亡,已经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下半年时,BB队长权至龙,更是被爆出吸.毒。即便YG晚了许多步地发出声明,说是误吸,但anti的大潮已经形成,大势了好几年的BB,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似乎随时都要从舞台上跌落,从此万劫不复。   偶尔,李胜弦会接到柳嘉熙电话,电话那头的她,就只是哭,一直一直地哭。   哭完过后,她又会说对不起,然后轻轻地把电话挂掉。   “我们都能挺过来的。”   那时候的李胜弦,每天都给柳嘉熙发这样的短信。   他,和她。   他们两都能够挺过来的。   挺过世事的捉弄,挺过那些陌生人毫无缘故的伤害,挺过他们因为自己还不够成熟,所以无法保护别人时,那滔天该地的歉意与自责,挺过他们青春期的最后一段,挺过铭心刻骨的痛和思念,挺过冬天,挺过下雪天。   然后忽然有那么一天,李胜弦在崔胜弦的抽屉里面,看到了一张结婚请柬。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冬天,远未结束。   这段彻骨的寒冷延续了那么长,长到他后来都有些忘了,当时,她为什么离开他。   ☆、我在等你   当时,为什么离开呢。   刘天雄明明白白地告诉柳嘉熙,帮里出了叛徒,朝里也有大佬在打架,而他们这一边输了。   而输了之后,一些人背着黑锅入狱,一些人远去国外避着风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也是这时候,柳嘉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父亲忽然让她做接手的准备。   她姓柳,是柳家的血脉。   她的父亲曾经试图把她送去中国,让她远离这一切,让她在父亲的家乡里,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长大。   可是她不愿意。   柳嘉熙始终记得,她姓柳,而三禾帮由他们蔚山柳氏一手创起。她的外公,当年带着一群兄弟闯上汉城,打下一片天地,几十年风云叱诧之后,死于某位亲信的毒酒。她的妈妈,当年大概也是和她一样天真而善良的,她爱上了从中国来的穷小子,近十年恩爱之后,却在一次混乱的帮战中被绑架,后来被人在放火烧掉的码头仓库里找到遗骸,连遗言都没办法留下一条。   柳嘉熙去探视父亲时,刘天雄叹着气,说对不起她。   他曾经也想像柳嘉熙的外公那样,把自己的女儿养成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然后找一个有能力又爱护她的好男人,把女儿托付出去,让她幸福一辈子。   可事实上,那样难的事情,柳嘉熙的外公也并没能做到,他虽然把女儿养得很好,却没能为她选个好丈夫,没能在自己死后,也依旧保护着小女儿一生顺遂。   刘天雄一个人扛着三禾帮的这些年里,一直在挣扎,到底是该送女儿彻底离开,还是催促她鞭策她,让她即便生活在这虎狼之地,也足够有自保之力。   他挣扎了太久,总是不忍心看女儿过得不合心意。   于是一不小心,他就步了老丈人走过的路——   女儿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完全地保护自己,作为老树的父亲,却已经先行倒下。   隔着一道铁窗,刘天雄老泪纵横。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他一声一声地说完之后,只告诉女儿,回家里,去他的房间里看看。   父亲的房间里,有他这些年为三禾帮劳心劳力的印记,也还有一张机票,是飞往他的老家,那个柳嘉熙曾经转学过去待过一年多的中国省城。   柳嘉熙撕了那张机票,去学校办理了休学。   她甚至还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密室和保险柜,她试了试,密码都是她知道的——   057941.   这六个数字并没什么特殊含义,不过是很久以前,父亲曾叫她背过,而她就乖乖记住了而已。   所以,当时为什么离开呢?   柳嘉熙想,大概是因为,她决定去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决定去与一些危险的人为敌。   她可能连她自己都顾不上,都保护不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离开呢,难道非要抱着她爱的人一起去地狱?   一个人离开了,一个人留在原地。   李胜弦试图挽留过,在打开电视满屏都是刘天雄入狱的新闻时,他整日整夜地守在柳嘉熙家门口,给她打电话,给她发短信。   他其实也是那样地手足无措,那样地慌张,那样地急切。   他守了一周,就被经纪人叫了回去。   “以前你们两谈恋爱,公司没办法拦你,也没有媒体曝光,原因你都知道。可是今非昔比,刘天雄现在人人喊打,而她是刘天雄的女儿。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公司这张脸变得如此快,李胜弦始料未及,也无法接受。   可是再无法接受又怎么样呢,姜大声上半年时刚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家安心静养着。一条人命带来的冲击,和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恶评,大概会在他心中刻一辈子,那是个伤,永远结不了疤。   而李胜弦更没想到的是,下半年,就连权至龙也出了事。   “哥哥们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不懂事么?”   旁人的目光,旁人的谴责,全都像是刀子一样,砍在每一个不够成熟的少年的身上,更砍在心上。   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他呢?为什么他这么没用,连任何人都解救不了呢?   在柳嘉熙去向不明,哥哥们闭门思过的那些天里,李胜弦反复地拷问着自己。   为什么他这样软弱,只会等在他爱的人门口么,只能抱着哥哥的腿痛哭么?   他能做什么?   除了软弱,除了毫无意义的纠缠。   他能够做些什么,能够为他爱的那些人,为他想要保护的那些人,做些什么?   带着那些伤痛,与自我拷问,李胜弦一个人收拾行囊,去了日本。   明明以前也来过这个国家,明明与韩国只是一水之隔,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陌生,觉得彻骨的孤独与寒冷。大概是因为他这次来到日本,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大概是因为他确定了这一次的孤军奋战,不成功便成仁,也大概还是因为,当他决定为了哥哥们,也为了他自己,而来到日本时,潜意识里,他或许就已经放弃那个在操场上哭着抛开的女孩。   他帮不上她,至少现在的李胜弦,帮不上她。   所以他选择了哥哥们,选择了壮大他自己。   而这样的选择,让他在日本的每一个晚上,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也就是在那段黑暗到窒息的时间里,李胜弦暂时偷得时间,回国休息几天时,在崔胜弦的抽屉里看到了那封请柬。   这件事其实很是奇妙,崔胜弦一向是个注重隐私的人,成员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轻易不会去他的房间中打扰。   可是那一天,李胜弦从宿舍走廊中经过。崔胜弦的房间里明明没人,而他万年紧闭的房门却大大敞着,就连他的抽屉也都开着,一堆小玩具上面,轻轻地躺了张大红色的卡片。   李胜弦看着那抹大红色,不知为何感觉到不安。   他像是被鬼上身一样,走了进去,把那张卡片拿起来看。   那是一张结婚请柬,新娘柳嘉熙,新郎严准。   正如李胜弦之前所做过的噩梦一样。   李胜弦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坐在柳嘉熙对面,面无表情地说:   “听说你要结婚了。”   当两个人还在一起时,他没能梦见过属于他们两的婚礼,分开之后,他噩梦中柳嘉熙与严准的婚礼,却成为了现实,这实在是讽刺。   “嗯,你过得还好么,至龙欧巴和大声欧巴怎么样了?”   柳嘉熙抬起头来看他,明明两个人都瘦了许多,可是看着对方憔悴的样子,心情却与自己照镜子时却完全不同。   自己看着自己时,只觉得连这虚弱的样子都应该厌恶,都应该自责。   可是当那样憔悴的人,换成了对方,心还是会忍不住痛,责问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对方,或者至少,不给对方带来那么多伤害呢。   “我在等你。”   这四个字,李胜弦之前从未说出口过,他以为柳嘉熙是知道的。   知道他并没有同意分手,知道他只是选择了蛰伏。   知道他还爱她,而他永远都不会选择放手。   他以为她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那你……还愿意继续等下去么?”   柳嘉熙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声音那样地轻,却全都落进了李胜弦的耳朵里。   “准欧巴和我,不是真的要结婚,他有自己的爱人,他们也是等了对方很多年了,没想到家里会忽然出这样大的事情……”   女孩还在轻轻地说着什么,或许是在说他们为什么要假结婚,或许是在说她之后还有什么别的计划。但那又怎么样呢,李胜弦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耳朵里,只剩下了柳嘉熙轻轻地问着——   “那你,还愿意继续等下去么?”   愿意,一百个愿意!   他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蹦极,命运把他从悬崖上退了下来,他和他爱的人生死别离,当他以为这就是结局了的时候,忽然又有某种力量,把他从山谷中拉起,带着他重新弹了起了,虽然依旧还是没能回到他原先的位置,但已经比在谷底时要好很多了,不是么。   他无法控制地倾过身去,搂住女孩的脖子,狂吻上去。   他想念她,像是疯了一样地想念他,像是有千百根虫子在啃噬着心脏。   而他现在狠狠地吻着她,不在乎唇齿的碰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他就只是想要吻着她,抱着她,埋首在属于她的气息中,最好这一瞬,就是永恒。   “等……等一下。”   柳嘉熙艰难地从男人的大手中逃了出来,她轻喘着气,抿了抿唇道:   “楼上,是我能信得过的酒店。”   那是爸爸还能安全留下的产业之一,现在记在她的名下,而未来,或许会成为她和严准的共同财产,或许会重新转回刘天雄的名下,但谁知道呢,这一刻,这个酒店对于她来说,只有一个含义,而这个含义点亮了李胜弦的眼睛。   他站起身来,拉着她走入电梯。   他们像一对亡命天涯的情侣,十指狠狠地纠缠着,缩紧,再缩紧。   仿佛如果再分开,就没办法相聚。   ☆、确信当下   一切,仿佛都在燃烧。   从进门开始,从撞掉客厅沙发边上的台灯开始。从指间与纽扣纠缠着,领口勒得脖子生疼开始,从唇瓣与唇瓣摩擦碰撞,两个人都急喘着,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开始,从李胜弦握住女孩的腰,把她抵在了通往卧室的墙面上时,开始。   年轻的男孩,和年轻的女孩,似乎都已经完全失控。   或许在某个地方,还有人在高唱着圣歌,有人在注视着他们,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警告,有人急得跳脚,有人邪笑着把柴火填得更高。   然而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像是被人灌进了岩浆。从头顶到指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剧烈的高温烘烤,嘶叫——   热。好热。   忍不住把头往前倾去,去索取更多的津液,仿佛早已在沙漠中徘徊许久,因迷失而绝望,因烈日而干渴,皮肤皲裂,但在力气被用尽前的最后一刻,绿洲彷如神迹一般出现,所以他们都如野兽一样,咆哮向那片湿热冲去,去解渴,去碰触,去撒欢,去获得救赎。   唇齿与唇齿纠缠,舌尖与舌尖共舞。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够的,越来越不够!   他们忍不住握着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撕扯。因为还有着太多束缚了,太多太多沉甸甸的顾忌,对彼此、对未来的犹豫,全都像是赤红的铁链一样,被捆绑在身体上,印下血一样的疤痕。   那么热,也那么痛。   所以拜托,把它们扯掉,全部都扯掉!   身体的疼痛,只能由另一具身体来安抚,灵魂的饥渴,只能由另一个灵魂来填充。   李胜弦几乎是用膜拜一样的目光,看着眼前光洁如玉的躯体。他拥着她,也触碰着她,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把她放到了松软的大床上面。   他把自己变成山峰,变成大地,狠狠地欺压下去,不留一丝缝隙。   被他夺去了呼吸的人,便化成了一汪水,一汪在沸腾的水,一汪能把世上最坚固的钢铁,都变成绕指柔的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急喘着气,动作剧烈,并没有人把这些话说出口来。   可是那些字全部都化成了躯体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坠下去,触碰过去,与对方融在一起。   会一直在一起,一定,会一直在一起。   李胜弦把十指插入女孩的指尖,将她的双手都扣在她的头侧,狠狠地压在两边。   吻她,狠狠地吻她。   感受她狂热之下的迷乱,也感受她瞬间皱起了眉头,然后狠狠咬在他舌尖上的剧痛。   那一刻,他们心意相通,那一刻,他们仿佛,对彼此感同身受。   就连痛觉,也亲密地分享着。   天空,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变得灰白。   淡淡的光线从窗帘间的缝隙钻了进来,落在空气里细小的灰尘上面,一起共舞着。   柳嘉熙双眼紧闭,斜躺在大床上面。她微微地蜷着身体,汗湿的黑发便搭在白皙脸侧,向着颈窝下面蜿蜒,像是水墨画里的某处风景,静谧而又幽深,美得隐秘而含蓄。   李胜弦就躺在她的身后,用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用躯体做着她的围墙。   他略微抬起头来,亲了亲柳嘉熙的耳垂。   “睡着了么?”   压低的声音里有砂石摩擦一样的沙哑,性感,而又慵懒。   “没。”   柳嘉熙轻轻哼了声,睫毛微颤。   但双眼依旧紧闭着,她很累,累得都没有转身,或者再多说几个字的力气。   “睡会儿,待会儿我再叫你。”   李胜弦垂下头去,在女孩圆润光滑的肩头上,轻轻啄了一口。   他把她揽得更紧,贴得更近,但却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胳膊曲起的弧度,不想因为他这样的动作,而让怀中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的女孩,感觉到任何一丝的疼痛,或者是不舒服。   等待天亮的那一段时间,其实走得格外地慢。   如果这间昨晚连灯都没能亮起过的卧室里,有挂着大钟或放置着沙漏的话,李胜弦大概能从钟表行走或是砂砾流逝的声音中,数出这一室的静谧里,他呼吸了多少次,眨了多少次眼睛,才终于等到彻底的天明。   强壮起来的太阳光,聚成了像剑一样的光束,劈开窗帘,劈开空气,狠狠地落在满床的凌乱,和一地的狼藉上面。房间里的画面,像是被分割成了好几块,一些部分在朝阳中闪烁着光芒,而其他的更多部分,要么沉睡着,要么凌乱。   李胜弦感觉到,怀中女孩的呼吸,忽然间有些急促。他还没来得及支起身来,柳嘉熙便已经从梦中惊醒,她像是被腰间的大手吓了一跳,身体一瞬间僵硬过后,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在背后拥抱着她的人是李胜弦。   “唔,几点了?”   她的手还紧握在李胜弦的手腕上,那显示着前一秒的她,是多么地慌张,慌张到立马握住了自己腰上的手,像是要把人扔出去一样。   “嗯……九点。”   李胜弦抽出自己手来,半个身体都探到了床外面去,才摸到了手机。   上午九点的阳光,和只用被单裹住了下半身的男人,无疑都是让人心跳加速的存在。   柳嘉熙从床上坐起身来,她的脸颊有些发热,她的腰很酸。   她也还有些痛,有些累。   不过她还是裹着被单,从床边上站了起来。   还趴在床边确认手机信息的李胜弦:“……”   什么情况?为什么感觉有东西滑过屁股,然后整个屁股都凉凉的?!   他转过头去,只看到某只裹着被单的背影,那是柳嘉熙,正一步一步地往浴室里挪去。   而没了被单的李胜弦,便只能乖乖地缩回床上,把床单撩起来一半,搭在自己身上,这样他会暖和一点……   哗啦哗啦的水声当中,李胜弦想了想,又向经纪人多请了几天的假。   他知道即便这样,最多一周之后,他还是得一个人飞去日本,毕竟那已经是他选择了的路,他一个在那边录综艺刷脸熟,偶尔代表BB出去亲自谈一谈广告代言,以及各家媒体的版面预定。那是他已经选定的路,他不可能半途而废。   但即便这样,也想要尽量地,多呆几天呢。   李胜弦和柳嘉熙,他们两。或许会重新在一起,他们或许就剩这几天时间,然后又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再相聚。走过了2011,他才知道,人生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无论你怎么准备、怎么信心十足,都总是措手不及。   所以,这一秒,这一刻,这一个当下,才显得格外重要呢。   现在他坐在这里等她,而他确信当她从浴室里出来,他们依旧还是相爱的。   这份爱,未来会怎么样,他期待着,但同时也担忧着。所以他现在还不想走开,不想给任何变数□□来的机会。就让他再多贪心几天,只想着她,只看着她,就让未来再远一些,不要那么快赶来,不要那么煞风景,也不要催着他们长大。   “我请了一周的假。”   柳嘉熙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时,便看到床沿上裹着床单的某人,举着手机得意洋洋地笑。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面也青紫着。   “我睡着了你也没睡么,眼睛都不能看了。”   柳嘉熙走近两步,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李胜弦的眼袋。   “我说,我请了一周的假。”   李胜弦不满于被人忽视,他加重了语气,也威胁性地拽住了柳嘉熙的睡袍,刻意用恶狠狠的目光上挑,伸出舌头来舔着上唇,紧盯着她。   “我听到了。”   柳嘉熙对自己睡袍上的咸猪手视若无睹,直接往李胜弦大腿上一坐,搂着他的脖子道:   “那么……要去旅行么?亲爱的。”   李胜弦快要笑出声来,却又硬生生憋住,一本正经地调戏道:   “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柳嘉熙双眼弯弯地看着他,凑近了,对着他的耳廓。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那热气搔得人耳朵痒痒的,忍不住泛红,忍不住颤动。   那一周,两个人过得非常开心。他们没有飞去国外哪个地方,因为并没有太多时间可花费在路途上,也因为有人在盯着柳嘉熙,一旦她现身机场,这场旅行便可能会被划上终止号。   “连出国都不让,你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么?”   旅行的最后一晚,李胜弦还是忍不住将担心诉诸于口。   “没事,他们其实是在保护我。”   在李胜弦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柳嘉熙回到了蔚山,去寻求保护,也寻求帮助。   那是她太奶奶的故乡,也是她外公、她母亲的故乡。   当年外公带着一拨人杀去汉城之后,更多人的其实选择了留下,在这个逐渐发展起来的工业城市里,把本就粗壮的根,再狠狠地扎下去,盘结成一栋稳固而坚实的地下堡垒。   她和那些人,其实并不熟悉。   上一次见面,大概还是太奶奶去世后的丧礼。   而现在,她也要回去蔚山了,她姓柳,他们也都姓柳,他们是一家人,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利益和目的,但他们是一家人,总会有人能够帮助她,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去。   ☆、做一场戏   一刚开始,当李胜弦从柳嘉熙的口中得知,她亲爱的未婚夫先生,她从小就很亲近也很信赖的严准欧巴,其实是一位同性恋,而且有着固定的爱人时,李胜弦其实是有些拒绝相信的。   毕竟,他从一个直男的视角看过去,总觉得严准外形俊朗举止大方,不像啊……   当然了,这也不排除因为他自己不是同性恋,所以无法感知到他们那个群体的特殊雷达。   旅行到最后时,李胜弦问,可不可以不结婚,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即便知道那是假的,即便知道柳嘉熙的真心。   也还是为她的户口簿配偶一栏会写上别人的名字,而觉得不安,更觉得不爽。   而柳嘉熙只是目光沉了沉,又笑了笑。   李胜弦能够看出,在他那样的要求之后,柳嘉熙勾起来的唇角又开始变得勉强,她微垂着头,用从耳后滑出来的头发遮挡面目表情,她抿着唇,不说话,她的十指扣入手心,指关节凸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紧绷。   “对不起,是我想错了。”   她忽然间就开始道歉,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不要等我,别等了。”   李胜弦被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一步,把女孩抱进怀中,搂得死紧。他一叠声地道歉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没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   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他也是受害人之一。   可是柳嘉熙刚才的话语,却更加地伤害到他,他害怕,所以他宁愿当个傻瓜,也当个瞎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都不介意就好了。   “李胜弦……”   柳嘉熙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的慌张与急切,忽然很想哭,心脏也猛地抽痛。   她越发地觉得,自己或许干了件蠢事。   坚强或者懦弱,依赖或者守候,她应该从下定决心时,便按着那一条路走下去的,她不该回来,也不该贪恋这个人的温度。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又开始变得软弱了。   她靠在李胜弦的怀中,犹豫着回搂了他的后背。她把头埋在他的怀中,没有把拒绝的话再说下去,只是咬着牙,紧咬着牙,那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几分钟之后,她居然自己的口腔中尝到一丝血腥。   两个人开着车,快要到达首尔市内时,柳嘉熙接到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或许说话很急,柳嘉熙从把电话接起来之后,便只是嗯嗯嗯地低声回应。然后,当车子又走过两个空空荡荡的人行道,柳嘉熙转头冲李胜弦说:   “我要去一个地方,到市内就放你下次,你自己打车回公司可以吗?”   虽然开车的人是李胜弦,但车主是柳嘉熙,而且看她接了电话之后的样子,似乎挺急的,所以甚至都开始赶人。   李胜弦瞄她一眼,提快了车速到:“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他把油门狠狠地踩了下去,窗外的风景飞速流逝着,似乎在证实着他毫不动摇的行动力。   后来,柳嘉熙想过无数遍,如果早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会不会让李胜弦送她过去,会不会那么信任他,信任到没有警觉,更没有怀疑。   她想过很多遍,但也得不出一个答案。   因为后来的她知道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再去想如果,再去追究是谁的错,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已。   那天,她接到的是严准的电话。他的语气很急,问她有没有回到首尔,问她能不能立马赶过去。她并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但她知道,这一年以来,她所重新认识并熟悉起来的严准,并不是那样毛躁的人。   所以她一点犹豫都没有,便往那边赶了过去。   “车子开去地下车库里挺着就行,钥匙交给服务生,我待会儿出来就开走。”   她急着往餐厅里走去,也知道李胜弦要赶回公司,说不定经纪人都已经帮他订好一个小时后飞日本的飞机。她以为他们的沟通已经够了,他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而他是愿意谅解的。   所以她只是这样简单地交代了一句,便打开车门走了。   柳嘉熙没想到的是,严准居然是找她去民政局登记。   “不用真的登记,我知道你和蔚山那边的老古董还没完全谈妥,但没关系,我们去里面转一圈,待一会儿再出来,就好了。”   严准握着柳嘉熙的肩头,又把她推回了停车场,推到了他的车上。   “为什么?”   系好安全带之后,她转过头来问他。   倒不是抗拒或是反感这件事,毕竟在蔚山的那些老家伙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过后,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发出去的大红喜帖,就是她的妥协,而既然已经妥协,她也不会再矫情地推拒什么。   只是,为什么是今天呢。   “我和他分手了,今天。”   即便在说着这样的话,严准依旧把车开得很稳,如同他的语气和面目表情一样。   柳嘉熙愣了愣,在思绪整理清楚前,便已经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那问题逗得严准笑出声来,他诧异地转过头来,提高了声音反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   是啊,这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们两都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两也都知道,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没办法重新扶起来一个三禾。他们两一起站到蔚山柳氏的宗主祠堂里时,就已经默认接受结婚,接受两个人都被写进柳家族谱中,以后如果有小孩全部归为柳氏这件事。他们两知道要做的事有很多,却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要走多远,会不会顺畅,会不会功败垂成。   所以,有什么好问的呢,不分手的话,难道就能尽到爱人的义务么。   严准没有再亲口说出的这些话,又让柳嘉熙开始不安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把李胜弦也拖入了一个泥沼当中。她当时很想他,她这一年来都过得不好,她很脆弱,所以她居然产生了那样疯狂而又自私的想法,她想要让李胜弦等着她,她天真地期盼着,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切的烂摊子都收拾掉。然后那时候,她还是她,李胜弦所爱着的她。   她是那样自私,以至于,明明已经没什么希望,她却还不想放手。   她用爱绑着爱着的人。   “你别告诉我,你又去找你的小男朋友了。”   严准瞄了柳嘉熙一眼,眉头都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柳嘉熙没有说话,她转头望窗外的天,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事已至此,就只能她和李胜弦两个人纠缠到死了,这就是他们爱上彼此的代价,她谴责自己,但她想要相信他。   那一天,严准载着柳嘉熙,两个人去区政府的办事大厅里坐下,要了两张表格装模作样地填着。坐了大概十多分钟,他们携手从建筑物里出来。   “抱歉,忍一下。”   严准忽然就抱住了她,两个人在人们来来往往的视线当中,拥吻着。   “至于么,你跟他说清楚不就得了。”   回到车上,柳嘉熙就开始用矿泉水漱口,她瞪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恨不得用目光把他刺个对穿。   “你不懂,他不是我说分开,就会乖乖退开的人。”   严准耸耸肩,也抽出张纸巾来擦着双唇。   “我们两认识的时候,他差点一枪把我给崩了。我被你爸叫回来给你当保姆时,他差点用铁链子把我栓在公寓里。”   柳嘉熙惊得一口水都吞了下去。   “有点变态……”   严准笑着摸摸女孩的头,又轻叹口气道: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是习惯了身边有我,所以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去年我们出事的时候,他连夜赶过来,说要帮我,可是他居然也提出条件,让我跟他走,把这边的一切都放下。”   俊秀的男人把眉头紧锁,一向深邃的双眸中,第一次大面积地涌现出伤感的情绪。   “我爸被人陷害到了牢里,我妈一个人守在家里,他却只是想带我走,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   那天,柳嘉熙和严准,从民政局里出来后,有人遮掩着面目进去询问,问刚才的一对情侣是否已经登记,被严准收买过的工作人员点点头,回答得十分肯定。   后来他们接吻,后来他们开车离开,都一直有车在跟着。   第二天,柳嘉熙才想起来,她的车还停在昨天去见严准时的餐厅外面。她没什么空,就随意叫了个人过去拿车,一周以后,再次坐进车里的她才发现,副驾驶座下面有一盒药,大概是什么时候从她包里滑下去的。   那是一盒避孕药,她曾经打开,把药片都剥了出来,含进了嘴中。   可是一瞬间,她产生了某些疯狂的想法。   于是她用指头压着自己的喉咙,吐得眼泪都坠落不停,然后把药盒扔回了包里面,后来更是把它忘得彻底。   ☆、有名有姓   柳嘉熙发觉,最近几天,她的亲亲女儿柳月牙,总是欲言又止地望着她,想说些什么话,却又憋着,把自己憋成了一张包子脸,最后嘤嘤嘤地跑开,不知道蹲去了哪个角落里打电话。   柳嘉熙知道,电话那头的,是孩子的亲爹李胜弦。   柳嘉熙也知道,孩子想说但没说出口的话,是她想爸爸了,她想去看他。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已经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女儿的头,告诉过她。   “妈妈没有讨厌你爸爸,也不讨厌你和爸爸来往。”   “月牙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月牙开心了,妈妈就也会开心。”   柳嘉熙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安抚着,劝着,甚至是怂恿着女儿按着心意,去找她爸爸玩去。可是小女孩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大概是真的怕妈妈不要自己,怕妈妈只是在说谎,一旦她去见了李胜弦,就会把她的抚养权扔出去。   所以小女孩只是欲言又止着,只是偷偷摸摸地给李胜弦打电话。   然后再坐回自己妈妈身边,偷瞄她,看她的一切面目表情。   这样的状况,大概持续了半个月。柳嘉熙觉得女儿都有些瘦了,她心疼得不行,干脆直接掏出手机来,给李胜弦打电话,让他把孩子带出去玩。   那是他们两继之前的吵架后,第一次通话。   “喂?”   电话接通后,从那头飘过来的男音,听起来有些冷淡,像是接起了陌生人的电话一样。   “我是柳嘉熙,月牙想你了,如果你有空的话,拜托你带她出去。”   柳嘉熙发觉,从很久以前,她就能做到完全不受李胜弦的情绪干扰了。   就像现在这样,李胜弦装得跟霸道总裁一样,可是她只觉得她在耍赖,在发小孩子脾气。她觉得他幼稚,觉得他不成熟。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胜弦是个好爸爸,月牙很喜欢他。   所以她主动打了电话。   “我现在在国外旅行,大概没有时间。”   语气是一样的冷淡,说出来的话,更加是不留情面。   柳嘉熙被噎得一愣,随后压着性子,又多问了一句:   “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   然后就是嘟嘟两声,某个高冷的男人直接挂断了电话。   因为快到冬天,幼稚园里也适时地放了假。柳月牙一个人在客厅里玩了会儿积木,发现回卧室里打电话的妈咪大人,似乎好久都没出来。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过去一看,母上大人卧室地板上,摆了个大大的行李箱,而大人正往里面装着衣服……   装的都是她的衣服!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玩么~”   小萝莉双眼蹭地就亮了,她直接跪坐到已经铺了一层衣物的行李箱里面,水汪汪的两只眼睛瞪得浑圆,满是期待地看向主掌家中一切生杀大权的母上大人。   “嗯。”   母上大人淡淡地哼出一个字来。   “耶~~~”   小萝莉从行李箱里猛地跳了起来,稳稳地落在衣服堆上,兴高采烈地欢呼。   呼了两三秒之后,忽然又想起些不对来,于是欢呼的声音顿了一顿,表情也开始有些蔫头耷脑起来。   “怎么了,不想出去玩?”   柳嘉熙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她女儿的风格啊。   柳月牙不仅是个人来疯,她还是个是来疯,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参一脚,更别说出去玩这种本来就让她十分高兴的事情了。   “没有啊,想出去的。”   小萝莉一边否决了母上大人的问题,一边往门口撤,小心翼翼地。   柳嘉熙抬眼瞄了下,问:“去哪儿?”   小萝莉贴在门框里一本正经道:“上厕所!”   柳嘉熙把女儿的羊驼外套轻轻一折,放进行李箱里。   “去吧。”   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完全没有异常。   得到告退准许的小萝莉转身就跑,撒丫子一直跑到卫生间里,才忽然间一脸纠结地发现,没带手机……   三个小时之后,柳嘉熙和自家女儿,都已经坐在了飞往伦敦的飞机上面。   “好久不见舅舅他们了,月牙你想他们吗?”   柳嘉熙看女儿上了飞机,也左右张望着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便一边给她扯被弄歪了的衣服,一边抛出话题来唠家常。   “嗯!想!”   小萝莉继续左右张望中。   柳嘉熙把女儿的身体掰正,按在座椅上坐好。   “怎么,月牙在找人吗?”   她知道女儿给李胜弦打电话了,也知道柳月牙这衣服张望个不停的架势,绝对是在找人。但如果李胜弦居然在电话里,偷偷和她女儿约定,要一路跟到飞机上来的话。   那她只能说,李胜弦这位据说在国外旅行的大明星,实在是有够无聊。   她说了,他可以把女儿接出去的,可是他不要,那何必又神神秘秘地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道是柳嘉熙猜错了女儿的表情和意图,还是李胜弦真的约定了但没赶上飞机。最终到达伦敦时,一直撑到半路才睡过去的柳月牙,正睡得香甜。   柳嘉熙一手托着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继续睡,一手拖着行李箱,满头大汗地往外走。   李胜弦,最好月牙在飞机上找的人不是你!   柳嘉熙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一边走出了出口通道。两个并肩而立的男人,冲着她招了招手。   “嗨,这儿!”   柳嘉熙大跨步走过去,然后被一个男人抢去了女儿,被一个人男人抢去了行李箱。   “怎么样,路上累吗?”   抢去了行李箱的男人,转过头来冲着柳嘉熙笑。   “先回公寓吧,月牙肯定累了。”   抢了女儿的男人,甩下话来便率先向外走去,只留下潇洒如风的背影。   “准欧巴,你确定你把他教育好了啊,这次他要是再跟我抢女儿,我让他这辈子都没有门牙。”   柳嘉熙一边笑嘻嘻地跟在男人旁边,一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恐吓着他。   “你放心,他不敢。”   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亲昵地把她揽入怀中,低头问道:   “几个月前不是就说要过来吗,怎么一直没来,前阵子还听说你生病了,因为被中国那边一个小子拖去了印度出差?”   “一言难尽。”   走出机场来,漫天的冷空气里,柳嘉熙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叹了口气。   “那就回家再说。”   提前出来的男人,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他有着狭长的眼眸,和薄薄的嘴唇,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苍白的脸印着灯光,看着跟吸血鬼一样。   整整两个多月,柳嘉熙一直都待在伦敦。   严准陪着柳嘉熙早出晚归,或者陪着她去听音乐会,去看画展,心血来潮地去某家夜店。严准的爱人安德,在家里带孩子,陪小月牙看动画片,给她准备早中晚餐,送她去游乐园玩,带她去把满欧洲的游乐园海洋馆植物园通通走遍。   “我觉得这才是生活啊!”   一到夜晚,安德就兴奋地两样发光,他抱着严准的脖子,呢喃道:   “就只是晚上才能见到你,这点不太好……”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喘息,画面开始变得少儿不宜。   柳嘉熙从走廊里路过,砰地一脚帮他们把卧室门踢得关严。刚洗完澡又去客厅里看了会动画片的小萝莉,蹬蹬蹬地从后面跑过来,抱住母上大人的大腿。   “妈妈妈妈,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柳嘉熙牵着女儿的手,往楼上走。   “走,妈妈去给你讲睡前故事。”   就那样,一直到了快要春节的时候。   安德也开始拐弯抹角地问,柳嘉熙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把小月牙留下。远在首尔的刘天雄更是一天三个电话,全都打给他的宝贝孙女柳月牙,然后顺便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问问孩子妈,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忙完了就回!”   柳嘉熙挂断电话,就看到自家小女儿趴在床边扑闪着大眼睛。   “妈妈,什么时候忙完啊?”   扑棱扑棱,卷翘的长睫毛不停扑闪着,这是她最近看动画片学到的卖萌技巧。   结果没想到亲妈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柳嘉熙捏着女儿的脸颊道:   “最多再两周就忙完了,还有,不许再做那个表情,不好看。”   临近过年前两天,安德亲自开车,送一大一小去了机场。而至于严准同学呢?严准同学重感冒,躺倒在家涕泗横流中。   “月牙,真的不考虑留在叔叔这儿吗?叔叔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哦,中餐西餐米饭披萨,想吃什么吃什么,吃完天天都出去玩哦。”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比较诱惑,但介于安德已经倒来倒去地念叨了好几天,所以被诱惑的对象便也能淡定地拒绝了。   柳月牙:“不啦安德舅舅,我外公想我快回去过年。”   第一百零一次挫败的安德:“……好吧,下次再来看我哦。”   柳月牙点点头:“好!”   然后一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间。   柳月牙面色一喜,转头就向那个人跑过去。   “爸爸~~~~~”   安德戳戳柳嘉熙的肩,小小声道:“这货怎么来了?”   柳嘉熙很不礼貌地翻了对白眼,双手交叉道:   “别人有名有姓的,那是月牙的爸爸,当然是月牙叫过来的咯……”   ☆、毫无意义   回首尔的航班上,李胜弦摇着机票晃了过来,找柳嘉熙换位置。   “好久没见月牙了,让我坐她旁边可以么?”   事实证明,当人有恃无恐到了一定境界,像这样死皮赖脸的要求,都是可以面不改色地提出来的。   而让李胜弦有恃无恐的是什么呢?   是他跑过来换座位,而柳月牙盯了盯妈妈,又看了看爸爸,默默地选择了闭上眼睛,装睡……   这样一来,柳嘉熙就能明白女儿的想法了。   算了,月牙确实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这样想着,柳嘉熙又瞪了李胜弦一眼,然后干净利落地起身,转身去和斜后方某位看起来是一个人独行的男士交谈。一分钟后,李胜弦坐在了小月牙的旁边,而柳嘉熙坐在了这对父女的斜后方。   “月牙,想我了吗?”   柳嘉熙就坐在后边,李胜弦就故意地把声音放小了,把头都凑到女儿脑袋旁边,对着她的小耳朵说着悄悄话。   “哈哈哈,痒~~~”   小萝莉嘻嘻哈哈地闪开,大眼扑棱扑棱,定定地看了李胜弦几秒钟之后,又抱着他的脖子扑了回去,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胜弦叔叔,我想你了!”   连亲几下,口水糊了李胜弦的半张脸,柳嘉熙笑嘻嘻地拉开些距离,满是期待地看着李胜弦问道:   “我G.D欧巴呢,他最近怎么样啦?”   李胜弦:“……”   飞机在仁川落地,李胜弦抱着女儿出来,顺手也把柳嘉熙拦了,不让打车。   “我之前把车停在机场这边的,车子你应该认识,钥匙给你,我和女儿在这儿等你。”   柳嘉熙盯他一眼,不说话也不接车钥匙。她转头望了望趴李胜弦肩上的女儿,摸摸女儿的小肉脸,轻声问道:   “月牙,今天想和妈妈一起回家,还是去你爸爸那儿?”   小月牙望望亲妈,再看看亲爸,鼓着腮帮子纠结两秒钟之后,扁扁唇向柳嘉熙伸出了双手来。   “妈妈,我们一起回家。”   声音可怜兮兮的,眼神儿也可怜兮兮。   柳嘉熙看不得女儿这样,也看不得李胜弦一路上的胡搅蛮缠。她上前一步,想把月牙从李胜弦的怀中接过来。可是胳膊都抱上了月牙肉肉的身体,还略微使了使力……   李胜弦显然不肯松手,所以即便她像拔萝卜一样地在他面前傻站着,也没能把女儿从他怀里□□。   “李胜弦,你什么意思?”   柳嘉熙终于还是忍不住发火了。   她从没拦过月牙和李胜弦见面,也没有破坏他们父女关系的想法。   但李胜弦现在这样是做什么,拿月牙来捉弄她么?   “柳嘉熙。”   李胜弦抱着女儿,默默地退后两步,他用手按着月牙的头,让她埋进他的怀里。   “当着月牙的面,你别太过分。”   柳嘉熙:“……”   所以过分的变成她了?   但正如李胜弦所预料的,柳嘉熙不想当着女儿的面和任何人吵架。   事实上,把女儿从这个死箍着手不放的蛇精病怀里抢回来,她有几十种方法,不远处已经往这边张望的机场巡逻就是其中一种,但这好歹是月牙的亲爸,柳嘉熙不想把事情做绝,也不想在月牙面前和李胜弦撕破脸皮。   所以她深呼吸一口气,只是又放柔了声音,冲女儿问道:   “月牙,你爸爸看起来很想你,不舍得和你分开,那你先和爸爸住两天,过两天妈妈再去接你好不好?”   柳嘉熙想,算了,她知道女儿想爸爸了,她不跟李胜弦计较这么多。   可是当她转身欲走时,月牙却从李胜弦的怀中昂起头来,她扭了扭身体,示意李胜弦放她下去。   李胜弦依依不舍地把人放下,还在做着最后挣扎:   “月牙……”   小月牙却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低着头几步跑去柳嘉熙旁边,拉住了她的衣角。   柳嘉熙牵着女儿的手,一步一步地远去。   她似乎听到李胜弦在喊她,似乎还听到李胜弦在说什么。   “柳嘉熙,你怎么总是这么自私。”   或许说的是这句话,或许不是。柳嘉熙冷冰冰地回过头去,正好撞上李胜弦的视线。她们两已经走出七八米开外了,可是李胜弦还在看着她们。   李胜弦忽然间拿起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下后,便笑着冲柳嘉熙摇了摇他自己的手机。   那动作刚结束,柳嘉熙听到自己的短息提示音。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   “你是个自私的母亲。”   这是李胜弦发过来的原话。   而这一句话,成功地让李胜弦在第二天早上九点,被公寓门口像是要抢劫一样的砸门声给吓醒了。   他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灰色格子的棉质睡衣就出去了。   因为敲门声太响,路过走廊时,他顺手拿起了挂在墙上当装饰的高尔夫球棒。   然而,站在门口的是柳嘉熙,不仅仅是柳嘉熙,还有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以及穿着夹克扣着帽子胡子拉碴的男人。   李胜弦打开门来,一脸哀怨地对着柳嘉熙道:   “你现在是要带人来揍我么……?”   柳嘉熙自顾自地去客厅里坐好,对李胜弦介绍道:   “这位是郑律师,这位是儿童心理教育专家裴老师,我请他们一起来商量一下,关于月牙的抚养和教育问题。”   李胜弦:“……”   这绝对打击报复,妥妥的。   他昨天刚说她自私,她今天就搬了律师和专家来,用科学的方法证明她是正确的?   呵呵,幼稚!   无论李胜弦心中怎么暗自腹诽,一个律师一个教育专家,硬生生地把他拖在家里面,一直聊到了下午。李胜弦看了看手机,又望了望墙上的钟表,他捂着肚子,摆出一副苦瓜脸道:   “我说,专家们你们不饿么?”   就算专家不饿,他也饿了啊。   他早上九点就被柳嘉熙从被窝里吓出来了,没吃早饭,没吃午饭,光顾着陪这两位话唠状似正经地聊天了。   “我订了餐,马上就到。”   柳嘉熙站在客厅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看风景,闻言她回过头来,微笑。   “这些年,郑律师和裴老师都帮了我很多啊,尤其是月牙的很多小毛病,都是裴老师教我帮她纠正过来的,李胜弦xi你也多听听,毕竟你之前不是想要月牙的抚养权么,虽然那个没办法给你,但只要你学会该怎么和她相处,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称职的父亲,我也很愿意送她多和你相处的。”   下午三点,吃完晚了很久的中午饭后,郑律师和裴专家终于选择告辞,因为嘴说太干了,实在扛不住了。   “有何感想?”   柳嘉熙没跟那两人一块走,她还有些话要说,比如她正在问的这句。   “你不仅自私,而且幼稚。”   李胜弦都不想对她翻白眼了,他觉得如果他那样做了,那他简直是沦落到和她一样幼稚。   “呵呵。”   柳嘉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胜弦。   “月牙出生的时候,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是自己给她剪的脐带,剪完之后,我还想我不能就那样死了,女儿还在旁边哭呢,我死了,她也活不下来。月牙一岁的时候,发高烧,整整三天,我没有合过眼,一刻不停地给她身上抹酒精,就怕我少抹了一点,她就不行了,或者烧坏了脑袋。月牙三岁的时候,被个死变态绑架了,也幸好她被人下了迷药,昏睡了一路直到我找到她,并不知道她差点就被人撕票了,但那个前提是,我带人在法国追了那变态一周,我炸了他的老窝。”   柳嘉熙站在李胜弦的面前,低垂着头,第一次露出了,让李胜弦完全觉得陌生的表情。   她拧着眉,眼中冒着寒光。   她一字一句地说:   “月牙问我,她爸爸是谁时,我没想过瞒她。她是我女儿,她想要的一切,我都会送到她手上,包括你。”   “但是,李胜弦,你如果拿我女儿来开玩笑的话……”   “我赌你会后悔。”   这一刻,李胜弦才终于深刻地意识到,在他们两之间,在李胜弦和柳嘉熙之前,有那么长那么深的一条鸿沟,深深地无法跨越。   那条鸿沟叫时间,错过的时间。   他目瞪口呆,他深深地皱起眉头,他完全无法想象,他爱的这个女人,和他的女儿,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可是……”   他强打起精神来,似乎找回自己的主心骨。   “月牙想要的,是我们两重新在一起,你知道这一点,但却装作看不见,这是你自私的地方。”   “你知道么,李胜弦。”   柳嘉熙重新坐回了沙发上面,她把自己的包放到膝盖上,拉开拉链,往外拿出一份文件。   “我带月牙回首尔的时候,做过最坏的打算。我觉得最坏的,不过是万一我还爱你,可是我又恨你,为了月牙我可能还是会跟你在一起,这大概对我来说最坏的结局。但幸运的是,这几个月我仔细思考之后,发现我居然对你没感觉了。我不爱你,彻底地不爱你了,我能够在你面前心如止水,我也可以忘记我们以前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如果这是月牙想要的……”   柳嘉熙把那几张纸,放到了李胜弦的面前,笑着道:   “我也可以很愉快地接受了,因为这对我来说毫无伤害,也毫无意义。”   那一天,李胜弦把几张结婚申请书撕得粉碎,全扔进了家里的垃圾筐里。   ☆、结婚是么   柳嘉熙和李胜弦摊牌后的第二天,李胜弦提着行李箱找上了门来。   柳月牙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在餐桌上揉着眼睛,听见有人敲门,又看母上大人过去开门,结果半天没有发出声音也没人进来。于是小萝莉好奇地往门口望了一眼,随即便很是欢快地跳下了椅子,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道:   “胜弦叔叔!”   柳嘉熙堵在门框里,无语地看着李胜弦那一对格外明显的黑眼圈,问:   “干嘛?”   李胜弦:“不是你说我们结婚的么,我先过来适应适应。”   柳嘉熙:“……用不着适应,你户口本带了没?”   李胜弦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道:   “带了,但我是第一次结婚,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要过来住一阵子,调试好心情才能跟你去登记!”   柳嘉熙:“李胜弦,你早上出门前,用镜子照过自己么?”   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么?死皮赖脸、耍无赖、耍流氓……   李胜弦推开柳嘉熙按在门框上的手,直接拖着行李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道:   “叔叔呢?我现在是不是得改口叫爸了?就算为了月牙,也要先正式见一面啊,月牙你说是不是?”   男人弯下了腰去,蹲在小月牙面前,状似认真地和她交流着。   “是是是!!!”   小萝莉一秒钟就被蛊惑了,跟着连连点头。   虽然其实她并不太知道亲妈和亲爸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看起来似乎很厉害很重要的样子……?   孩子的生父提着行李箱找上门来,而熊孩子还对这位遗传意义上的血亲欢迎备至,柳嘉熙觉得心里有些堵,但又确实有些无话可说。   她说过,她的情绪不会再被李胜弦所左右。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了,除了月牙喜欢他而他也还算能照顾月牙这一点,他对她来说,一点其他的意义都没有了。   所以,柳嘉熙把家里的一间客房指给李胜弦看后,便自顾自地回到了厨房里,继续煎蛋。月牙一个,她自己一个,煎完之后又想了想,给李胜弦也煎了个金黄金黄的荷包蛋,把三份早餐一视同仁地端到桌子上。   那是极具历史性的一天,因为从那一天开始,这个看起来像一家三口,但其实并不是一家三口的一家三口,开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   分手几年,李胜弦比柳嘉熙记忆中的大男孩,还要无耻得多。   比如说——   一大早上,李胜弦在卫生间里喊:   “嘉熙,这里没我的牙刷,家里备用的放哪儿了?”   柳嘉熙:“楼下的街对面就有便利店,想要什么东西,应有尽有。”   李胜弦穿着睡衣睡裤往外走:“月牙的牙膏也没了,她用什么牌子?我一起买了!”   柳嘉熙站在厨房里看他:“你就这样出去?”   李胜弦上上下下把自己打量几遍,纯真无邪脸:“有什么不对么?”   柳嘉熙:“……你敢让我家的地址曝光,我爆你□□。”   李胜弦双眼亮晶晶地,忽然间有些兴奋:“你有我□□?!!!”   柳嘉熙呵呵地笑:“你很喜欢被人爆□□,像12年那样?”   12年时,李胜弦在日本活动期间,被一个自称是他粉丝也是他女友的人,爆出了两人的床照,照片上两人都赤着上身,而那个女人还称,李胜弦在性事上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变态癖好。有图有主人公有时间有背景有看起来挺可信的故事,当时一大批粉丝都粉转黑了,网路上也一片风风雨雨。   而李胜弦的解释,并没有被很多人听进耳中,就连权至龙在直播上,为李胜弦下跪道歉,都没能赢来许多人的回心转意。   柳嘉熙笑着提起的这一刀,可谓扎在了李胜弦的心口上。   他提起嘴角,想要笑一笑,随后又还是无力地垂着头,只是低声道:   “我那是被人陷害了。”   柳嘉熙:“所以不要太自以为是,天下可以害你的人很多。”   李胜弦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柳嘉熙:“你要害我?”   柳嘉熙折过身体,从上方的橱柜里拿出一管儿童专用牙膏出来,然后她手握着的那管牙膏,与李胜弦擦肩而过:   “不,我只会无视你。”   李胜弦在柳家住了一周,无良哥哥们憋不住好奇心了,纷纷跑来围观。   “你现在这是……入赘了?”   权至龙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坐在柳嘉熙的咖啡店里,得意地翘着二郎腿,看到忙内的脸色,因为他的话明显变黑之后,权至龙又很是得瑟地用手指扣了扣桌面,道:   “老板娘,麻烦咖啡续一下杯。”   李胜弦从雕花的藤桌上,抽出纸巾来扔不靠谱的队长,权队长往旁边一闪,然后抽着凳子就坐近了,一抬手就箍着忙内的胳膊,把人脑袋别在自己怀里,用十足危险的语气哼道:   “最近胆子变大了很多啊,嗯?”   听说GD欧巴在楼下咖啡店里,便赶紧从家里跑了过来的柳月牙:   “GD欧巴你们在干什么?”   GD欧巴:“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一边说,一边默默地放了手。   不能当着小萝莉的面,破坏李胜弦光辉的父亲形象。同时,也更加不能在小萝莉的面前,留下他权至龙是个爱欺负人的幼稚鬼形象……   “忙内,你们现在到底什么意思?塔普哥在军队里,都打电话来问呢。”   姜大声其实不太适合这样八卦的模样,他不太主动问成员们的私事,他属于如果成员们想要讲给他听,那他便安安静静地听着,然后仔细地帮他们收藏封存好的类型。   只是现在崔胜弦服兵役去了,权至龙陪小萝莉去一边玩儿了。   另一个隐隐地有些八卦的东咏裴,陪女朋友出国休假去了。   于是,只剩下他了。   作为队内最为暖心的小天使,姜大声担起了这一份沉甸甸的八卦重任。   “我还爱她,她不爱我了。”   李胜弦耸耸肩,目光落在不远处落地窗下的柳月牙身上,连语气都有些怅惘。   “那你……”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那你为什么还这样执着呢?   那你为什么赖到了别人家里去住?那你要拿亲生女儿怎么办?   短短的两个字开头,后边便能跟上无数种可能性。   李胜弦冲着姜大声摇摇头,示意这位哥哥停下话来,听他说。   “我要重新追她。”   李胜弦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他从以前中学时就喜欢这样玩儿,指头扣着桌面,微弱而连绵的疼痛之后,却能勾勒出好听而清脆的旋律与节奏。   他有些像是自嗨一样的莫名兴奋,又有些怀念往事般的微微失落。   “反正是早就分手过的,大不了再追呗,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到月牙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两人一起步入礼堂之前,她总会回心转意的,不然万一月牙都被她带得不相信爱情和婚姻了怎么办,她早晚都会心软的。”   “我……”   姜大声深呼口气,起了个头。但刚说了一个字,又停下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些无话可说。   感情的事,他们旁人能说什么呢?   一个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在硬撑着,说不爱就不爱了?不爱了带孩子回来干什么,不爱了让李胜弦在自己家里自由出入?   一个,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看不透,看不透柳嘉熙这明显就是在敲打他,看不透两个人之间真正的问题,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忙内……”   姜大声伸了个懒腰,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一些,也试图让对面那位弟弟的表情,明朗一些。   “我觉得,嘉熙不是不爱你了,你们心平气和地沟通一下,很多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那一年,过年之前。   李胜弦若无其事地向柳嘉熙提起,要不要两家人聚一起吃个饭,算是庆祝过年,也算是他们两结婚之前,把该有的流程都走一遍。   “我爸妈还不知道月牙的存在呢……”   说起这句话来时,李胜弦表情有些可怜兮兮,和柳月牙不想吃蔬菜水果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从知道月牙的真实身份,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李胜弦倒不是特地要瞒,只是想要解决了和柳嘉熙这不上不下的关系之后,再一次性地通报给家人听。   但现在看来,某个难关暂时攻克不了。   而也正是因为过年,这个节日提醒着他,这该是一个家人团聚的日子。   爸爸妈妈和汉娜,是他的家人,而月牙,无疑也是的。   他们该知晓彼此的存在了,不是么?   “你自己去问月牙和我爸,要请谁,要找谁演戏,都拜托你自己去沟通。”   柳嘉熙坐在沙发里摆手的样子,显得不耐烦。   她穿着灰色的休闲运动服,赤着脚坐在充满了暖气的屋子里,手中还捏着一叠报表和文件。   “柳嘉熙。”   李胜弦站在沙发前不走,又喊了一声。他的执着让柳嘉熙终于抬起头来,靠在沙发椅背上望着他,用眼神问,他还想说些什么。   “如果你非要把这定义为演戏的话,那拜托你这样配合我行么?”   李胜弦快速地俯下身来,并且很有先见之明地扣住了柳嘉熙的两颊,让她没办法转开脸去。   那样的柔软和温度,那样含着香气的呼吸,都久违了,但依旧让人心悸。   “呀!”   柳嘉熙仰着脖子,被人攻城略地的空隙间,只来得及一声呼喝,然后抬起脚来,狠狠地踹在了李胜弦的膝盖上。   “呜……”   这声痛呼,是擦着柳嘉熙的唇发出来的。   李胜弦横皱眉头的表情在眼前放大,那让向着男人脸颊挥去的左手,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然后她听到自己女儿那轻轻糯糯的声音。   “妈妈?”   柳嘉熙慌乱地把李胜弦从身上推开,急忙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她的女儿,她的宝贝,抱着一只大大的泰迪熊,瞪大了眼睛站在客厅里,浑身僵硬。   ☆、你在逃避   柳嘉熙其实见过李胜弦的父母,在他们还交往着的时候。叔叔阿姨两个人到上首尔来看儿子,柳嘉熙虽然没好意思一起去吃饭,但有次很凑巧地在餐厅门口撞见了,李胜弦冲着她眨眨眼睛,而她只是看了看那一家三口,脸红耳赤地逃走了。   而李胜弦,其实也见过刘天雄几面,依旧是在他们两还恋爱着的时候。李胜弦送女朋友去三禾帮总部里拿东西,看到女朋友被女朋友的父亲逮在了门口,两个人说几句话,又匆匆分开。李胜弦远远地看着,有些紧张,那就是柳嘉熙的父亲……   那时候那样紧张,是只要一想要之后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上门拜访,便觉得羞涩,也担心着长辈们的不喜欢。   可是,没想到让他们只是想象就觉得紧张的见面,隔着这么多年,才终于出现呢。   而且物是人非。   李胜弦忽然给家里打电话,说他要结婚时,李汉娜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哥不会闯什么祸了吧,因为就她所知,她亲哥就在几个月之前,还是枚单身。可是当李胜弦说出,他年后就要结婚的那个人,叫柳嘉熙后,李汉娜便忽然理解了一切。   她亲哥是个死心眼,多年专注于一口井,现在终于挖通了么。   她懂她哥心里的苦,所以在李家两位长辈,为从来都很靠谱的儿子,却很不靠谱地突然发来结婚通报这件事心焦时,李汉娜也默默地帮着劝了很多,至少劝到了春节之前,他们一家四口坐在了首尔的豪华餐厅里面,而对面,坐着李胜弦未来的岳父、未来的老婆,以及已成既定事实的女儿——   他们到了首尔,才又被李胜弦告知,他和他的前女友兼未婚妻,已经有了一个五周岁的女儿,名字叫月牙,柳月牙……   相比于李家的一团慌乱,刘天雄显得淡定许多。就在前两天,因为膝盖摔伤了而拄着拐杖的女婿李胜弦,已经一瘸一拐地登门拜访过,并郑重承诺以后会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会一辈子爱护老婆和女儿。   刘天雄只问了一句,“你想好了么?”   问的是跟在李胜弦后面的柳嘉熙。   柳嘉熙还没点头,贴在她腿边的小月牙,已经狠狠地点了点头:   “嗯!想好了!以后我就既有妈妈也有爸爸了!”   于是,虽然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虽然有些人还在彷徨,而有些人已经喜不自禁。最终,大家还是都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商量年后的婚礼以及一系列相关事宜。   “嗯,胜弦虽然早就赚了不少的家底,但他喜欢投资,首尔的不动产就购置了间小公寓,到时候大概是不够三个住的。我们家可以再买一套,具体的位置……”   李家的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柳嘉熙。   YG和柳嘉熙的咖啡店,在两个方向,中间隔了几十分钟的车程。那么公寓往哪边靠,就意味着另一方的略微妥协。   那么,儿媳妇在件事上的态度怎么样,就格外地值得关注了。   刘天雄:“哈哈没关系,我们家在首尔各处都有房子,他们想住哪个地方,随便挑一栋去住就行了。”   李家妈咪:“……”   怎么有种卖儿子的赶脚。   李家爸爸喝了口清酒,微眯着眼睛道:   “月牙……以前我们不知道,亏待了她,以后就是好好的一家人了,姓氏上……?”   李胜弦灌了口温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   “爸,这件事我和叔叔都商量过了,月牙她就姓柳,这个她自己也都习惯了,我也无所谓的。”   说话之后,看亲妈快把眼睛瞪出来了,才又加了句:   “之后如果有孩子,就跟着我姓,嘉熙你说对吧……?”   柳嘉熙淡淡瞄他一眼:“嗯。”   等他能有第二个孩子再说吧,呵呵。   夜渐深,酒桌上大家你来我往,彼此搭个话给个台阶下,慢慢地,气氛也总算是炒热了许多。   月牙年纪小,不喜欢酒的味道,而李汉娜正好对这个忽然蹦出来的侄女很是好奇,两个人便手牵着手,早就不知道去包间外什么地方玩去了。   “我们也出去吹吹风吧。”   李胜弦看两位父亲忽然聊起了高尔夫,而母亲在一旁笑着斟酒。   忽然就觉得那样的画面十分温馨,而他和柳嘉熙两人面和心不合地坐在这儿,实在是碍眼极了。   从热气汹涌的包间里走出来,李胜弦才发现,原来外面下雪了。雪花一片一片地从天空上落下,从阳台外飘过,滑过柳嘉熙伸出去的手,往下不停地坠落。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轻轻披在柳嘉熙的肩头,双手抓着衣领,从她的背后绕过去,让衣服把她的整个身体围拢。   “别动。”   他感觉到身前那个人的挣扎,于是他又适时地放软了语气,抗诉道:   “我膝盖都还在痛……”   之前柳嘉熙的那一脚,让他的膝盖青肿了半个多月。虽然其中不乏李胜弦略微夸张的部分,但柳嘉熙那一脚未免也太过火了一些,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果然,听到李胜弦这样的控诉之后,柳嘉熙僵住身体,不动了,像根木桩子。   李胜弦向着柳嘉熙的后背,轻轻地贴了过去。贴得越近,越感觉到她的颤栗。   这一阵子,他已经试探过很多遍了,保持在什么样的距离,可以即让柳嘉熙感觉到他的心跳,又不至于让他的膝盖再一次被踢到快碎。   他前倾着身体,在柳嘉熙的耳边说:   “叔叔之前问过你一次了,你没有回答,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柳嘉熙,你想好了么?”   他能够感受到柳嘉熙的每一次呼吸,又轻又长的时候,是她试图在调节情绪,偶尔急促的瞬间,是她被戳中了某些秘密心事,而一瞬间暴露了自己。   “嘉熙,你真的觉得比起你爱着我,也恨着我,然后我们两这就样一辈子一起来说,你不爱了却嫁给我,这才是更好的结局么?”   他细数着柳嘉熙的每一次呼吸,不看她的脸,不强求她的回答。   他用最原始的方式,感知着几乎被他半拥在怀里的这个女人,真正的心意。   “我觉得不是的,现在这样,才是最坏的结局。”   他用手握着柳嘉熙的肩头,用力,非常用力。   “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把我隔离在你的世界外面,你口口声声说不爱我了,你说回到首尔和嫁给我,都只是为了月牙而已,可是我不相信,柳嘉熙,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天我提着行李箱去找你时,就有一个想法。你不是不爱我了,你只是发觉,如果你能够不爱我,你会好过很多。你也不会恨我了,因为恨是□□,是把硫酸滴进胸腔里一样的折磨。你觉得爱我太痛了,所以你才对自己说,你不要爱我了,你要把我丢了。”   这样的话说来,这样戳破着对方的谎话,原本该是攻击力十足的,原本还该带有些胜利者的自得。可是李胜弦微垂着头,只显得寥落。   “可是,嘉熙你做得到么?”   李胜弦越发用力地扣着柳嘉熙的肩膀,他十指发紧,仿佛想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情绪,全都宣泄在这一晚,宣泄在他们两仅剩了两个肩头和十根手指的肢体接触上面。   “你爱了我七年,你的初恋是我,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我们有女儿,马上还会有一个温馨甜蜜的家庭,柳嘉熙,你就算今天都还能硬撑着说不爱我,明天呢?后天呢?”   李胜弦感觉到,他的身前,他的双手下面,他爱的那个人的躯体,正在剧烈颤抖着。   那个人转过身来,那个人用讥笑的表情看着他。   “我爱了你七年?呵呵,李胜弦,谁给你的脸,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她的双手在肩上轻轻一拂,那黑色的毛呢外套,便直直地从她肩头脱落,瘫软在地,盘成再也看不清形状的一团。当然了,大概也没有人能再看出,这灰暗无力的一团,曾经被挂在明亮光鲜的橱窗里面。   “我知道,你吃定了我就算看在月牙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跟你计较,但是……”   柳嘉熙踩着高跟鞋往旁边迈了一步,鞋跟直直地没入了黑色外套里面,就像是箭射入心脏,看着就疼,但你除了呼痛之外,却做不了别的什么。   “李胜弦,人都是有底线的。”   她重重地看了李胜弦一眼,并没有再说出后面的话。或许是即便这样,也还是不想完全地撕破脸皮来撂狠话,或许她就只是吓唬一下他,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底线在哪儿,被踩了底线又该对他怎么样。   柳嘉熙离开的背影挺得笔直,毫无留恋之意。   但她走得太快,李胜弦反而察觉到她的慌张。当然了,这或许也只是他产生了错觉,但也完全可能是,经过他的不懈努力,某人的城墙终于出现了缝隙。   李胜弦咬了咬牙,他俯视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没有选择弯腰,没有捡起它。   他只是站在这件被柳嘉熙抛弃的衣服旁边,掏出手机来,给那个抛弃者发短信。   “月牙前两个月里,跟我聊了很多,你想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吗?”   他知道,收到这样明显拿月牙当幌子的短信,她肯定又会生气,她甚至会开始怀疑,从一开始就不阻拦月牙和他的来往,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但怎么办呢,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弱点,又怎么能不对这样的方法动心呢。   卑鄙、下流、无耻,如果这些能换她回来的话,他已经是,一点都不介意。   ☆、庆祝一下   两个人的结婚登记,来得很快。   李家父母知道了小孙女的存在后,恨不得立马就把人名正言顺地捧回家里宠着,而刘天雄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也没怎么反对,对什么事都是一副乐呵呵赞同着的表情。   柳嘉熙说这个婚姻对她来说没意义,那么区区一个登记日期而已,当然就更没什么意义了。李胜弦抱着这样略带报复性的想法,默默地从岳父大人那里拿了柳嘉熙的登记文件,便直接把人拐上车,向着区政府直奔而去了。   坐上车的柳嘉熙:“想好要怎么谈月牙的那件事了?”   之前那一条短信,让她整整一周没理过李胜弦,但这同样也成为了李胜弦这一天骗她上车的理由。李胜弦说,他会认真坦白,他之前和月牙所沟通过的一切。   默默开车的李胜弦:“先去办点事,回家立马跟你说。”   半小时后,站在区政府门口的柳嘉熙:   “这就是你要办的事?”   李胜弦箍着她的手腕把人往里面拖:“对!你不是不在乎么,不在乎就跟我走。”   两个半小时后,李胜弦坐在柳家的客厅里面,对着两个小红本傻乐。   小月牙好奇地凑过去,扒着李胜弦的胳膊探头探脑道:   “胜弦叔叔,这就是结婚证么?意思是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李胜弦摸摸女儿的头,然后又举着她的两只小胳膊,直接把人捞到怀里来猛亲。   “嗯!一家人了!”   早上的胡须还有些没有刮净,经过几个小时的生长,这会儿早就已经又冒出来一些,扎在小萝莉脸上,逗得她咯咯咯笑着闪躲。   “以后要叫爸爸了,知道吗?爸爸妈妈现在是一家人了,就算你叫了爸爸,妈妈也不会因为这个抛弃你的,月牙懂了吗?”   亲完之后,李胜弦捏着女儿的小肉颊,郑重其事地要求改口。   “是这样么……?”   小月牙有些犹豫地挠了挠头,视线下意识地转向一边,看的是从卧室里出来的母上大人。   不过是几步路,柳嘉熙很快便走到了客厅里两人的面前。   “月牙,妈妈有事情要和爸爸聊一下,你先去外公那儿玩好不好,正好外公说想你陪他一起吃晚饭。”   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   小月牙立马从李胜弦的怀里爬了起来,高高兴兴地说了声好之后,忽然又仰头问道:   “妈妈,我现在可以叫爸爸了是么?”   她问得很是认真,因为这是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问题。   “嗯。”   柳嘉熙蹲下身来,与小女儿平视着。   “一直都可以叫的,月牙要相信妈妈的话。”   送走一个兴高采烈的柳月牙,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又冷下来许多。李胜弦知道,柳嘉熙想问他的是什么事情,可是他忽然间,有些不想那么快进入正题。因为直到刚才那一秒钟,他都还很开心,他甚至觉得,这是近几个月里以来,除了知道月牙是他女儿之外,最让他觉得开心第一天。   但一旦开始坦诚,一旦他们又开始说那些过往的话题,迎面而来的,可能又是伤害、争吵、争锋相对。   他知道,是他用这样的交谈,换来了把柳嘉熙骗了出去,但也原谅他,当他真的体会到他为人父也为人夫的实感,当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都汇成一股感动和喜悦时,他想要让这样的感受再延长一些,即便这样美好的心情,简直像是偷来的一样。   “我们喝点酒吧,算是庆祝一下。”   他站了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前两天,欧洲那边送来了严准的结婚祝贺礼物——一瓶82年的红酒,但柳嘉熙家里没有放酒的地方,她自己也不是爱酒的人,那么一瓶全世界都稀有的红酒,便一直被随意放在了厨房的料理台旁边。   李胜弦其实也不爱喝酒,但他觉得今天是个应该要喝酒的日子。   或者,他其实就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而已。   柳嘉熙也就也是那样猜测的,所以当李胜弦提着红酒,又拿了两个高脚杯重新往客厅走来时,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做出了好整以暇的姿势。   她等着看,李胜弦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而一切的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所有的问题始终,都是由那一瓶红酒爆发。那瓶红酒,不是严准送过来的,是他的爱人安德,以他的名义送来的礼物。   而安德,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个变态。   十足十的心理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要问字数怎么缩成一半了,那是因为后边近六千字都不太和谐,我放群里面了,有感兴趣的亲故可以去敲门,敲门砖是包子的任意作品,么么。 祝看文愉快~   ☆、咫尺天涯   一场荒唐的欢愉过后,柳嘉熙仰面倒在床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李胜弦抹了把眼角,撑起手来,从她的身上翻落。   “你要是还有一丝良心,就不会依旧什么都不对我说。”   他侧卧在柳嘉熙身侧,伸出手去,揽着她的肩头,亲吻她早就散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柳嘉熙无力地躺在那里,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就在她的身体里,还残留着由李胜弦带来的快感和余韵,但是她眨了眨眼睛,眼中也开始变得潮湿。   “我恨你。”   她轻轻地,这样说着。   那一年,柳嘉熙是在第三个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时候她忙得焦头烂额,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以及日夜颠倒,而变得暗淡而浮肿。如果不是跪在柳家祠堂里的时候,忽然晕了过去。严准大概也不会直接把她抱出了柳家的宗族,送去了医院,那她大概也不会知道,她的肚子里,居然有了个小宝宝。那是属于柳嘉熙和李胜弦两人的,爱的惊喜。   原先,柳嘉熙与蔚山宗族里的协议是,她会和严准结婚,他们两都入宗族里的族谱,自此,他们两都将是家族中的一员,终身为宗族的荣誉和事业而奋斗,就连他们两以后的孩子,也都将姓柳,放入宗族里的族学中教育。   她用那样的方法,想要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助力。她得把她父亲,把严叔叔他们都从牢里捞出来,她得重新收回三禾帮那被一再打压的地盘和产业。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即便危险,即便困难,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一定是可以的。   然而,或许是之前在首尔那一场,主角是严准和柳嘉熙两人的吻戏,以及结婚戏,惹怒了某只变态。在柳嘉熙与宗族里的人商量婚礼邀请客人的名单时,安德大大咧咧地找上门来,带着一个文件袋,以及一个笔记本电脑。   他把他和严准两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往桌子上甩。   吻照、床照、亲密的情侣照。   柳嘉熙扑上去想要阻止,安德已经又点开了电脑,上面是他们两的限制级动作片,从镜头角度来看,大概是取自房间里的某个隐秘的摄像头。   宗族里的老顽固,对此产生了巨大的反感。   原本,他们愿意答应柳嘉熙,愿意帮她,也只是因为她姓柳,她的母亲、她的外公,还有她的太奶奶,都是柳家里的人。而柳嘉熙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够的,这一点大家都非常清楚,刘天雄身边得力助手的儿子,如果也能作为柳嘉熙的丈夫,充分地辅佐她的话,宗族里的人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但如果现在,这两个小孩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只是在他们当猴子一样耍的话。   抱歉,就连柳嘉熙在祠堂里跪到晕倒,他们也不会心软。   毕竟,其实柳嘉熙,也就只是个柳嘉熙而已。   她要救的人姓刘姓严等等,而她的母亲外公还有太奶奶,早就都已经不在了,不是么。   没有人肯帮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因为就算帮了,又能怎样呢。她能做得到么,其实也只是浪费时间金钱以及人力而已吧。   柳嘉熙在蔚山的医院痛哭出声,然后她感觉到,她的肚子居然跳动了两下。   那样的感觉非常神奇,有一个小生命正住在你的身体里,她知道你在伤心,所以轻轻拍拍你,好像在说,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严准,已经跑去找安德算账去了。   柳嘉熙捂着肚子,忽然间很想念一个人。   她的包里一直都揣着护照,因为也还要预备着不时之需,万一,万一哪天忽然发生了紧急的事情,万一把三禾帮弄下台的人,还要对她也穷追不舍呢。   她几乎把所有能被的证件都随身带着,还有不少的现金,她全都一直背着。   几个小时之后,她出现在东京。   她不知道李胜弦在哪儿,只能握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给记忆中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然而并没有人接听。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迫切地想要见他,想要扑进他怀里拥抱。然后她忽然想起来,严准以前教过她,有一种病毒软件,是只要你发送过去的短信被对方点开,你便能定位到那部手机的位置。   她重新打电话,找严准帮忙。   她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现在在东京,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几分钟后,她便得到了手机的位置。   她伸出手来,招来一辆的士。可是内心某个地方却觉得不安,也觉得有些疑惑。他看到那条短信了,手机就在他旁边。可是他既没有接电话,也没有给她回应。   那是一间PUB,被一群人包场了。   几个拿着VI横幅的日本女生,叽叽喳喳地挤在门口,说着VI他们已经进去两三个小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来。   柳嘉熙就站在PUB门口,给李胜弦打电话。而这一次更加过分,电话直接被挂掉了。她穿着T恤,裹着一件宽松舒适的外套,忽然咬咬牙,把外套拉链拉开,把头发也理一理。   她其实长得不赖,虽然连续的忙碌让她精神萎靡,虽然三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身材不再玲珑。但至少当她向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走去,当她刻意妩媚地笑着,把衣领往下拉了一些,伸手从锁骨旁的内衣肩带下面,拿出在机场换好的日元,轻笑着插到保安的胸前口袋里之后,她还是混进去了,当着一群目瞪口呆的粉丝的面。   而李胜弦那个混蛋,就在二楼靠近栏杆的卡座里,怀里搂着美女,笑得很是开怀。   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是想要提起旁边任意一个空酒瓶子,直接向着二楼上扔过去的。   呵呵,不接她电话,不回她短信。   是因为身旁有人么,所以不敢见她?   她紧咬着牙,想着他一个人在日本,说不定就是什么应酬之类的呢。娱乐圈抑或是生意圈都不怎么干净,要出来和人攀交情的话,当然要玩到一起,而那未必都是出于他的本心。   她就那样想着,那样安慰着自己。   甚至于,她都觉得,或许他没办法接电话或者回短信的原因,也就是无法从这个场合里,抽出身来而已。   然而几秒钟后,权至龙握着个酒杯,忽然也出现在了那几个卡座旁边。他冲着李胜弦笑,李胜弦也冲着他笑。然后李胜弦抬起手来,比了比自己怀里的女人,似乎是在对权至龙做介绍。权至龙瞪大双眼用手捂着嘴唇,似乎有些吃惊的模样。   然后再几秒,那女人翻身就骑坐在了李胜弦的腿上,她低下头,两个人不在乎PUB里所有人的视线,吻得难舍难分。   恶心,那样的感觉,一直从胸腹涌到了喉头,剧烈地翻涌。   柳嘉熙捂住唇,跌跌撞撞地闯进卫生间里面,对着马桶干呕。   她的动静太大,外加听声音就能感受到那难受程度,正好也在卫生间里的服务员,过来把半掩的隔间门推开,探头确认这位客人的状况。   “您没事……天啊血!”   柳嘉熙顺着那惊呼,往自己的身下一看。血,殷红的血,正从她的大腿间,顺着裤腿迅速弥漫、扩散。   在从蔚山的医院中,出来十几个小时之后,她又进了东京的医院,而这一次,她甚至是差点流产。她想她怎么会那么傻,怀了孕自己都不知道,知道了后也还这样到处乱跑。而她拜托着服务生送她从PUB后门出去,拦了出租车,一个人咬牙硬撑着来最近的医院时,她甚至还想着,她不能让李胜弦看到她,万一孩子没了的话,他会失望而且自责。   柳嘉熙在东京的医院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迷糊间似乎有人来到了她的病床前,似乎有人在争执,又似乎有人在移动她。她挣扎着,拼命地让自己振作起来。   几天之后,她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已经远远地离开了日本,也离开了韩国,她甚至是在地球的另一边了——伦敦。   “那个女人,是在两个月前,就出现在你男朋友身边的。第一次,你男朋友喝醉了,只算是个失误,但第二次、第三次,你男朋友心情一直不太好,但身边有个女人的话,总比他一个人喝闷酒要好。所以,正如你所看到的……”   安德站在她的床前,就像是那天闯进柳家宗族里一样,把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扔了下来,完全不管别人是否想要看到,或者是否能够接受。   “你现在身体很虚,不夸张地说,你再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或者是不顾医嘱地到处奔波的话,你孩子就没了,而且你可能终身无法受孕。”   那个英俊但苍白的男人,微笑着站在她的床头,说着残忍的话,听起来就像是恐吓。   “但我觉得能让你高兴一点的是,我终于还是决定要帮严了,我会帮他,所以我不会看着你们两结婚的,那方法简直太傻了!”   安德弯下腰来,凑近了柳嘉熙毫无血色的脸,危险地眯起双眸。   “我希望你乖乖听话,就在这里好好待着,照顾好小宝宝,别让那个蠢男人再担心了。而至于你们两那些破事,就由我和他两个人,来解决。”   ☆、被囚禁了   柳嘉熙几乎是到一个多月之后,才终于发现,她其实是被囚禁了。   她的身体确实太弱,就算每天有家庭医生上门,她也是直到大半个月以后,才能被别墅里的大妈保姆,放出门去吹风。她当时还只觉得,是这保姆太过担心她的身体,所以多番阻挠,连她偶尔拿手机打个电话,都一脸紧张地站在旁边看着,一直念叨着辐射。   可是一个多月之后,她才终于确认了,她就是被关住了,被安德那个王八蛋。   他或许就只是不想让她回韩国,不想让她和严准有太多沟通。他把她仍在英国乡村里的某个小别墅中,除了医生和保姆,谁都不能接触。   但同时,柳嘉熙每次给严准打电话时,都能够确认到,安德确实是在帮他们的。安德以前和严准一起待过金三角,在东南亚的人脉众多。虽然跨着国际,做起事来总是碍手碍脚,但安德居然很不要脸地打出了蔚山柳氏的旗号,在首尔招摇撞骗,在首尔镇小鬼傍大佬,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宗族那边碍着情面,并没有出来辟谣,反正他们也没出任何资源与人力,不拆除不捣乱,已经是仁至义尽。   而事情也确实是在逐步好转,严准安德两人,搭上了几条,与东南亚一直有所交易的财阀的线。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大家一起合资成立了一个空壳公司,这家公司主司对东南亚的各项贸易接口,就像是中介人或者是中间平台一样,并不做任何实业,只是拿两边的资源各自整合,促进彼此的良性合作,避免原先各大财团之间你死我活的恶性竞争。   而就这样一个小破公司出来之后,安德又拿着三禾与几大财团的合作,再一次出去招摇撞骗了。他不仅把一直有所争议,迟迟被压着没有处理的几处产业,陆陆续续都要回来一些,更是用一些并没有很光彩的手段,换得了严叔叔的保释外出。   连严准都在电话里轻叹着说,他这辈子,大概没办法还安德的情,只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用一辈子去勉强偿还。严准都那样说了,柳嘉熙待在伦敦的乡村别墅里,犹豫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够翻脸。   从卑鄙的角度来说,她需要安德,她和她的家庭,都需要安德。   而从感恩的角度来说,她同样也欠了安德太多,而他只是不想她回韩国,不想她出现在严准身边而已,她是不是并不该想太多。   肚子,一天一天地变大了,像是气球一样,迅速地膨胀起来了。   柳嘉熙连弯个腰都很难,更别说和那位体重70KG的保姆对打了,于是她完全歇了在生产前逃走的心思,她不想跟安德闹掰,也不想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危险。   而严准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来的。凌晨一点多,严准的声音显得慌乱而痛楚。   “他想要你的孩子,他说我肯定会把你的孩子当成是亲生的,有这个孩子在的话,事情结束后,我就会乖乖地跟他走,再也不回韩国。”   严准似乎在什么封闭的空间里面,他压低了声音,可是传过来的声音的,还有些微的回音。   “他是个疯子!他完全是个疯子!我已经答应了会跟他走,可是他不相信,他说他会在你生产的时候,就直接把孩子抱走,藏到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嘉熙,欧巴对不起你,你……”   那样急促的表达,被什么人打断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柳嘉熙浑身冰冷地坐在别墅里面,如坠冰窖。   她早知道安德是个疯子,可是她没想到,他能够变态自私到这种程度。   她早知道世事艰难,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保护她、对她好,可是她也没有想到,别人想要从她这里拿走的,是这样珍贵的存在,她无法割舍,也无法交易。她只能迅速起身,赶在安德的电话打到别墅保姆之前,赶在这个牢笼外的禁锢变得更为稳固之前,连夜逃了出去。   一直到预产期前半个月,她都没敢去医院。   安德肯定已经派人盯紧了医院,她不能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足够幸运的是,暂时收留了她的那一对老夫妻里,丈夫是兽医,妻子是曾经的护士。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士遭遇了什么,但他们保证会对她的行踪守口如瓶,而且会帮助她生产。   而不幸的是,老夫妻每周末,都会去教堂里做礼拜。柳嘉熙踩在阁楼上的一张塑料纸上,重重地往地上摔下。最后,无处求助的她,自己按着老夫妻之前的讲解和指教,一边哭着,一边给自己接生。从眼角滑落的泪水,从额头坠落的汗水,还有咬破了唇之后的血液,全都混杂在一起,像是血泪。   那天晚上,当一弯浅浅的月牙,都升上了天空,向着阁楼顶上的玻璃窗内好奇张望,为地板上那一对都在哭嚎着的母女,洒下温柔的银色光辉时。一直啼哭不止的小婴儿忽然停止了哭闹,而楼下的大门一响,在回来的路上摔跤骨折了的老兽医,还有送他去医院所以一直耽误到晚上的老太条,都回来了。   柳嘉熙得救了,和她的宝宝一起。   那整整的一年里,除了月牙的诞生,并没有什么让柳嘉熙感激的事情。   她的小女儿,被老太太抱去洗澡,洗净一身血污之后,柳嘉熙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看着她吐着泡泡睡觉,安静甜美,仿佛身边全是可以信任依赖的存在,仿佛这世上全部都是美好。   柳嘉熙哭了,她死命捂着自己的唇,硬生生等老太太把她女儿抱出去之后,才痛哭出声。她握着一直关机了大半个月的手机,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颤抖。她像是要把这两年来受过的所有委屈,全部都哀嚎出声,她哭到声音喑哑,哭到胸口的衣服都被打湿,哭到她双手颤抖着,抖了好几下才终于重新开机。   那并不是她原先的手机,来了伦敦之后,安德给她办了新的号码,毕竟她要在这边长住了不是么。   她颤抖着手指,按下她一直铭记在心中的电话号码。   一声、两声。   “喂?”   李胜弦接起了电话,而似乎有人就挨在他的旁边,用暧昧的语气问着:   “亲爱的,是谁啊……”   柳嘉熙挂了电话,重新关机。   她如果一直开机的话,安德大概能通过手机找到她。而她刚才打了这通电话,说不定已经暴露了她和女儿的位置,而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她该快点打起精神来,为她和女儿的下一步谋划了。   2015年,柳嘉熙躺在李胜弦的旁边,望着天花板,表情木然。   “如果非要问,我是从哪一天开始恨你的话,我自己其实也说不太清。可能是从你明明答应了会等我,三个月不联系而已,你就已经有了交往两月的女朋友开始。可能是从我在伦敦被囚禁了那么久,你似乎也并没有找过我,没担心过我,你和你的女朋友过得很好吧,我搜过你的新闻图,每一张你都笑得挺开心的。”   “当然了,月牙出生那天,你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我肯定是恨你的。我挂掉电话之后,就已经决定一辈子恨你了。我会独自带大月牙,我会用我自己的双手,把我爸爸救出来,把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全部都要回来。”   “那都是我自己的责任,我再也不依靠,也不期待任何人了。”   只是没想到,为了月牙,她终于还是得回到他的身边。   她都想好了,此生都不会再爱任何人,可是他为什么哀求,为什么紧紧逼迫,为什么那么无赖,为什么那么无耻。为什么他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还口口声声地说爱她,爱了她七年。   就在柳嘉熙的旁边,李胜弦早已泪流满面。   他紧咬着牙,静静地看着她,忍住想要争辩的话,忍住愤怒,忍住委屈,他想要听她讲这个故事,无论真相是如何,他首先都要先听,在她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   “你问我还爱不爱你,我不知道,因为我恨你。”   柳嘉熙转过来看看他,哀伤的,也是冷清的。   李胜弦忽然坐直身体,他掀起棉被来,把柳嘉熙浑身一裹,扶着她坐起身来。然后他自己也随便捡了衣服和裤子套上,重新回床上坐好,两个人对坐着,望着彼此,这样的姿势,显得稍微郑重一些。   “首先,第一个,我从来不知道你有去东京找过我,那阵子我的手机都是由经纪人保管的,你知道的,11年大声哥和至龙哥,还有你家里面,都出了事,公司对我管得很严,而且因为之前我擅自请假和你消失了一周多,公司对这件事很是不满,我一去日本,他们就把我的手机管控起来了。”   “而至于安德给你看的照片,我可以肯定都是假的。那个女人,是日本一个广告投资商的女儿,我承认那时候我动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所以肢体上和她亲密了一些,但也就只是那样了,你看到的我们接吻的时候,我喝醉了,只能还勉强撑着个笑,不至于在一群日本人面前示了弱。至龙哥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说我什么,从PUB里出去后,就狠狠骂了我一通。”   “再往后,我知道联系不上你了,可是我以为,那是你故意的。严准找到了蔚山柳氏当靠山,还搭上了几个财阀,把首尔搅得鸡飞狗跳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包括胜弦哥和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你和严准是真的结婚了,他主外,而你不知道由于什么缘由,而把行踪隐藏了起来。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我去找过严准,问她你过得怎么样,那时候严准右手带着结婚戒指,说你过得很好,所以我就相信了。我以为你结婚了,过得很幸福,所以即便我再怎么难受,也该退开了。”   “最后一点,你音讯全无地消失大半年之后,对于你把我丢下了这件事,我好像看开了一点,又好像更加执迷不悟。那时候每天都很难受,总是失眠,连和哥哥们一起工作时,状态都很不好,拖累了他们。所以我想,要不重新谈一场恋爱算了,大家都说治疗情伤的最好方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我没什么别的好方法,就只能就着最笨的方法去尝试,我和她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因为我忘不了你。然后一直到你回来,我都单身,这就是我这里的,全部的真实。”   李胜弦摊开双手,做出了敞开心怀的手势。   柳嘉熙咬牙看着他,泪眼朦胧地问:   “安德欧巴和你又没有矛盾,为什么拿照片污蔑你?”   李胜弦被问得双眸一沉,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又缓慢松开,他勾起唇角,试图让语气变得平和一点:   “或许是因为,我是月牙的亲生父亲,而那个时候,姓安的死变态想要抢走我女儿!”   ☆、谁欠谁的   “我可以揍人么?”   “可以。”   “我可以杀人么?”   “我会带月牙去探望你的。”   “……”   自从知道当年的真相之后,李胜弦每天吃饭时都显得咬牙切齿,仿佛他在咬的每一根蔬菜,都是安德的精肉,仿佛他在喝的每一杯可乐,都是安德从喉管放出去的血。   对此,柳嘉熙表示理解,因为就算她之前带着月牙在中国躲了半年,最终还是被安德找到时,她已经愤怒地踹过他的命根子,让他在医院里躺过大半个月之后。已经消了气的现在,2017年,她依旧为安德当年居然栽赃陷害李胜弦的事,而感到愤怒。   所以她打了电话,约严准和安德来首尔玩两天。   那样,她可以找安德,问一问当年那些照片的事,也问问前两天那红酒的事。   而李胜弦,可以找安德算一算所有的帐。   那是安德欠他们的,欠他们所有人的,柳嘉熙已经拿过自己的那一份补偿,也为自己泄过愤,现在轮到李胜弦了,他是最大的受害人。   “除了右胸,哪儿都可以揍是么?”   李胜弦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   “右胸也可以揍,留口气就行。”   柳嘉熙自顾自地烧水喝,对于李胜弦熊熊燃烧的战火,完全不以为意。   那样的沟通过后,李胜弦问过她,为什么不杀了安德,为什么严准还会留在安德身边,为什么他李胜弦的女儿,还能被安德抱在怀里,笑着叫他叔叔!   而柳嘉熙告诉他,在她被关在伦敦的那大半年,外加她带着女儿又去中国躲着的半年中,安德把严叔叔救了出来,还把原本属于三禾帮的产业要回了一半,命名为柳氏集团,崛起于商场。后来她带着女儿回国,刘天雄因为肾脏器官的衰竭,也被保释出来,严准说要捐自己的肾,人都躺到了手术台上打了麻药,安德闯进去用枪抵着医生的头,把严准换了出来,自己割了个肾给刘天雄。   然后,后来的事就更多了。首尔南郊的一场枪战,有人想趁着刘天雄病着,直接把这老头的命给收了。结果严准往刘天雄身前一挡,安德又往严准身上一挡,子弹在安德的右胸爆炸开来,至今还有些弹片没取出来。   严准不欠柳家的,但柳家人都欠严准的,也欠安德。   “但是那王八蛋,之前想对我女儿下手!!!”   李胜弦像只野兽一样,在家里咆哮着,喘着粗气来回走动。   “对啊,所以随便你怎么对他,留口气就好。”   柳嘉熙笑了笑,去阳台外收衣服。   她知道,那时候的安德,和后来的他,并不太一样。一心只想把严准绑在身边的安德,不会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成长为一个萝莉控。他想要柳嘉熙肚子里的孩子时,一半是真的被严准犹豫不决的态度惹烦,所以拿柳嘉熙来威胁他,甚至故意说了些残忍的话。另一半,也是知道他们两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孩,而他又很喜欢那样软软小小的存在,所以他利用严准的那通电话来试探,有没有可能,柳嘉熙能够接受,送他们两一个小孩……   当然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柳嘉熙吃了那些苦头,她揍过安德,严准也帮她揍过,甚至于后来刘天雄用了安德的一个肾,还被他挡了子弹,从床上爬起来之后,也还往死里揍过安德。   人人都讨厌他,人人都想要揍他。   可是揍完之后,严准却跪在大家面前,求大家不要再恨安德。   “他不是个好人,我承认,我不奢求大家的原谅,只求大家把所有的怒火发泄过后,不要再恨他了。”   严准是个狡猾的人,他用他的所有牺牲,绑住了严准。   而他也越来越拼命,他受的伤越多,他为那群无亲无故的人做得越多,那群人也就都越是愧疚,过意不去。   他们没办法再恨安德,因为安德是个纯粹的疯子,伤害,但也救赎。   他们只能试着相信,严准这把锁链,能好好地拴住他。   “我叫安德一声欧巴,是因为他是严准欧巴的爱人。严准欧巴还留在他身边,我们就同意他是半个亲人。”   柳嘉熙把收进来的衣服,都扔在沙发上,然后她脱了拖鞋,盘腿坐着一件一件地叠好。   “我们都是大人了,都有自己的判断力和警惕心。”   李胜弦也跟过去坐好,就坐在柳嘉熙的对面,也帮着她叠衣服。   “但是月牙还小,她不知道安德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所以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柳嘉熙能安心地让那死变态接触月牙!   “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月牙。”   有另一个人加入后,叠衣服的速度变快许多,柳嘉熙便干脆收了手,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李胜弦手中的动作,一边看一边道:   “严准欧巴说过,月牙如果出办点事,他就直接去海里自杀,让安德欧巴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连尸体不知道在哪儿。而且其实……安德欧巴是个小孩控。自己是个小孩的时候,就梦想着要养个孩子,他的童年比较缺失,所以特别想找个小孩补偿一下。月牙跟他很合拍,还认了严准欧巴当教父,他不会动月牙的,也不敢。”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爽……”   李胜弦三两下把衣服都叠好,看柳嘉熙抱着衣服进房间,便紧紧跟了过去,一边跟一边絮叨。   “他是个死变态,他害我们分开这么多年,害你差点没命,还差点抢走月牙!”   “所以啊……”   柳嘉熙把衣服放进衣柜里,然后转过头来看李胜弦,略呲着牙。   “揍他!”   柳嘉熙转了转头,用手臂在颈后敲了两下,懒懒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一点要劝你原谅他的意思。要揍人,还是要阴他,抢他的生意,或者是给他和严准欧巴下绊子,我都没有意见,而且我建议你做狠一点,因为这次我也很生气,他居然用那些照片来骗我。”   柳嘉熙这样坦坦荡荡地说着,李胜弦反而无话可说。   严准和安德过两天就来了,要怎么做,到时候就做就行了。   而现在,当房间里安静下来,面前这个人的五官,便定定地吸引了李胜弦的双眼。她似乎昨晚没太睡好,一直用手捶打着脖子,微皱着眉偶尔痛得轻轻哼一声。   “我帮你按一下。”   李胜弦拉着柳嘉熙坐去床边,两个人都侧着身体,而李胜弦从后面捏着她的后颈。   像是猫咪一样,当你捏住了它的脖子,它便乖乖地眯起眼睛,再也无法反抗。   李胜弦知道,他的中指再往右一些的话,便能触到某个敏感.点。他的手指微凉,大概能凉到柳嘉熙起一点鸡皮疙瘩。而如果他俯下头去,把那一点含住,再用舌头轻舔一下的话,她就会浑身一震,然后迅速地软下腰来,靠在他怀里。   “不想想怎么收拾人么,嗯?”   当柳嘉熙倒在李胜弦的怀里时,她一双大眼微微上挑,声音里多了些婉转,转了几个弯的尾音从鼻子里哼出来,娇气而柔软。   “早就想好了,等人来了再说!”   李胜弦低下头去,狠狠地擒住了那一双唇瓣,长驱直入。   幼儿园门口的柳月牙,再一次迎来了自家外公。她倒腾着小短腿,先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抱一抱外公的双腿,蹦蹦跳跳地喊几声外公,以示欣喜与受宠若惊。   然后等坐上车后,才终于有些忍不住,垂下眉头,嘟着嘴问:   “外公,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笑眯眯的刘天雄:“怎么,这么快就不喜欢外公了么,嫌外公烦?”   蹭地一下坐直身体的柳月牙:“没有!”   喊完之后又赶紧补充道:   “我只是想妈妈了,也想爸爸,我快一周没和他们一块吃晚餐了……”   而且,每天白天还得来幼儿园。   刘天雄继续笑眯眯:“听说你GD欧巴在中国有演唱会,外公正好要回一趟中国,月牙要不要和我一块去?”   眼神蹭地就亮了的柳月牙:“真的么?!要去要去!!!”   她G.D欧巴再过几个月,就要入伍了!虽然不知道入伍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母上大人说会有两年都看不到欧巴呢,好可怕!!!   于是就这样,当严准和安德两人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到达柳家那一片公寓和别墅区之后。   “月牙呢月牙呢?”   安德扔了行李箱,就窜进柳嘉熙家中,把到处翻了个遍。   柳嘉熙耸耸肩:“孩子外公把人带去中国了。”   就为了躲开这里的血腥场面……   “什么时候回来?!”   安德很是不舍地左右又望了望,没看到红酒瓶,便想起另一回事来。   “那货呢?”   他听说他们两同居了才送的酒,不会酒到了,人却撤了吧。   “这儿呢。”   李胜弦拿着根钢棍,阴测测地站在安德身后,笑了两声。   然后他手起棍落,当着客厅里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砸在了安德的背上,砸得他一个踉跄。   “他妈的……”   安德往前面扑了两步,瞬间便稳住身形,神色凶狠地转过身来,摆出攻击的姿势,似乎随时要向李胜弦冲过去。   “安德欧巴,你不许动。”   柳嘉熙靠在沙发后背上,笑得轻轻浅浅,如果不注意听的话,可能听不到她咬紧了后牙。   “这是你欠我们的。”   “阿西!”   安德缩了缩拳头,往也站在一旁的严准那儿看了一眼。而严准只是耸了耸肩,然后转过身去,对柳嘉熙问道:   “家里有止血的东西么,绷带药膏一类的?”   那一天,安德真的一下也没还手。   李胜弦刚开始时,愤怒汹涌着,恨不得杀他而后快。揍着揍着,钢管瘪了,李胜弦把东西一丢,直接赤膊上阵,一拳一拳,打得眼眶里都红了,不是想哭,而是被越打越旺的怒火给烧的。   柳嘉熙和严准,都站在一旁看着,不皱眉头,不说话,也不帮手。   李胜弦揍到最后,自己的手臂都软了。他蹲在瘫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安德旁边,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紧盯着安德,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帮柳家做过什么。”   安德笑了笑,他的两颗门牙,在刚才的单方面搏斗中失去了踪迹,这让他的笑容显得滑稽,也有些瘆的慌。   “如果我欠你们的话,你们也欠我。”   他抬起手来,狠狠地一拳,揍在李胜弦的脸侧。   “要不是看在严的面子上,我TMD分分钟砍了你们!不过这一拳,你收了吧,我帮你保住了月牙,帮你保护你老婆还有你岳父,还帮你把老婆追了回来,这一拳算你谢我。”   安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冲着严准笑,他的脸上全是血污,可是眼睛却格外地亮。   “我还完了。”   他对着严准,开心地说着。   ☆、不好预感   柳嘉熙在被李胜弦拖去领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原来他们各自都有那么多,对方并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没有想到,原来重新爱上一个人,是那样容易的事。容易到李胜弦只是告诉她,他一直爱着她,真心实意地。   以往那痛苦而无助的四年,仿佛就统统消失不见。   她是个傻瓜,他也傻,所以他们错过这许多年。   “下个月,公司会直接公布我要结婚的消息,会公布婚礼时间,到时候肯定会有媒体想要采访我们两,也会有想进婚礼现场拍摄的,你怎么看?”   李胜弦叼着支笔,在地毯上蹲着,对着几叠婚礼策划书写写画画。   柳嘉熙靠在沙发上,闻言有些恍惚,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眨眨眼睛道:   “哦,我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微垂着头,盘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松散,似乎很没有精神。   李胜弦把笔和册子都撂开,从地毯上爬去柳嘉熙边上坐好,讨好地给她捏肩,把脸也贴近了哄道:   “还是不想办婚礼么?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只有一次的回忆啊,就办一办吧,好不好……”   原先两个人说要结婚的时候,柳嘉熙说过,婚礼不用办了,领个证就行,反正也就是个形式和名分而已。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柳嘉熙不把李胜弦当回事,李胜弦有再多的不满也都能憋着,而现在的话,李胜弦蹭着柳嘉熙的肩侧,好声好气地哄着,柳嘉熙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默默地把某人的脸推开,无力道:   “我没说不办,只是我累了,不想管。”   皱着眉声音里都泛着疲惫,李胜弦把头凑到前边去看了看,好像确实是脸色不大好。   “生病了么,走,去医院看看。”   预备新郎站起来,握着柳嘉熙的手腕,想把人拖起来往门外拉。   “哎呀你别扯……”   柳嘉熙在沙发上靠得好好的,忽然被李胜弦扯起来,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忽然间便开始烦躁,怎么压也压不住心底的情绪,直接吼道:   “你别管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吼完之后,原本还觉得浑身乏力的柳嘉熙,忽然又有了力气,她站起来把拖鞋一穿,几步就绕过沙发,回到卧室里砰地一声甩上木门,满屋子都是回音。   “月牙,你妈妈怎么了?”   李胜弦被吼得一头雾水,估摸着柳嘉熙大概是心情不好,可偏偏他又不知道柳嘉熙为什么心情不好,于是只能转头,向坐在茶几另一边地毯上做作业的小女儿求助。   “不知道。”   他女儿很诚实地摇了头,低头在本子上晃了两眼后,又纠结地拿起来冲亲爹问道:   “爸爸,米糕怎么拼写?”   孩子他爸望望走廊,又望望女儿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选择了坐下来,给女儿辅导作业。结果两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响了两下,从孩子亲妈那儿来了短信。   “帮我端杯水,谢谢。”   他扫过这内容后,默默地抿了抿唇,然后用手指戳着自己女儿,撺掇她道:   “妈妈渴了,去给她端杯水,顺便问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啊。”   “不去。”柳月牙撇撇嘴道:   “妈妈不开心的话,肯定也是爸爸惹的,妈妈是给爸爸发的短信,才不是在叫我。”   经过短短几个月的磨合,柳月牙已经充分掌握到了一家三口的潜规则,那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听妈妈的就好,因为爸爸也是那样做的。   下午,婚纱店的设计师说定制的婚纱做好了,正好一家三口都有空,便全都一起杀了过去。李胜弦开着车,一边开一边从后视镜往后瞄着,柳嘉熙午饭时的脸色都没怎么好过,像是一直在压着气,只有给月牙碗里夹菜时,还能笑得跟平常一样温柔可亲。   “嘉熙,如果我做错什么的了话,我先对你道歉好么?”   李胜弦小心翼翼地哄着,毕竟他们待会儿要去的是婚纱店,毕竟他们也算对公众人物,万一柳嘉熙的脸色在那边也不好的话,万一别人以为他们还没结婚就已经想着要离婚的话,那多不好啊,被传出去的谣言可能就会跟他们一辈子的。   “和你没关系。”   柳嘉熙默默地把脸转向一旁,望着车窗外面。   “我就是透不过气,觉得很烦,莫名其妙地就想要生气。”   一个小时后,柳嘉熙挺胸抬头收腹,不断地吞气吐气。婚纱店的一个小妹妹站在她身后,帮她使劲拉着拉链,又要顾及着别把婚纱扯坏,又要把这原本裁剪得十分贴身的婚纱给帮忙套上,小姑娘紧张地也不由自主跟着深呼吸,一张脸都憋红了,掉下来几滴汗水。   好不容易拉上,肚子的肉被往上挤了些,显得柳嘉熙的上围特别壮观。   试衣台前的帘子一拉开,柳嘉熙慢慢地转过身来。   “哇!!!”   对面那一大一小都张大了嘴,惊叹。   不过柳月牙的双眼懵懵懂懂,只是觉得好看,而李胜弦的一双眼睛,稳稳地落在了自家老婆的锁骨以下,肋骨以上,然后又往下滑了滑,顺着腰线,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老婆,你有小肚子了?”   就这么一句话,让柳嘉熙换完衣服之后,当着婚纱店所有人的面,冷哼一声就走了。   “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有长胖,就算长胖了也肯定好看!!!啊啊啊你别走那么快,我们得去医院看看……”   李胜弦抱着女儿在后面追,看得婚纱店里还在探头探脑的一群人,纷纷捂住了嘴。   而他最后的那句话,成功地让柳嘉熙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柳嘉熙不冒火了,可是也不见得淡定,因为被李胜弦这一提醒,某种猜测也开始隐隐冒头。   “去看看吧,上个月用完之后一直忘买。”   当着女儿的面,李胜弦不好说得太直白。他用空余的那只手牵着柳嘉熙,往自家车子里带,把一大一小两个公主,全都塞到后座里去,都给轻轻地扣上安全带。   “妈妈生病了么?”   小月牙别的不懂,只能听懂接下来要去医院。   她也侧着脸端详自家母上大人的神色,然后还伸出手去,试图探一探妈咪额头上的温度。   “妈妈没事儿。”   柳嘉熙回过神来,握住女儿探过来的手,放下来紧紧握好。   “只是去检查检查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抬起头来,在后视镜中,触到李胜弦的满眼的温柔笑意。   如果,如果那猜测是真的的话,那李胜弦大概真的会很高兴。   他错过了月牙的出生以及成长期,那是他一直十足遗憾的事情。   所以,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他大概会很开心。   而事实上,柳嘉熙还是低估了李胜弦的好心情。从医院里出来后,这位大明星也不顾忌自己的爱豆形象了,当着来来往往的人就直接摘了口罩,抱着她就是一通狼啃。如果不是柳嘉熙用手指掐着他后退,然后一手捂住了他半张脸,果断地往角落里拖出去的话,BB成员李胜弦有固定女友,两人相爱多年育有一女这条新闻,大概就轮不到下个月YG公关部来放了,直接就能从某个路人的INS上面,直接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月牙还在呢,万一有人围过来怎么办!”   拖到角落里之后,柳嘉熙就一脚踩在了李胜弦脚背上,放低了声音训斥着。   李胜弦被训了,也拉不下脸上的笑容,只象征性地揉了揉脚面,便站起来继续嬉皮笑脸道:   “对不起老婆我错了,我们回家吧,回家再继续!”   因为这句调戏意味太重的话,即将升级成两个孩子的爸爸的李胜弦,再获得白眼一对,以及老婆孩子直接转身后的背影两枚。   “喂,塔普哥?哈哈我不是跟你说婚礼的事,那个不是都跟你说好了么,到时候你请假,大声哥会去接你,你们不准时到的话没有人唱祝歌的!恩恩,嗯,不是跟你说婚礼的事!我要说的是……哈哈哈我又要当爸爸了!!!”   “嗯,什么?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还不到两个月,仪器上看都只有一小团,什么都看不出来。嗯,嘉熙身体还好,没想吐,最近也隐隐约约有些能吃,今天去十婚纱时都差点穿不下,那还是一个月前去量的尺寸,婚纱店的人照着尺寸做,结果今天就穿不上了……”   李胜弦握着电话,蹲在阳台上念念叨叨。   柳嘉熙从旁边路过,本来不打算管他的,可是听到能吃、尺寸一类的词语,瞬间便又是火冒三丈,直接冲着阳台吼道:   “呀!李胜弦!!!”   洪亮的声音直接从客厅传到了阳台,再传到了电话那头的崔胜弦耳中。   板寸头黑成泥鳅的崔胜弦:“额,嘉熙很有精神的样子啊。”   “是啊是啊。”   李胜弦默默地往阳台角落里挪了挪,那里有半扇墙,能阻断一些来自于客厅的视线和音波。   “我怀疑这一次是个小子,嘉熙怀孕之后,脾气变差好多……”   刚知道怀孕消息时,孩子爹只是一味地傻乐,可是被瞪着瞪着、吼着吼着,李胜弦压低了声音和大哥聊着天,忽然间也有些担忧,他未来的几个月会不会很是水深火热……   而事实证明,不好的预感,从来都没有错过。   ☆、现世安稳   李胜弦曾经幻想过很多遍,他和柳嘉熙相爱了,结婚了,而柳嘉熙怀孕了,他守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起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他畅想着,也向往着,那该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多么美好的未来。   但现实总是残忍的,月牙到来的时候,他压根儿不知道柳嘉熙怀孕了,同时,柳嘉熙也以为他是个混蛋。而在他家二小子到来的时候,怀里揣着他的柳嘉熙,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总是胸闷气短,总是忍不住地暴躁,不耐烦。   这让李胜弦在被半夜丢出去,满城地找酱油炒年糕时,也忍不住担心,他家儿子生出来之后,会不会是个小霸王,脾气不好看谁都不顺眼……   那以后找老婆该怎么办,嗯……   然而事实证明,柳嘉熙并没有看谁都不顺眼,她怀孕十个月,折腾的其实就只有她自己,以及孩子亲爹李胜弦。对于柳嘉熙来说,第二个孩子的到来,带给她的是身体上的不便,以及难以控制的情绪,而带给李胜弦的话,估计更多地都是精神上的折磨和伤害。   有的时候,柳嘉熙肿着小腿,睡眼迷蒙地看到李胜弦夜半归来,开开心心地递上她两个小时前想吃的江南烤串,她也会觉得心疼,会觉得亏欠。她会摸一摸李胜弦的侧脸,摸摸他的胡渣,摸摸他的黑眼圈,然后把烤串也分他一半,亲自给喂到他的嘴里面。   只是第二天醒过来的话,又会忍不住觉得烦躁。   觉得那个眼屎都不擦,张着嘴睡在她旁边的男人,真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早餐桌上,柳月牙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亲爹。   “爸爸,你多吃个鸡蛋。”   小萝莉默默地把鸡蛋夹去亲爹的碗里,她不能说妈妈的不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为亲爹默默应援了。   “你吃,爸爸这儿有。”   李胜弦又把鸡蛋夹了回去,打着呵欠顺手摸摸女儿的头。   “今天爸爸送你去学校,月牙开不开心。”   看着亲爹连打呵欠停不下来的柳月牙:“……要不还是让叔叔送我吧。”   她家里真不缺人送她上学,要是亲爹开车出去半路睡着了,那才真是大事不好了。   2018年,崔胜弦好不容易休假出来,坐上车子一看旁边,就拧着眉给李胜弦打了电话。   “不是说你最近都在首尔吗?大哥出来你都不接一下?”   李胜弦在电话那头捂着电话,皱着眉头快要哭出来一样。   “塔普哥,嘉熙在手术室待了一天一夜了,那小子死都不肯出来!”   崔胜弦没想到柳嘉熙居然已经进了手术室,有些被吓到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呵斥太过尴尬,顿了几秒也只能讪讪地道:   “别说死不死的,在那个医院?我也去看看我干儿子。”   李胜弦家的二小子,柳月牙的弟弟——李月岩小胖墩,在柳嘉熙的肚子里足足呆够十个多月,还在生产时硬生生撑了五十多个小时,才终于肯从母上大人的肚子里滑出来,哇哇大哭着迎接这个世界,也迎接所有人的好奇与关心。   “这小子死沉死沉的,长大后一定是大高个,至少比忙内要高!”   孩子一出生就很健康,也不用进保温箱,洗一洗就被抱了出来,崔胜弦长腿一迈胳膊一伸,就把人抢到了自己手上。   “说什么死呢!我儿子长大了肯定高!我没长高也是因为当年没吃好!”   李胜弦没赶上第一个抱儿子,便把白眼翻个不停,一边抢儿子一边据理力争。   “哇~~~”   没想到,孩子刚抱到了李胜弦手上,小嘴一张就开始哭,声音洪亮但一滴眼泪也没有,纯粹就是干嚎。   柳嘉熙躺在病床上,看不到自家儿子的状况,只以为是李胜弦毛手毛脚,把孩子弄得不舒服了,便急着把身体抬起来,往那边伸出手去。   “把儿子给我,李胜弦你动作轻点!”   只是抱个孩子而已,李胜弦不仅被儿子嫌弃,还被儿子亲妈给训斥了。他快速挪到病床旁边,把柳嘉熙一把按回床上躺好,然后才儿子往她旁边一放,脸就搁柳嘉熙旁边的枕头上。   “就这么打招呼吧,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再抱。”   他是这样叮嘱着来着,然而屋子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已经不在他那儿了。   “宝宝……”   柳嘉熙用手摸着儿子的脸颊,这孩子不像月牙,一生出来就白白胖胖的,脸上身上都没什么褶皱,眼睛也瞪得圆圆的,看着就虎头虎脑的。   李小胖墩小胳膊一伸,稳稳地握住了亲妈的手,然后他张开半颗牙都还没有的嘴,咿咿呀呀地就开始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流口水,打湿了半边枕头。   “生了吗生了吗?”   杂乱的脚步声向着病房门口来了,那是柳家李家的一群大人,还有柳月牙,本来之前在柳嘉熙被送到医院时,也是一直在手术室门口陪着的,奈何手术时间太长,而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后来便被李胜弦安排去了医院附近的酒店歇着,等孩子出生后再过来。   “妈妈!”   柳月牙撒丫子跑,终于赶在一群人之间,第一个进到了病房。   她趴到床边,好奇地戳了戳某小胖墩的脸。   “这就是弟弟么……”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有股奶香,而且也爱笑,口水都流了一下巴了还在笑。   李家第二个小生命,李月岩小胖墩,并没有像他爹所担心的那样,变成一个小霸王,脾气古怪看谁都不顺眼。这小子出生时营养太好,白白胖胖的样子格外喜庆,再加上对谁都笑,一点都不认生,于是迅速地成为两方长辈的心头爱,就连柳嘉熙顾虑着女儿的看法,不会分太多精力到李月岩那儿去,也还是会时不时抱着儿子睡个午觉,十足爱不释手的模样。   可是,赢得了全家上下几乎所有人喜爱的李小胖墩,却唯一对李胜弦不太友好。   这小子似乎天生和亲爹有仇,还在柳嘉熙肚子里时,就把李胜弦折腾得够呛,出生后,更是看李胜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最爱干的事,就是在李胜弦偷偷摸摸靠近自家老婆时,迅速地张开嘴开始干嚎,不把柳嘉熙的注意力嚎到他那边去,誓不罢休!   “所以说,儿子都是生来讨债的!我现在在家里地位一落千丈,如果不是每天桌上还要摆我的碗筷,我都不知道我还是这家里的一员了……”   李胜弦又在阳台角落里哼哼唧唧地打电话,而电话那头的权至龙很是冒火。   “李胜弦!老子训练了一天还得听你这些废话么?洗澡去了!”   于是秒挂。   “大声哥,嘤嘤嘤最近要不要去国外旅游啊,去哪儿?去哪儿都行啊,我不挑,就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哦,带孩子?现在我爸我妈还有月牙外公都住附近呢,嘉熙也每天回家,孩子轮不到我带。什么?才不是那小子不理我!是我不理他!!!”   李胜弦怒气冲冲地反驳着电话那头的嘲笑,反驳完后,又觉得这话自己也说着心虚,于是讪讪地再胡扯两句,自己主动挂了电话……   “爸爸,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吃饭了。”   柳月牙也蹲到了李胜弦旁边,歪着头仰着脸看他。   “嗯。”   李胜弦也转头看着女儿,忽然间有些感动,于是伸出手去把女儿一抱,嘤嘤嘤道:   “爸爸只有你了。”   “咳咳。”   提着锅铲的柳嘉熙站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里,冲着李胜弦道:   “月岩的尿不湿快用完了,出去买点。”   于是在掌勺大厨柳嘉熙宣布还剩半小时可以吃饭的时候,家主李胜弦又被派出去买尿不湿去了。他穿着运动裤随意套上双拖鞋,顺手提起门外的垃圾,从小区大门里出去后,还顺手冲马路对面的几个私生粉送了枚飞吻。   “奶爸男神是下来扔尿不湿的么~~~”   那群私生饭,指着李胜弦手中的垃圾袋嘻嘻哈哈,还装模作样地在鼻梁前用手扇着,一副嫌弃十足的模样。   而至于奶爸男神这个称号,那是从李胜弦第一次带儿子去公司里,结果小胖墩尿意汹涌,连纸尿裤都包不太住,于是李胜弦不得不回车里给儿子换尿布,结果被YG门口的粉丝给拍下来之后,便在BB的粉丝圈里传开了,甚至于其他团体的粉丝都略有耳闻。   “你们吃饭了么,上学了么?”   李胜弦在哄笑当中扔掉垃圾,回身也对着私生粉们开玩笑,笑过后忍不住又闻了闻自己的手心,还好,没什么味道。   “李奶爸,怀挺啊!!!”   李胜弦穿过马路,走进小区对面的超市里时,几个私生饭就围到他旁边,都握拳举手给他应援。   “呀。”   李胜弦觉得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欧巴看来那么需要怀挺么?”   作为BB当中第一个有妇男,而且他不光有老婆,还有儿有女,家庭和谐美满。如果粉丝们要说加油的话,难道不更应该去向他那几个单身狗的哥哥们说?   “哈哈哈。”   私生饭们纷纷捂唇,笑得很是内涵,一路跟着李胜弦买了东西,又看着他结了账之后,一直目送着李胜弦又回了小区,还在马路对面举着手大喊。   “欧巴怀挺!!!”   五分钟后,李胜弦家中。   柳嘉熙翻了翻塑料袋,无语道:   “跟你说了多少遍,月岩用的不是这个牌子的,虽然颜色很相近没错,但月牙的皮肤很敏感,除了常用的那种,用其他的他都会长疹子的。”   李胜弦默默把塑料袋收起来,道:   “我去退了重买……”   他家的臭小子哪儿哪儿都健康得不得了,就屁股最娇嫩,不仅挑尿不湿,还挑卫生纸、床单、以及开裆裤……   “妈妈,我饿了。”   柳月牙扯了扯母上大人的衣角,眼泪汪汪地看着。   “算了,先吃饭吧!”   柳嘉熙冲李胜弦招招手,示意他回来,然后又亲手为他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   “先吃饭,吃完饭再去换。”   柳嘉熙拍拍自家老公的肩,重新转去了厨房,给最后一道菜装盘。   饭后,李胜弦一个人默默地提起塑料袋,很是自觉地去门口穿鞋。穿着穿着,旁边多了双脚,李胜弦抬起头来,疑惑脸:   “老婆你要出去?”   他老婆哼了声,道:“我怕你又买错,和你一块儿去。”   很久没有二人单独外出过,李胜弦一听就有些兴奋,出门后就抱住了老婆的腰。   “亲爱的,要不我们再去散个步吧,月牙不是推着月岩去爸那边了么,我们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的吧!”   他老婆斜着瞄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只是散步?”   李胜弦双眸蹭地就亮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也差点踩到自己的脚。   “还能有别的么?!”   声音飚得太高,差点都走音了。   最后,两个人决定去汉江边上看烟花。从小区门口出来,又转去停车场里开车时,对面还有几个私生饭没走,隔着马路对李胜弦应援道:   “男神怀挺!!!”   柳嘉熙坐进驾驶座,就着车里的灯光,把李胜弦端详了两遍。   “最近很累么?”   连粉丝都给他喊加油了……   “不累~”李胜弦摇摇头,想着待会儿就要去看烟花,想着汉江边上的夜晚,车门一关车子里只有他们两,便觉得通体舒畅,浑身都是力量。   “有你在,我怎么会累!”   “孩子他爸……”   柳嘉熙悠悠地拉长了字句,又伸出手来,捏着李胜弦的肩,温柔地笑着道:   “道歉的话我不说了,这一年都辛苦你了”   她说的是这一年里,因为怀孕时太过难受,所以冲着李胜弦发了很多脾气,让他一个人承受了许多。   “别这么说。”   李胜弦也不由自主放软了声音,轻握住老婆的手,又把手心紧贴着往旁边一转,让两个人十指相扣。   “老婆是我的,孩子也都是我的,辛不辛苦不说,我的幸福都已经多得快放不下了。”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个笑容满面的自己。   那样的感觉实在太温暖,但又简单纯粹,就像是你吃到好吃的东西,于是便分享出去,而和你一同的人也恰好觉得好吃,于是你们都感到满足,同时又惊叹于彼此的合拍与心意相通。日子过久了,相爱,就变成了这样简单且自然而然的事情。   “那么,走么?”   柳嘉熙给自己扣上安全带,笑着等待李胜弦把车子发动起来。   “GOGOGO~~~”   李胜弦把钥匙微微一转,转眼间看到柳嘉熙的满脸笑意,忽然间大手一拍按声喇叭,冲着昏暗而且略显空荡的停车场大喊:   “孩子他爸怀挺!!!”   他知道柳嘉熙在看他,一直在看着他。   所以他愿意变得傻气,只为了逗她一笑,他也愿意一直怀挺,只为了他们的家,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安稳,甜蜜。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